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跟着感觉走
叮铃铃,随着一连串清脆的车铃声,自行车队上路了,沈家榆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了陈屿安的车后座上。
人还没坐稳,陈屿安就加大火力冲了出去,沈家榆赶紧抓他衣服的下摆,偏陈屿安又来了个紧急刹车——前面的路口恰好是红灯。
沈家榆的脸立刻撞到他的后背上,撞得鼻根发酸,泪花闪烁。
“陈屿安,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气急败坏,趁机发作。
陈屿安回头,一脸关切地说:“没事吧?”
沈家榆觉得他并没有什么歉意,只是态度好得无可挑剔,重重地哼了一声。
绿灯亮了,自行车队又开始前行,那天天气非常好,晴空万里,西风飒飒,吹起了陈屿安的外套衣襟,轻轻扑打在沈家榆的脸上,布料柔软,有阳光和肥皂的清香。
沈家榆刚擦干疼出来的泪花,眼眶又开始酸胀。
她想起上一世,她和陈屿安谈恋爱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好时光。她做家教,他得空就骑一辆当啷作响的破自行车在附近的路口等她,有时候孩子不听话拖堂,他就得在秋意料峭的街头等很久很久,但从没抱怨过,有次还变魔法似地从怀里掏出个热腾腾的烤红薯。沈家榆心疼他,自己咬了两小口,逼着他全吃完了,他的手冻得像冰块一样。
那个时候她那样爱他,发自内心地心疼他,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他跟前,他应该也喜欢过她吧?尽管他从不开口说那个“爱”字。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变化的?沈家榆上一世也曾苦苦追寻反省,最后只能无奈地承认:人是会变的,爱情是昙花,是烟花,绚烂不过一瞬。
想起陈屿安后来那张冷漠无情的面,沈家榆的心瞬间冷硬起来,在随后的游玩过程中,离他要多远有多远。
陈屿安并不勉强,甚至不会额外多看她一眼。
沈家榆略微留意了一下,发现他非常低调,既不像他们宿舍的老小马飞那样活泼搞怪,也不像赵刚那般殷勤周到,穿了件洗得褪色的破牛仔外套,默默跟着大部队,虽然随叫随到,但绝不肯出风头,跟个旁观者一样。
想到这里,沈家榆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不是和自己一样?可自己是重生的,他一个18岁的大男孩,哪来这样老成的作派?
上一世……,沈家榆的思绪又不由地又飘走了,上一世他确实话也不多,即便对着自己也是,那时候她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却被韩琦泼冷水,让她别热脸贴冷屁股。她偏不信邪,他终于被感化了,也会主动打电话过来约她看电影,自习和散步,但是后来…,后来她常会想起韩琦说的那句话:没有人会珍惜主动贴上来的女孩子,只是没遇到更好的退而求其次罢了。
一阵欢呼声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白静跑过来拉着她去合影照相,原来他们不知不觉来到了森林公园最美的地方。
那是一处参天密林,遮天蔽日,染了秋霜的叶子五彩斑斓,黄的、红的、褐的,还夹杂着一两片深绿色的,触目皆是,地上像铺了一层黄色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一阵风吹过,缤纷的落叶在空中缓缓飘落,油画一样美。
大家看呆了,也乐疯了,找角度各种拍,咔嚓咔嚓,相机忙碌极了。
沈家榆被白静拉着照了几张合影后悄悄抽离出来,走远了几步,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浓浓秋意,她想起来了,这个地方她上一世来过,也是和联谊宿舍一起来的。
那时的景致也是如此醉人,她回去后兴致勃勃地讲给陈屿安听,他却反应冷淡,脸色怪怪的,后来她才知道他吃醋了,当年的联谊宿舍里有个小子一直对她有点想法。
被自己在意的人吃醋,沈家榆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她一直以为他不懂这些,当下打叠起温言软语,对他哄了又哄,信誓旦旦地说下次一定和他再来这里看红叶,就他俩。
可惜第二天秋天陈屿安要参加个比赛,错过了,第三年也没去成,后来毕业了,离开了这个城市,他们一直没有机会再来一次,那时候太年轻,一进社会各种事潮水似地朝他们涌过来,件件都比这件事重要。
后来她还会叨叨过几句,陈屿安却一声不响,像听到了又像没有,她怕他不耐烦,赶紧打住了,那时候她已经开始看他脸色行事了。
沈家榆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居然在这一世圆了梦,用这种阴差阳错的方式。
所谓物是人非,大概就是如此吧。
