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又让你失望了
这顿饭注定谁都吃不出味道。江知栩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白水,周尘宁自从见到他,眼前更是早已看不见别的。
江知栩在这“审判”的眼神里终于忍不可忍,对萧凡吩咐道:“今天新沁的人又登门了,你们仨回去处理一下,我留下招待这位专家。”
刚拿起筷子的三个人,只好起身离开。
包间的房门一闭,周尘宁就轻唤着:“阿栩!”他眼神里的真挚,就和江知栩手中摇晃的白水一样。
江知栩起身,向对方递上名片:“江知栩,凯安集团的董事长。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来为我们凯安解围,不胜荣幸。”
周尘宁笑着举起眼前的红酒:“不谢,阿栩,你知道的,我就算为了你,也会出面。”
江知栩也卸下了伪装:“那你也知道,我最讨厌工作上的事惨着私人情感。”
周尘宁听了这话,立刻放下酒杯,红酒还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惊喜地问:“你也承认我们之间有私人情感了?”
江知栩简直气绝,他皱着眉头:“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没变,还是一如既往的令我讨厌。”
“你也没有变,阿栩,你明知道我是你公司胜诉的关键,还是选择这样和我说话。”周尘宁委屈地说着。
“你在威胁我吗?”
“不,我是在说自己的感受,我知道你的本事,没有我,你一样可以摆平这件事情。所以我一收到邀请,立刻推掉了所有工作赶了过来,就怕你反悔,连见你的机会都错过。”周尘宁说着,眼里已经开始闪着泪花。
江知栩看到他这样,立刻起身:“后续的工作,就让我刚刚那三位下属与你交涉吧,恕我实在不想看见你,看见你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是蛆虫在我心头乱爬。”
临走之前,他又补充道:“如果因此,你选择不合作。那更好,我本来以为五年,你或许不是当初那个样子,可还是我想错了。”
周尘宁睫毛上的泪珠就颗颗滚落砸在瓷盘上,那动听的声音就带着颤抖对江知栩道歉:“对不起,阿栩!我,我又让你失望了。”
江知栩并未理会,而是直接离开。他觉得多待一秒,都是对自己的残忍。
离开盛泰,江知栩没有回凯安,直接去找江添“诉苦”。
江添正在家里洗澡,没有接到江知栩的电话。
对方径直找上门来,开始砸着房门。
江添怒骂:“谁啊?再敲老子报警了。”然后就是一阵口吐芬芳。
等他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脸色铁青的江知栩。江添敏锐的观察力,立马判断出对方遇到了大难题,他赶紧点头哈腰地将人迎接进屋。
知道了他的来意,听着对方对自己倒着苦水,江添开口说:“我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这个人?”
江知栩反问:“你听我说起过江文邹吗?”
江添点头:“嗯。”
江知栩皱着眉头:“什么时候?我主动提起过?”
“就现在啊!”
江知栩拿起沙发上的靠垫就朝人砸过去:“滚蛋。”
江添接住软垫,笑得前仰后合,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让江知栩吃瘪的机会。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江添努力地止住大笑:“没有提起过!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周尘宁和江文邹,在你心里一样。”
江知栩补充着:“一样令我厌恶。”
江添摊手不解:“为什么?”
江知栩随着这一问,开始陷入回忆里,那本应是最美好的大学时光,可因为周尘宁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我和他是大学认识的,他是医技专业,我是临床医学,我们俩是一个宿舍的。因为他性格先天缺陷,属于病态的‘虚弱人格’,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依赖型。同学们都不愿意和他相处。在欧洲有很多华人留学生组织的社团,活动,他都不去参加。但我不会排斥他,也不会和别人一样孤立他,所以他就觉得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好人。慢慢的在他的观念里,大学生活只有两个主题,科研和我。”
江添抱着大西瓜,一勺一勺的挖着吃,含糊不清地接话:“这不挺好吗?反正你就喜欢这种的,粘人,爱撒娇,清纯,简单,没心眼,小宋不就是这样?”
江知栩恨不得现在拎起眼前这个人狠狠地揍一顿,发泄完怒火就走。
江添看到他眼神不对,立马投降:“好好好,你说你说,我闭嘴。”
“他对我,根本不是正常的感情。我更多像是他一个研究的课题。他在医学技术上的造诣极高,从来没有失败过。在他的世界,简单到只有成败,再无其他。我不接受他的示好,这在他看来,研究就是失败的。我对他更多的是害怕,我很害怕靠近他。因为他从来不会放弃我,就像不会放弃他那些科研一样,一次实验失败,他会找出问题,变换思路,继续研究。我,我自问自己的确不算什么好人,所以我真的不能接受。”江知栩很少像现在这样歇斯底里。
江添问:“那后来呢?你回国以后,他不也没来继续纠缠你?”
“那是因为我回国前,曾经当着全校人的面拒绝过他。”
江添睁大眼睛,身体前倾,擦了擦嘴上的糖渍连忙追问:“什么意思?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和你表白?”
