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顾栄头晕眼花地蹲在地上，揉着胀痛的额头，用眼角余光瞄着皇室卫队的人将男仆绑走。
从喉咙到肺里都弥漫着血的味道，这已经是他在短短几个月里第三次见血，也算得上是相当严重的一次：
自己大概率是和这地方犯冲。
过去他从来没有进行过跨度如此之高的越级强行操纵，尽管那场实验意外地给了他操控能力，可自身只有普通人水准的精神力级别无疑是最大的短板。
就像是什么功能强大画质清晰，绝对不会卡顿发热，但电量永远只够用五分钟的光脑手环。
正因如此，顾栄在任务中向来信奉小心驶得万年船，最多是给目标下个干扰暗示，生活中更是对此事严防死守，甚至连系统也不知道他拥有这项能力。
不过现在顾栄也不是很担心，他确信在男仆弄明白究竟是什么扰乱了他的大脑前，男仆背后的家族会替自己把尾巴“收拾干净”，毕竟谋害太子这事说出去可不好听。
总之现在是没他什么事儿了。
送走侍卫队后，顾栄伸了个懒腰，将自己扔进沙发，安详地闭上双眼，直到听见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在离他没两寸远的地方停下。
对了，还有个人来着。
顾栄在脑海中想象着此时的情景，太子站在这幽暗的房间里，银色的发丝从脸颊边垂落，整个人都仿佛在散发出微弱苍白的光。
他没有睁开眼睛：“还有什么事情吗，陛下？”
布料摩擦的声音，顾栄能感觉到自己腿边的沙发垫往下陷了些。
“昨天卫队没派人来找我。”
“啊，对，昨天你醉了之后还发讯息给内务厅那边，说你要去一个啥啥贵族那里彻夜长谈。”
顾栄想象着太子低垂的银色睫毛，想象着它们在那双冰蓝色眼睛上投下的暗影：“内务厅的人问你怎么了的时候，你差点又把那堆平民贵族的东西宣读一遍，我抢在那之前把通讯挂了。”
“……谢谢。”
“不客气。”
现在他只想睡个好觉，并衷心希望某位帝国太子陛下能善解人意地给自己留点私人时光，不过显然皇室成员并不具备读空气的自觉：“我能再拜托你一件事吗？”
太子像是怕被拒绝般，在他有所反应之前，急匆匆地说了下去：“帮我再梳理一次精神力，这次我会卸掉所有防御。”
如果不是知道这家伙是个十成十的理想主义实心眼子，顾栄大概会怀疑这是一次高高在上的考验。
不过他还是稍稍掀起眼皮，瞟了坐在自己腿边的太子一眼，后者背挺得比一把矛还直，也不知道是因为不擅长和他人接触还是害怕被拒绝什么的，反正人是酒醒了的。
“不怕我趁机做点什么吗？”
顾栄问这个问题时，还特地流里流气地拖出点尾音，可这次，对方那双蓝眼睛里只有平静：“你不会的。”
语气就像相信仙女教母的小鬼头一样笃定，您还真是高看我了，小王子。
顾栄原本要这样回嘴，然而对方那副认真的神情，却令他心中那点恶劣的气焰无声无息地瘪了下去。
最后，他从沙发上一骨碌坐起，朝太子伸出手：“手，给我。”
“只要手？”
太子的目光掠过他的手掌，落在他的嘴唇上：“之前那次……”
目光没有温度，但回忆足以让人燃烧。
“非常状态，紧急情况，总之忘了它吧。”
抢在傻瓜太子问出更多问题之前，顾栄一把捉住对方的手：一双冷手，堪比冰雕，让他莫名想到早先看的那篇同人。
极光中的神祇，他想，果然和极地的冰一样冻人。
下一刻，精神力释放。
顾栄的精神力化作游鱼，潜入深海。
就如同太子所说的那样，这片精神领域对他完全敞开，不设任何防备，所有的情感，记忆，意识……这些都等等如一道无人看管的盛宴，呈现在他的眼前。
而那深渊中闪动的幽光，太子晶核的化身，无疑是这桌盛宴上最为鲜美的珍馐。
想想看，现在太子对自己毫不设防，这不正是个送上门的大好机会吗！
他现在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溜过去，直接把这块晶核拿走，再对太子的神智稍稍做点手脚，无论是修改记忆，还是让对方在认知上出现一点偏差……
随便什么方法都可以让他既拿到晶核，又成功脱身，领到一大笔佣金替继父还债，还能剩下一大笔钱让他去买个爵位，还可以再做笔生意什么的——
佣兵们都说海港星是发财的好地方，钱到手了以后他就可以去那，也许没过两年，他就可以像他的继父一样，一跃成为贵族圈新贵！
到那个时候，妈妈，还有她的家人们，都会对他刮目相看，就会接纳他！他就能有家了！
游鱼在贪念中融化，化为扭曲的触爪，蜿蜒爬行，蠕动着伸向那颗散发幽光的宝物……
【你不会的。】
爬行的触爪顿在原地，一阵抽动。
顾栄试图将这闯入脑海的话赶出去，可约是想要摆脱，他的良心就被这个念头缠得越紧。
如果就这样失去所有力量，那个家伙一定会气到哭的吧？他居然相信我不会伤害他……真是蠢透了。
而我也没聪明到哪去。
最后看了那颗唾手可得的晶核一眼，顾栄毅然回头，重新化为游鱼，在这片波涛诡谲的精神海域中中驱赶混乱的洋流。
我没有打算放弃，顾栄在心中自我安慰道：我只是想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等到顾栄再次在现实中睁开双眼时，已是正午时分，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满客厅，暖烘烘的，让人完全不想起身，只想在这一片安宁中慢慢融化。
太子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轻浅，早先与他相握的手不仅没松开，反而成了十指相扣。
在顾栄坐起怔愣时，太子也从睡梦中睁开双眼，那双素来冰冷的眼睛，此刻却蒙上一层惺忪迷蒙的雾气，难得有了几分温度：“以后我可以常来吗？”
在这双眼睛无声的恳请下，鬼使神差地，顾栄握紧了对方的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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