沈家榆心事重重,唏嘘伤感,独自愣了好一会儿神,等望向热闹的人群时,发现陈屿安正遥遥拿着相机对着她,似乎在按快门。
沈家榆吓了一跳,瞪他,陈屿安立刻不动声色地移动相机对准她后面的景色,仿佛只是个误会。
在红叶林盘桓了一段时间后大部队寻到了一处野炊的地方,租了灶位和厨具,男生们带的食材上场了。
大家读书为重,基本都十指不沾阳春水,土豆条切得跟手指头一样,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加上是自己的劳动成果,依旧个个吃得有滋有味。
沈家榆很快发现了异样,一路和白静有说有笑的马飞现在被韩琦缠得死死的,俩人做饭一起,吃饭也坐在一堆儿,有说有笑,亲密无间,气得白静吃了两口就撂碗说吃饱了,一个劲儿地薅她面前的草,把那一块儿都快薅秃了。
沈家榆尽收眼底,安慰她:“能被截胡就说明不是正主儿。”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白静的脸却腾一下红了,说:“哪跟哪啊?我只是看不惯她的作派罢了,前两次聚会还嘲笑他太矮太瘦,今天看他穿一身耐克,又听说两部相机都是他从家里拿来的,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
这个她,自然说的是韩琦。
沈家榆对韩琦印象深刻,功利,目标明确,想要什么都明晃晃写在脸上,是个真小人。
“那你呢?你喜欢他什么?”
她问白静。
“谈不上喜欢,只不过之前聊得还算投机而已。”
白静悻悻地说。
“这就对了,有什么啊?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
沈家榆说,她说的真心话,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正矜贵,花朵一样,又有名校傍身,是择偶黄金期。
谁知陈屿安刚好从她们旁边经过,闻言深深看了她一样,仿佛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沈家榆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他立刻收回视线走过去了。
吃完饭大家去玩迷宫,迷宫是用碗口粗两米高的竹子布置的阵法。大家一起从入口进去,但很快就走散了,沈家榆和白静也一样,转了几个弯儿就不见对方的人影了,但应该就在不远处,因为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欢笑惊叫声。
沈家榆起了玩心,试了不同的路线,结果都没绕出去。她不服气,继续不屈不挠地各种尝试,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人声了。
她有些慌,试着叫了几声,没人应答,她脚步急促起来,一边往前走一边大声喊白静,问周围有没有人,可除了呼呼的风声,没有任何回应。
她开始害怕,他们会不会忘记她,全都走了吧?
手心开始出汗,白色的日光晕出一圈圈光环,笔直林立的竹子突然变得可怕起来,仿佛陷入了某一场噩梦里。
沈家榆毫无章法地跑起来了,竹影在她前后晃动,像无数个黑黢黢的怪物,她的心缩成一团,好不容易重生,她不会永远困在这里了吧?
正惊惶无措时,她的手腕突然被什么抓住了,她立刻闭上眼睛尖叫起来,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她一抬头,竟是陈屿安。
他努力忍着笑,眼睛亮晶晶的,说:“没想到你还是个路盲。”
平时牛哄哄的,还以为是个女金刚,原来内心还住着一个小女生。
“你认识路吗?快带我出去。”
沈家榆嘴唇微抖,脸色发白,顾不上和他斗嘴。
陈屿安很沉着,拉着她的手腕穿梭在竹林里穿梭,没一会儿就看到了出口,那群人正聚在出口处嬉戏打闹。
沈家榆心里的大石头噗通一声落地了,赶紧甩开陈屿安的手。
陈屿安哟了两声,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卸磨杀驴吧?”
难得见他有这份活泼。
“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沈家榆不服气,“八卦方位不是乾坎艮震巽”
他爷爷略懂一些,她小时候跟着耳濡目染,自觉应该比其他人强一点才对。
“哪有那么复杂?一直右拐,右拐,再右拐就行。”
陈屿安轻描淡写地说。
啊?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沈家榆懵了,站在出口处回望竹林,难以置信。
“其实吧,很多事真不用想太多,想太多反倒适得其反,不如跟着感觉走,有时候直觉是最敏锐的。”
陈屿安眼光一闪,话里似乎还有话。
沈家榆立刻在心里切了一声,心想你教育谁呢?我的年龄说不准比你妈年纪还大,当下一扭身去找白静她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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