第2章 第2章
在死亡之前回顾闻潜的一生,不亚于八点档的狗血剧场。
他经历了九年义务教育之后,为了自己的奶奶的医药费偷偷辍学打工,然而最终叶奶奶还是没熬多久去世了。
在那之后,闻潜偶然遇见了一位尊贵的小公子。
那位小公子正是闻子宁。
闻潜的人生中一直是没有任何的奇迹,他曾经为闻子宁是上天遗补给他的幸运。在数次车祸、意外甚至抢劫事件中,他都从来没想过是闻子宁的原因。
后来,有人将亲子鉴定摆在了闻潜的面前,将闻子宁所有的阴谋全都告诉了他。
闻潜自然是不信。
夜夜同床共枕的那个人,在无时无刻地想要杀掉自己?
那个心思单纯,笑起来没有一点阴霾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思?
爆料的那个人见闻潜依旧如此坚定,并没有太过急切,他只是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然后没两天,闻子宁被绑架。
正在打工的闻潜放下了一切赶了过去,他的大脑里没有思考为什么绑匪会给一个手里存款连五位数都没有的他打电话,也没有思考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他的电话。
听到闻子宁有危险的时候,闻潜就已经疯了。
待他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的后背被人推了一把,他迅速用手扒住了岸边。
水泥地板上滑出了五指血痕,闻潜抬头,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闻子宁。
被人背叛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闻潜并不能很好的描述。
在那一刻,他的心底里浮现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想法——他想要与闻子宁同归于尽。
他不甘心自己死后,闻子宁会同别人一起走向幸福。他也不甘心自己死后,只是闻子宁口中轻描淡写的手下败将。
几乎是本能,在闻子宁抬起右脚要踩下他的手的时候,闻潜抓住了闻子宁的脚踝,一把将人拖入了冰冷的江水中。
到闻潜在医院中恢复了意识时,他才知道闻子宁已经死了。
而此时闻父闻母已经知道了当年孩子被调换的事情,在病床边一直等待他的醒来。
但毕竟多年未曾相处过,闻潜与亲生父母之间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隔阂,在他们交流的时候,就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影影绰绰什么都看不清。
但是没关系,是人就总会有欲望,他只要站在所有欲望的制高点,就不会再有人像如此轻视他、怠慢他与欺骗他。
闻潜在之后的时间里无数次站在闻子宁的角度,才惊讶地发现他或许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毕竟比起虚无缥缈的爱情与荷尔蒙,只有到手的金钱与权力是真实的。
——但是他现在却成了闻子宁。
刚上了一学期的蓝鸽市贵族高中的高一生闻子宁。
闻潜从医院回来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从房间里找出一张白纸,将现在的情况密密麻麻地理了整整两页。
就在他画下最后一个箭头的时候,房间门外传来了保姆张姨的声音。
“小少爷,您该吃药了。”
闻潜,现在应该称之为闻子宁,他迅速将那两页纸塞到了书里,轻咳嗽了两声,假装正经地回答:“你进来吧!”
张姨今年已经五十多岁,她一看闻子宁就知道在藏着什么,但是也不点破,笑眯眯地将中药端到了他的面前,而后再旁边的白色骨碟里摆了两种不同的蜜饯和一块奶糖。
“小少爷趁热喝,医生说趁热喝药效才好。”
闻子宁闻到碗里的中药味就有些犯恶心。
这种药曾经闻潜也尝过,虽然苦也不至于苦成这样,但身体本能的反应像是刻到了骨子里,一闻到便有些胃酸上涌。
他深吸一口气,端起中药一鼓作气全部喝完,而后迅速拿起一块奶糖塞到了嘴里,含含糊糊道:“你可以端下去了,我喝完了。”
张姨端走了药碗,然后往骨碟伸手,却被两声咳嗽声打断。
闻子宁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扬起笑脸,“张姨,骨碟不用收,我待会儿拿下去。”
虽然笑脸从心底里很敷衍,但面上却很是讨人喜欢。
小脸白皙,眉眼弯弯,又带着一丝撒娇的讨好,让人很难拒绝他的请求。
往日闻子宁虽然喜欢甜食,但并不贪,张姨习惯待他喝完药之后将所有的东西都收走,今天却反常地想要留下两块蜜饯。
毕竟少爷才从医院出来,稍微想吃点零食又怎么了?
