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称心如意
“爸！”
“叔叔！”
沈家榆和唐远山同时弹了起来，一个比一个站得直，沈父却头一扭走了。
他俩面面相觑，都有些无措，唐远山说：“靠，你们这里不会真这么封建吧？男女凑近点说个话都不行？你别怕，实在不行我吃点亏把你娶了。”
“做你的大头梦！”
沈家榆反手就要给他一苍蝇拍，突然传来一声咳嗽，沈父又进来了。
沈家榆抬眼看到他就笑了，原来他回去换衣服了，换掉了那件松松垮垮的跨栏背心，穿了件簇新的衬衣，上面还带着鲜明的折痕。
“叔叔好！”
唐远山立刻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规规矩矩地给他打招呼。
沈父嗯了一声，指了指旁椅子，让他坐下说话。
俩人聊了一会儿，沈父平日就寡言话少，这会儿又有“亲手养大的白菜要被拱”的威胁感，每句话都问得直不楞登，听得沈家榆头皮发紧，后背全是汗，一直在旁边描补。
亏得唐远山还算机灵，俩人配合默契，盘问到最后沈父明显松了口气。他得到的信息：唐远山是沈家榆大学同学，来探望不远处黄石镇姑妈，中途下车买水时无意中看到沈家榆在这里看店。
他变得非常热情，立刻大声招呼沈家榆爷爷奶奶去买肉买菜，中午热热闹闹做了一大桌菜，其中颇有几个特色小菜：红烧田螺肉，蒜泥黄鳝，还有一个极鲜的莼菜汤。
唐远山吃得赞不绝口，嘴又甜，哄得沈奶奶不知道多开心，笑得见牙不见眼，让他没事的话在家多住几天，她的珍珠丸子做得也不赖，今天时间太紧没来得及做。
“那不行，他还有事呢！”
沈家榆立刻帮唐远山回绝。
唐远山看了她一眼，笑笑，说没错，又叹气，说太可惜了，下次有机会再来看他们。
饭毕，沈家榆帮忙把碗筷端到厨房，转身的功夫唐远山就不见，沈奶奶指了指马路对面，说：“好像去超市了。”
正说着就遥遥看到唐远山出来了，双手乱七八糟拎了好几个礼盒，买太多了，一路走一路掉，手忙脚乱捡了好几回，正准备穿马路往这边走。
沈父看他吃力，赶紧冲过去帮他，马路上都是车，一辆比一辆开得快，呼啸来呼啸去。
沈家榆吓出一身冷汗，提醒沈父：“你慢点，等会。”
话音未落，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突然传来，一辆卡车开能是刹不及，直直朝沈父冲去。
“爸！”
惊恐之下，沈家榆的声音骤然尖利起来。
唐远山听到了，立刻毫不犹豫地冲过去，一把推开沈父，自己却被卡车的惯性带了下，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手上的礼盒散了一地。
这一幕发生得非常快，却又像电影的慢镜头，沈家榆几乎能看到唐远山飞起又落地的每一个瞬间，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紧急刹车声，人群迅速围了上去，沈家榆这才反应过来，疯了似地挤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唐远山，他一动不动地仰面躺在灰尘里，额角有一道蜿蜒的血迹，自上往下流到鬓角的头发里，触目惊心。
“唐远山，唐远山！”
她心神俱裂，冲过去抱着他大喊。
周围乱糟糟的，卡车司机在声嘶力竭地解释，说不是他的问题，沈父一迭声地叫人打110，也有好心人帮忙把散落了一地的礼品盒搜集起来。
唐远山面色惨白，双眼紧闭，沈家榆叫了他半天，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家榆惊恐极了，颤巍巍地伸出手指试他的鼻息，好像有呼吸，再试，唐远山的眼睛突然张开，眼珠子又黑又亮，嘴角浮起了一丝淘气的微笑，说：“放心，死不了。”
“别胡说！”
沈家榆声音哽咽，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如果他真有个三长两短
眼泪滴到唐远山脸上，他像被烛油烫了下，身体猛一抖，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沈家榆忍不住啐他：“还笑？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也许吧！”唐远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凄凉又满足，低低道：“能赚得你这滴眼泪，被撞死了又何妨？”
“呸呸呸，乌鸦嘴！”
沈家榆含着泪花横眉竖目地骂他，唐远山脸皮后，反倒更见高兴了。
说话间沈父过来了，他被唐远山推了一把，除了破点皮擦伤外安然无恙。
父女俩扶唐远山起来，本来好好的，左脚一挨地他却突然哎哟起来，连连叫唤着疼，刚好救护车也到了，卡车司机是个厚道人，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医院。
唐远山被推进去拍片，沈父坐不住，焦灼地在走廊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只剩下沈家榆和卡车司机。
卡车司机有点年纪了，双鬓花白，愁眉苦脸地和她诉苦，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全靠他，又说这一卡车都是时令水果，坏掉的话把他卖了都赔不起
刚开始沈家榆还安慰他几句，说看看拍片结果也许没什么事，可他喋喋不休，甚至抱怨说他本来刹车刹得很及时，根本不可能撞到沈父，是唐远山自己冲过去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活腻了找死吗？”
沈家榆忍不住怼他。
“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怪怪的。唉，说到底还是该我倒霉，出门前我家婆娘还拦我，说帮我算过了，我这个月运势不行”
卡车司机讪讪地，又自怨自艾，没完没了。
正说着门开了，大家扶唐远山出来，拿着片子去问医生。
医生随随便便对着光看了下，说万幸，只是小腿骨裂，不用打石膏，装上固定设备后卧床静养，两周后再来复查看看，年轻人问题不大，应该能自愈。
司机，沈父和沈家榆同时长舒了一口气，唐远山却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说自己早说过了，不打紧。
医生不乐意听这个话，立刻板起脸，说：“怎么不打紧？这段时间这条腿绝对不能挨地，更不能颠簸，要不骨头就永远长不好了。”
大家赶紧一叠声地应下。
司机放下心头大石，格外殷勤，又是结账，又是跑着买营养品，还要给唐远山放下五百块钱。
唐远山和沈家榆异口同声地推掉了，都是谋生活的底层劳动人民，没必要难为人家。
司机大呼遇到好人了，把他们拉回家后千恩万谢地走了。
沈家榆这才发现了新问题，阴差阳错，唐远山怕是真要在自己家住一段时间了。
沈父现在视唐远山为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那一推，现在躺着起不来的就是他了，因此格外殷勤周到，已经让沈奶奶把楼上沈家榆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了。
唐远山笑眯眯地推辞，说要不找个招待所吧，太麻烦大家了，说的时候眼睛一直瞄沈家榆，唯恐她不乐意。
沈父大手一挥，说别说事是因他而起，就算不是，也断没有眼睁睁看他倒在自家门口却坐视不管之理，只是家里粗茶淡饭，希望他不要嫌弃。
唐远山赶紧说怎么会，求之不得，沈父这才露出了笑容。
爷俩相谈甚欢，沈家榆扎着手在旁边半天不语，最后不得不接受现实，也只能这样，没有更好的方案了。
心底忍不住叹气，真是造化弄人，她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唐远山会找上门，更想不到马上要和自己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
冷眼瞅过去，此时的唐远山哪有病人模样，满面雀跃，双眼发光，不知道多兴奋。
也是，贵公子锦衣玉食腻了，沦落到乡野，可不得新鲜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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