江知栩并不是很想回忆那段往事,他烦躁地点点头:“就我说的,这不是因为他多爱我,只是他变换研究手法的途径而已。可我实在受够了他,所以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说什么?”
“我不是不喜欢男人,我只是不喜欢的你。”
江添倒吸一口凉气:“靠,这也太狠了吧,老弟,杀人诛心啊你这是。”
江知栩撇撇嘴:“江添,要是你在我那个位置饱受三年的折磨,你说不定就不是诛心了,而是真的会杀人。”
江知栩形容着那种感觉:“他并不坏,我承认。但他真的就像是蛆虫一般,令你无比生厌。而且是那种不管你照顾他的自尊,委婉的拒绝,还是冷处理不去理会,他就像是洒在衣服上的红酒渍,怎么都洗不掉。那片鲜红就一直都在,除非你扔掉衣服。”
“所以你最后选择扔掉衣服?”
“那天之后,没多久我就回国了。也是真的伤到了他,不是因为那句话,是因为我回国的举动,还有我和江文邹断绝关系。这些事他知道以后,都以为和他有关。是这么多年的愧疚让他不敢再来找我。只是没想到,还是甩不掉!”
江知栩回忆着那三年噩梦般地生活:“他很爱哭,只要感觉到一丝焦虑和不安,就会掉眼泪。但这是因为他先天性格造成的生理反应,并不是情绪的流露。我和他住在一起的三年,只要我不在他身边,他就会觉得不安全。比如一个人在实验室正好好地做着实验,一想到我不在身边,也会开始哭泣。”
江添听到这里也皱着眉头:“那他对你,岂不是婴儿对母亲的那种依赖?那他大学没遇到你之前,依赖谁的?”
江知栩停顿了一会儿,才回答:“他的母亲是在他大一的时候去世的。”
“所以这也算是移情?没去看过医生吗?”
“看过,可是那些激素药会破坏他的脑神经,他的导师不让他再去吃,我也不同意。”
江添瞪大眼睛:“活菩萨!你为什么不同意?就给他当一辈子妈?”
江知栩拿起另一个靠垫又砸过去:“滚吧。”
靠垫一角正好落进了西瓜里,江添可惜着:“暴殄天物啊,江知栩,明天给你哥赔个西瓜。”
他一边清理着家居服上的西瓜汁,一边安慰江知栩:“你别多想。好歹也五年没有联系,他说不定没有当年那样偏执。再说了,人家这次来也是帮你的,又不是来害你,你直接把人扔在那里,他可能连盛泰的门都不是怎么走出去。别人又不知道你俩的这些陈年旧事,你做的越是反常,他们猜疑就越多,只要稍微查一查,这些事又都不是什么机密。很快就会被传的风言风语了。”
江知栩听了这些话,也开始觉得自己今天贸然离开,的确是太过冲动了。
两个人一直聊到傍晚,宋恩羽打来电话,说要回家,问江知栩今晚回家吗?
江知栩知道他明天要去和同学野餐,答应他今晚会回去看看他。
挂掉电话,江添忽然啧啧道:“阿栩,你承不承认,爱情这个游戏,真的难分输赢。”
江知栩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江添双手交叠在脑后,朝他的手机使了一记眼色:“你说什么意思?其实这位周什么的,对你做的那些事,换到小宋身上,你只会觉得他在撒娇,无比可爱。可换成是他,你会觉得他别有目的,觉得他不可理喻。承认吧,你只是不喜欢,就这么简单。”
江知栩开车回天颐苑的路上,都在反复品味这段话。他知道江添旁观者清,自己的确是不喜欢。
难道只是因为不喜欢,所以什么都是错的吗?
就在这思量之中,萧凡的电话打来了。
“江董,你还和周教授在一起吗?”
“没有,他没有和我在一起。”江知栩反问“他没去瑞亚吗?”
萧凡略显慌张地说:“中午到现在,我们根本没有见到他人,我们一直以为你们在一起。”
江知栩立刻挂掉电话,掉头开始朝盛泰疾驰而去。江添说得没错,没有人引导,他一个白痴,只会被这么大的沪城吞没。
杜明泽的电话也打来了,江知栩听到杜明泽语调的抖音,顿时心生愧疚,他安抚着:“没事,你别担心,那么大一个人肯定丢不了。我一会儿带人回公司。”
十分钟后,他就到了盛泰。江知栩刚一小车,紧张急迫的神情还没收敛,就看到周尘宁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对方早已哭得双眼红肿,见到江知栩,瞬间起身朝他跑来。
紧紧地环着江知栩的脖子,埋首在他的肩头不停地抽噎,嘴里一直念着“阿栩”。
江知栩知道自己的突然离开,把他吓坏了,也就没有推开他,安静地站在原地,任由对方发泄。
上了车,周尘宁就蜷缩在后座上,依旧不停地颤抖。
江知栩给杜明泽先回了电话,告诉对方人已经找到了,不必担心。
“吓死我了,找到就好,那你现在回公司吗?”
