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谜题

两天后，导演组从米兰飞回国内，谢离和周烨是分开走的，临走时，谢离将庄小文留给了周烨，方便双方消息畅通，然后就独自前往总部做汇报去了，周烨则进组见下一部戏的主创。

        周烨对谢离所有情绪都很敏锐，这么多年，他清楚他开心是什么样子，心里藏着事又是什么样子，照他一贯的做法，原本可以有很多方法把谢离捆在身边，但他不能这么做，按照谢离的性子没准会适得其反。

        所以他耐下性子，想着这次一定要找到合适的逗猫棒哄他开心。

        新电影在山上拍，导演和周烨三度合作，彼此熟悉对方性格，所有事情敲定，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周烨绕开庄小文预定了一家小酒馆，见个老朋友。

        夜幕刚落下，他就进小包厢等人了。

        酒馆有着南方的格调，竹林郁郁葱葱，溪水流淌，清雅宜人，周烨第一次知道这里的时候，就想带谢离来了，他觉得这里和谢离很相配，透着精致，略带朦胧，而且谢离也是南方人。

        他听谢离描述过他家乡的样子，但是没去过，想来，小桥流水一定很美。

        可惜谢离今天不能到场。

        不过还有机会，他们的综艺拍摄下一期就要跟组了，周烨过不了几天就能再见到谢离。

        喝了一小杯青梅酒，电话连震了十几下，全是吐槽消息，周烨也懒得逐字逐句回，无情地催促对方，正在路上狂飙的人表示非常烦躁：

        【这破地方太难找了，你是从哪挖出来的？】

        【周烨，你除了给爸爸找麻烦，还能干点什么？】

        【你还催！我特么开车走了五十多公里了！？】……

        十几条语音之后，周烨终于做个人了，回了一条：【下部戏的投资。】

        【……】

        【好的，爸爸，我很快就来。】

        那边声音转瞬消失，又等了半小时，周烨把小酒壶干掉一半，人到了。

        “你耽误了我四十五分钟。”周烨抬起眼皮。

        那人“呸”了一声，拉开椅子：“你每晚骚扰我，不需要赔我精神损失费吗？”

        周烨笑骂了他一声，给他倒了杯酒。

        “说吧，这次又因为什么事找我，”对面的人坐没坐相，斜靠在沙发上，嘴里嘟嘟囔囔，“真的，别在提你前经纪人兼老同学了，我这几天快听吐了。”

        周烨没说话，但他很快就读懂了他的意思：“不是吧，sir，还来？”

        周烨如今满脑子都是谢离，这股劲跟解决演戏最关键的情绪转折一样，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演起来也觉得简单，甚至得心应手，信心满满打算一条过，结果导演却紧皱眉头，ng的次数突破了心理预期。

        演技可以慢慢练，但感情这东西一步错步步错，他不想惹恼谢离，就像不能惊到花丛里的小猫，你不知道它会跑到哪里去。

        这次的综艺算一个很好的契机，他虽然在背后谋划了很久，但也需要找个熟人梳理思路。

        贺然就是他选中的工具人。

        这点贺然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作为综艺制片人，贺然不管到哪里，都是工具人，要真算笔账，他这个工具人还挺值钱的……就是作用不太大，比如周烨和谢离之间的“家务事”，他就很难下手，他又不是神仙，别人许个愿他就能给实现。

        “周烨，周大少，说吧，你想把人怎么样，实在不行我准备个彩色的麻袋给你？”贺然搓了搓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趁着今天喝酒，他非得把这事说明白不可。

        贺家和周家是世交，他俩从小一起长大，周烨什么脾气性格他最清楚，他母亲裴韵在他出生后就患了抑郁症，没几年就郁郁而终，周烨小的时候特别护裴韵，三四岁就差点把周家拆了，说好听了，叫有骨气有主见，说直接点，叫护食，被他圈进自己领地的人，就会玩命护着。

