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啊
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的速度很一高，只隔了一天，顾梦就看到了成绩单。
分了文理科之后，顾梦终于摆脱了万恶的理化生，投入了心心念念的文科怀抱中，这段时间里，她自我感觉学习状态扶摇直上，事实上，成绩也没有让她失望。虽然文科生只有寥寥几个班，但是好歹她的成绩硬是挤进了年级前一百，四舍五入就是全市文科前一百的末末。
新贴出来的光荣榜上，她和江鹄一头一尾，一文一理，相得益彰。
这天中午，顾梦破天荒的没有午睡，也没有学习，而是做贼一样拉着江鹄出来，去了顶楼看新贴的光荣榜——这里人本来就少，中午更是安静。
“你看你看！我我我，不是不是，咱俩的名字，你看你看！”顾梦激动的拉着他的手，手舞足蹈的指着自己的和他的照片。
江鹄笑了：“看到了，你和我都在这上面。”他揉了揉顾梦的头发：“真厉害。”
自从这张光荣榜贴上来，顾梦的心情就活泼的能随时高歌一曲，这一贴至少一个月，走几步就是一张光荣榜，每层楼都有，她第一次觉得这些花里胡哨，遍地都是的纸没那么变态，甚至还有点讨喜。
孟清说已经处理好了房子的相关事宜，这周末她就可以办走读，搬去旁边的小区住了。孟女士担心她的自理问题，来回嘱咐，让她拉上了周亦然和她作伴，又找了保姆每天固定时间来做饭，她们回去热一热就行。
成绩起色明显，又有了光明正大的假条。
真是好事连连，吉星高照。
一比之下，家长会都没那么让她膈应不爽了。
是的，家长会。
第一次月考结束了，又到了总结成败，分享经验的时候了，不过这次没有之前幸运了，孟清非常确定的表示，她来不了。至于她亲爱的父亲，顾梦根本就不抱希望。
唔，有多久没见到他们了？她没有刻意去算过时间，当然，顾梦也不想自讨苦吃，去计算这种让人心堵的事情。
她和江鹄的手交叠在一起，微笑着把这点插曲踢出了脑海。
家长会这天是小周末的下午，周六日学生还要继续上课，家长们开完会可以顺便“探监”，陪孩子吃个晚饭，收拾一下宿舍。
只是这些对顾梦都没什么影响，她中午饭都没在学校食堂吃，直接就和周亦然跑了。
一高正大门外不远处新修成了一架长桥，桥下面的湖大家都叫它西湖，桥面上是崭新黑亮的柏油路，两侧是整整齐齐的大理石拦，每隔一小段就有一条绷直的参天铁索，汇聚在一起，形成很多个三角形，晚上石护栏上和桥洞上灯光璀璨，映的水面波光粼粼，白天晚上，都十分气派。
顾梦合理怀疑，这片湖是隔壁小区的开发商合伙挖的，做个景观湖来提高房价。毕竟走过这架长桥，再走一两百米过个十字路口，就是她新家所在的小区了。
虽然是新修成的小区，但是基础设施一应俱全，顾梦家在1号楼的8楼，这个位置晚上的风景还是很好的，四舍五入也算是个“湖景房”吧。
“梦梦啊，你回来了，”孟清请来的阿姨是个中等身高，微胖，面目和蔼的中年女人，做得一手好饭：“你不是爱吃那一家的点心吗，我带了一点儿，你尽快吃啊。”
“好的，谢谢阿姨。”这个阿姨家就在淮海路那一片的老旧居民区，淮海路路口有家点心店，有几种非常对顾梦和周亦然的胃口，阿姨来的时候刚好会路过那家店，有时候就顺便带一些。
“行，饭已经做好了，你们尽快吃啊，我先走了。”
“好的，阿姨再见。”周亦然刚乖巧的把阿姨送出去，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就听到里面一声惊天音量的“我草！！！！！”
这一声尖啸撕心裂肺，歇斯底里，根本不像是顾梦能发出的声音，但是客厅里别无他人，周亦然被吓得她一个激灵，火速带上了门，惊恐跑回客厅：“怎么了怎么了？我去什么情况？！”
顾梦没有回答。
她一屁股瘫在了椅子上，目光涣散，两只手攥在一起，叠加在面前的杯子上，一双耳朵好像根本没听到周亦然的声音，她胸膛剧烈起伏，猛吸了几口气，又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抓起面前的杯子，把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周亦然走近桌子，看着杯口还蒙着一层雾气的滚烫杯子，彻底疯了。