江知栩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后座上的人:“先不回了,我带着他先去瑞亚下榻。你们都先下班吧,今晚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之后几天还有最后的硬仗要打。”
江知栩挂掉电话,车里又陷入了沉默。
“想吃点什么?”江知栩开口问道,他知道周尘宁午饭、晚饭都没有吃。好歹是个国际专家,还是自己的大学同学。
周尘宁摇头拒绝,他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江知栩也没再坚持,领着人去了酒店。周尘宁的行李早已被杜明泽送来,他们几个也将这里安排的十分周详。
江知栩里里外外仔细的察看好几遍后,才对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的周尘宁道别:“这几天,就先住在这里。今天白天的事,是我不对,之后你出行都有专人负责,你放心。”
江知栩的语气缓和,他心绪也已回归平静,没有今天上午那样激动。
周尘宁听着这些话,又开始哭了起来。
江知栩压着心里的烦躁,抽出纸巾递给对方:“你好好休息,法院那边最后的鉴定日期是后天。到时候,杜明泽会来接你的。”
说完,就要离开。周尘宁泪眼婆娑里看着那黑色的身影越来越远,他的焦虑感顿时又起,起身冲到江知栩的身后,从背后抱着对方,哀求着:“阿栩,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就这一晚上,我真的会害怕,我求你了!”
江知栩本来听着江添的话,已经尽量平静地他沟通,可现在江知栩只觉得那种不适感又来了。
江知栩正要发作,杜明泽打来了电话。
“江董,我要不要再过去看看周教授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江知栩拒绝了,身后的人此刻哪里还记得自己是教授。一想到杜明泽因为这件事,夜不安寝,整个人都瘦到脱相,江知栩还是咽回嘴边骂人的话。
他解开周尘宁的缠抱,自顾自地坐回沙发上,打开电视,说:“你去睡吧,我就在这里。”
周尘宁终于擦了眼泪:“真的吗?”
江知栩向他保证,自己绝不离开。周尘宁这才心满意足地笑着,走进浴室洗澡。
江知栩给宋恩羽打过去,告诉对方今晚不回去了,让他早点睡。尽管宋恩羽嘴上说着理解,那语气里的失落还是让江知栩心骤然瑟缩。
他把这一个月,自己无法陪伴宋恩羽愤怒都怪到江文邹身上。只觉得老头儿就是来克自己的,永远不想让他好过。
可事实上,江文邹也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并不打算闹成现在这样。
周尘宁洗好出来以后,除了眼睛还微微红肿着,再也看不出和方才哭得梨花带雨的人有任何关联。
他坐到江知栩身边,浴袍领口大敞着,整个人被高温浸泡之后,除了脸哪里都是粉色。
江知栩往边上挪了挪,催促道:“快去睡吧。”
周尘宁却还是靠近江知栩坐好:“阿栩,我和你五年没见,我很想你,你没什么话想和我说吗?叙叙旧也好,就当是哄着我睡觉了。”
江知栩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问:“我很想知道,这五年没有我,你是怎么治好你的焦虑症的?”
周尘宁诚实地回答:“没有治好啊,我是一直在治疗着控制自己动不动哭的毛病,最起码看着像一个正常人。”
“治疗?怎么治的?”
“电击治疗啊,就是每次治疗的时候,医生让我脑海里浮现着想你的画面,想哭的画面,害怕和人接触的画面,然后就开始电击,因为痛的刺激,直到我开始不去想这些,才算有点成效。”
江知栩眉头紧锁:“是谁让你去这样治疗的?”
“我的导师啊,你走了以后,我开始不敢离开宿舍,很多实验都停了,导师为了让我走出这个怪圈,所以联系的这种治疗方式。”
说着,他开始去小心翼翼地碰江知栩的手,见对方没动,他笑着去抓握:“就一下,阿栩。今天见面,你欠我一个握手。”
江知栩喉结微动:“这次回去,别再这样治了,会找到其他办法的。”
周尘宁说到做到,他握了一下就松开,摇着头说:“导师不会同意的!更何况,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治疗,的确有效果。”随后又笑起来:“阿栩,你陪我进去睡吧,我们还和大学那样。”
江知栩冷言拒绝道:“我就在这里不走,你回卧房去睡。”
周尘宁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眼眸里又开始泛着泪花。
江知栩努力地假笑着:“你到底怎么样才肯睡?”
周尘宁哭出声来,指着卧房不肯让步:“你陪着我,我才睡。”
江知栩紧抿着唇,二话不说拉起周尘宁的手腕就朝卧房走去。借着快步走的惯性,他一把将人带过,扔在了床上。周尘宁吃痛的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埋怨。江知栩粗鲁地掀开被子,没好气的拉过盖在对方身上。
随后搬过阳台上的竹藤椅上,坐在上面,看着周尘宁冷冷地说:“我的耐心有限。如果半个小时你还没睡着,我马上走。”
周尘宁也不敢再动,就安静地盖好被子,闭上眼睛。他害怕江知栩离开,尽管他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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