张姨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拿着托盘和药碗退出了房间。
门刚关上,闻子宁的那张脸便冷了下来。
如果曾经的自己,闻潜笑起来,是绝对得不到这样的待遇。
要么面对的人被自己惹怒打过来,要么就是因为被自己打怕了而落荒而逃。
也不知道如果是现在的闻潜,会不会因为现在的这张脸而手下留情。
闻子宁想到这里,甩了下脑袋,像是要将刚才那种想法甩出脑袋。
然后他才将方才的两页纸拿出来,继续未完成的思路。
接着闻子宁发现,这两页纸他看不懂了。
他写了目前闻潜的住址以及状况,也写了未来的走向,也写了上一世的事情发展,偏偏在最后一个箭头处,将结论忘了个一干二净。
最初闻子宁就发现自己记性不好,他最初是归结于还在生病,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身体恢复后的现在,却不得不正视闻子宁脑子似乎没有自己原来好使的事实。
虽然曾经知道这一点,但是在看来却格外的致命。
毕竟在以后,他很有可能被自己除掉。
闻子宁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笔在五指之间转了无数个花之后,他最终烦躁地在箭头处画了个叉。
既然脑袋笨,那就没必要一笔一划地去设计,反正最后自己也很有可能败在闻潜的手中。
他看着那个叉,很是认真地自言自语,“果然还是现在直接除掉一劳永逸。”
想通了这一点,闻子宁便将那两页辛辛苦苦写出来的草稿撕得粉碎,将最后的两粒蜜饯塞到嘴里,下楼将骨碟带放在了餐桌上后,便拢了下身上的羽绒服,出了门。
蓝鸽市的冬天不下雪,但是冷意却能从骨头缝里钻进去,让人防不胜防。其是冬季的下雨天,雨水落在地上,很容易积起一层薄冰。
按理说,闻子宁早就应该习惯蓝鸽市的气候,但是他穿越到的这个破篓子身体实在是太过弱不禁风,别人感受到的一份寒冷,在他的身上就能演化成十分,即便里面穿了一件羊绒毛衣,外面套了一件厚实的鹅绒羽绒服,闻子宁还是总感觉冷风从衣服不知名的某处溜了进来,肆无忌惮地夺取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热度。
他刚走到门口,便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了路边,司机按下了车窗,从里面探出了脑袋。
“闻少爷,您要到哪儿去?上车我带你去。”
这位司机耿林,是闻家新招的保镖,之前的那位因为闻子宁进了医院后被开除了。
耿林今年刚满十八岁,之前被选拔到省二队,后来因为文化课不行只能走一般的学校。耿林思考许久,他最终决定放弃参加奥运会拿金牌的梦想,转而准备认认真真上学,今后努力考一个公务员,成为人民的公仆。
恰巧闻子宁的母亲弈茗在帮闻子宁选择新的保镖时,注意到了耿林。
耿林身高一米八,平时就算是不露肌肉,就靠那个大块头还是很有威慑力。
闻子宁走了一路,耿林便开着车跟了一路。一路上那张嘴就没停过,开口注意身体,闭口他不想被开除,闻子宁被他搞烦了,最终站在原地,微微扬起下巴道:“给我开门。”
耿林面露喜色,赶紧下车帮他打开后座车门,然后展开一张羊毛毯,把刚坐稳的闻子宁裹得严严实实,只漏出一双眼睛和被冻得通红的鼻尖。
这对待瓷娃娃的态度让闻子宁很是不满,他扒拉开了羊毛毯扔到了一边,“工农街,你到了停到道路边,我自己进去。”
耿林原本还想问一句为什么要去那里,想了想他前两个星期教的《保镖守则》,心里默念了一句“少问多看”,发动了车。
工农街是蓝鸽市最穷的一个地方。
附近倒是有小区,但大多都是拆迁多年的安置房,小巷子本就很窄,来一辆稍微宽一点的汽车都得小心翼翼地开,并且附近小摊推车很多,这就导致了汽车一般都没办法进来。
还有五六天就是春节,大多摊主都回去过年,小巷子里几乎空空荡荡。
就在五年后,这个地方会被重新规划成绕城高速,几乎所有的住户全都要搬走。
重生后的闻子宁已经很久没有来到这里了,走在泥泞的小道上,他才后知后觉的涌上了回到过去了的真实感。
就像是与这个世界的那层磨砂玻璃逐渐变得透明,周围变得清晰了起来。
巷子尽头右转的一个角落本是一间商铺,但因为太过狭小无人问津,最后被人租下了当做一个住处。
那是上一世他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家。
闻子宁碰了碰口袋里已经被捂得温热的金属,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抬手敲了敲门。
耿林最终还是没忍住上前,小声地问:“闻少爷,这家是你的朋友吗?”
话音刚落,那扇破旧的门便被推开。
开门的是一个少年,年龄看起来与闻子宁相仿。皮肤略黑,五官长得不是很讨喜,身上穿着并不保暖的军绿色棉衣,双眼狭长阴沉充满了警惕,全身戒备,像是一只凶恶的狼崽子。
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皱眉问道:“你们是谁?”
这便是曾经的自己。
闻子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紧握住口袋里的刀柄。
下一秒,刀尖对上了闻潜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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