“我靠你别吓我啊姐姐，出什么事儿了？？你他妈说话啊！！！”
顾梦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到她脸上，带着说梦话一样的表情喃喃自语：“……我爸妈离婚了啊我草……”
？？？？！！！！！
周亦然愣在了原地，张了张嘴，但一时间思绪纷乱如麻，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陪着顾梦愣在了一边，沉默在这里流淌。
其实父母离婚这件事，她们俩议论过很多年了。
这世上能真正理解她们的人，恐怕只有彼此。
爹不疼娘不爱。父母眼中只有工作工作工作，或许吧，或许还有其他，但是这里面从不包括家庭。
她们常常吐槽，早就没有感情了，为什么还要将就，这样勉强的凑合在一家之内，貌合神离，其实所有人都是痛苦煎熬的。
顾梦家里更糟糕，亲爹亲妈都把家当酒店一样，父母分居多年，会面之时寥寥，一年到头的交流更是少的可怜，交流越少，就会越难交流，她一个人在家是安静，一家人在就是飘雪了。
还不如离婚了好。
真猝不及防中到了这一天，顾梦应该痛快，但第一瞬，她还是失神了。
屏幕冰冷，她的目光早已经挪开了，但是那行“梦梦，对不起……”却一直飘摇在她的脑海里，直直钻进去，一点一点进入深处，撬出来脑海中深远的记忆。
六七岁的时候，顾秉和孟清还没这么忙，一个周末的下午，她们俩一起带着自己去了游乐园，那天，她疯玩了一下午，尝试了很多她从没有试过的项目，父母就在身边，她不害怕。
那天，顾秉和孟清都没有电话催促工作，真的就那么谈笑着，岁月静好的看着她，给她喝水拍照。
还有那时候的假期，他们去海边旅游，她奔跑着，嚷着要捉螃蟹，却被螃蟹夹了手，最后是顾秉给他捉了好多只，她举着其中一个，笑的灿烂，那一幕当了她很多年的壁纸。
那样的美好就这样陪了她很久很久。
就在今天结束了。
毫无预兆，戛然而止。
客厅里的气氛安静的如一潭死水，周亦然就静静地站在她身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直到顾梦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让人窒息的沉默。
她本来以为是孟清或者顾秉，但拿起手机才看到，是江鹄。
也对，毕竟已经离婚了，也已经给自己解释过了，还需要说什么呢？
她干巴巴点下接听键：“喂……”
“…你哭了？”隔着看不见的高楼，隔着渺渺的网络，她都能想得到江鹄拧住眉的样子。
顾梦摸了摸脸：“没哭啊，你怎么打电话了。”
“你一直没回我消息，我……”他掐住了话头：“没事，等我一会儿。”
顾梦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想哭就哭吧。”这是江鹄见到她的第一句话。
家长会也不知道结没结束，江鹄就这样跑过来，额头上都是汗珠，头发被吹的凌乱，顾梦忽然觉得有点心酸的好笑。
“没必要了。”顾梦看着他，微微笑道：“就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终于发生了。”
“什么事？”江鹄攥住她冰凉的手。
“……貌合神离的家，终于四分五裂了。”
四分五裂，这样一句能击垮心灵的话被顾梦说的云淡风轻，故作轻松。
她没有哭，脸上也没有痛苦，甚至还在努力，试图挤出一丝意料之中、看破一切的笑容。
江鹄却红了眼睛，如果能替她悲伤，替她哭泣，替他承担这种猝不及防的伤痛，该多好。
他轻轻将顾梦拥在怀里，又渐渐收紧，闭上了眸色几度翻滚的眼睛，贴着她的耳边，轻声而郑重：“别怕，我一直都在。”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感受到了肩怀处的湿润，伴随着逐渐放大的哭声，带着委屈和茫然，隔着一层薄薄的血肉，叩击着他的心。
无论如何，我总会在你身边的，顾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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