        裴韵过世之后，周烨脾气收敛了不少，不像小时候那么锋芒毕露了，见人不爽就呲牙，直到谢离出现。

        贺然和周烨上的不是一所大学，但挨得很近，平时会一起去酒吧喝酒，他们这种家庭里出来的孩子，不混圈子不可能。

        也是那个时候，他知道了谢离的存在，周烨黏着谢离，万事想着谢离，就连在宴会上吃块蛋糕都要记好品牌回去单独买给谢离……凡此种种，就特么跟中了蛊一样，让贺然大跌眼镜。

        他不止一次打趣过周烨黏人的问题，还暗示过他好几次，问他是不是已经变成曲别针了，话点到为止，不可明说，这是圈子里的共识。

        然而，周烨显然没这个意思。

        周烨从小对感情特别迟钝，这点贺然知道，他想着开窍晚也有好处，双方都别耽误，毕竟弯了这件事现在社会接受程度依然不算高，等大家都长大了，周烨开始演感情戏了，自然能举一反三，自己琢磨明白，想想每天跟俊男美女各种人谈恋爱，一次不懂，十次总该开窍了。

        呵，没想到，周烨在他这儿破了吉尼斯世界纪录了，足足拍了六年的戏，是兄弟情也拍过了，战争爱情也体验过了，连神仙妖怪都谈了个遍，还跟个木头似的，形状远看像狼，近看就是条傻狗！怎么雕怎么傻。

        贺然每天都默念这是最后一次帮自己兄弟了，未来的路要他自己走，结果又被资本吊住了胃口，开启了循环往复的挖坑填坑动作。

        这次为了满足兄弟愿望，他活生生搞出了一档综艺节目，好处确实很多，和大公司置换资源肯定能赚钱，但也辛苦，他光谈判就用了半年，才从天衡寰宇ceo沈非手里把谢离要到手。

        周烨以公谋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好兄弟一起做生意，但是眼看他费劲巴拉给他谋的私，周大少不但不珍惜，还反方向冲刺，这就很闹心了。

        “你说，什么情况下，朋友之间会突然分道扬镳？”

        这话周烨一年前问过，贺然当时是这么回答他的：

        “我觉得谢离跟谁闹掰，也不会和你分道扬镳。”

        周烨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他从来没有认真经营过一段关系，跟家里人不是吵架就是冷战，这么多年也懒得去追求情情爱爱，父母之间的相处方式确实伤到他了，他很懒，怕麻烦，友情是他唯一觉得不怎么费力气就能得到的，当然这里面也出现了变量。

        谢离就是那个变量，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段友情是个麻烦，谢离在他心里比亲人还亲，像他的一条肋骨，尤其在知道谢离身世之后，他更用心护着宠着，他知道谢离是有感受的，这些年谢离回报给了他很多很多的温暖，甚至是温柔。

        他们永远不会分开。

        分道扬镳这个词放到以前他连想都不敢想，道不同，才会不相为谋，他们俩就算家世不同，也是殊途同归。

        但现在，周烨有种使不上力的感觉。贺然猛灌几口酒，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两个人的问题，好好的顶流明星，奈何不开窍，他也不能去和谢离说：

        我觉得周烨其实喜欢你，你对他也挺好，要不然你追他，把他鼓捣开窍了，咱们皆大欢喜？

        他这不是有病吗？

        “我说烨子啊，要不然我给你提供点思路，你试试看？”天知道他发动了综艺人所有的脑细胞在给他出主意。

        “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周烨长指拨了拨瓷杯。

        “你看，人都是需要空间的，没准人家是嫌你太黏了，很多私密的事情干不了，所以稍微拉远点距离。要不然就是你抢了他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不开心，所以眼不见为净。”

        “比如呢？”

        “万一哈，我就是打个比方，”贺然斟酌用词，说，“比如你抢了他初恋之类的。”

        这个思路果真非常清奇。

        “不可能。”周烨直截了当的截住了他的话头。

        贺然眉头一挑：“为什么？”

        “这些年，谢离身边没有人。”没人比他更清楚谢离的交际圈了。

        “哦，那就奇怪了，你不想谈恋爱，我能理解，但谢离这么多年没谈恋爱，连喜欢的人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承认我刚才的思路是有点发散，但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吧？”

        “这一年，谢离又在做什么，离开你以后，他的生活有什么改变吗？”

        周烨手指顿在杯沿。

        答案是：没有。

        那离不离开他，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因为钱，那就是和人有关了。但据他所知，没有出现新人物，就像剧本里没有加入任何新角色。

        贺然看着好友略显宕机的样子，时隔多年，终于明白周烨为什么不开窍了：

        只要关乎谢离，周烨的逻辑就消失了，再加上他把谢离放在一个真空的位置，感情杂糅太多，导致他根本没法代入角色，举一反三。

        贺然抱着手臂，看着周烨，像看着自家傻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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