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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巅峰之乐


晚饭后,文联举办一场舞会,好舞者打扮得花枝招展。文竹不好这个,百般推却,却敌不过杜鹃的盛请,无奈中去了。

        国标大学里学过几次,快三没尝试过,伦巴、探戈、华尔兹听说过。不是踩人,就是撞人,总是跟不上点,也就几次,兴致也就折腾完了。

        迪斯科和霹雳文竹还能唬弄一下外行,关键是不受章法,随兴致自由地舞动,用不着前后左右候节拍踩点。

        跳舞的兴趣没了,踢球的时间就多了些。什么盘带过人,传切配合,加速启动,盯防滑铲,凌空抽射,鱼跃冲顶,长途奔袭,假射真传,倒勾破门等十八般武艺,文竹样样精通,还擅长边角青蛙跳,冷不丁远射也是拿手好戏,屡屡打破僵局出彩。

        其实人生三百六十行,只要你努力,总有一行适应你。

        二楼的舞厅像个长方形池子,一面墙上安装了整块的镜子,把舞者虚幻在里面,让真的跟假的较劲。灯光柔和地旋转,轻音乐飘落在每个角落,三三两两的舞者在池里摇曳,轻盈的像湖里的碧水,溢不出堤岸。

        文竹斗胆邀请杜鹃跳一曲,斗胆之前先把自己的舞技说的一无是处,这样心境坦然了许多,因为实在怕出洋相。杜鹃只是咯咯地笑,她不相信他是一个舞盲,认为是文人由来的谦顺,他的身材天生为舞而生,心里愈发喜欢。

        在朦胧的灯光中,随着音乐走几步,杜鹃恍惚中仿佛回到从前,在青松的怀中翩跹,不由地抬头注视着文竹。

        文竹无处可避,那火辣的目光可以燃烧一切,只得用手指轻轻在她腰间厾了一下,她两颊顿时彩云飞,生命不能穿越,醒悟中才发现文竹所言非虚。脚步生硬,舞姿笨拙、别扭,毫无节奏,刚想提醒他两句,脚却给踩上了。

        文竹小心提防,提防着脚下,提防着身边,可越提防越心慌脚乱,怕什么来什么,见踩上了,连忙赔不是,慌恐道:“分神无术,伤着天使了,疼不疼?”

        文竹边说边要弯下腰查看,天使见他如此实诚,于心不忍,忙道:“没事,没事,继续。”顺手带了他一把,他未尽全力踩踏,她的疼痛也不如想象中的冲突。

        终于熬完一曲,相当于逃过一劫,文竹见人家轻松自如,自己汗涔涔地浸透衣服,好不狼狈,好比桑拿。可桑拿再热那是净身,热得舒坦,现在热得窝囊,湿得难受。

        杜鹃见他满头大汗,诧异地问:“怎么啦?不舒服?”

        “没事。我不是跳舞的料,紧张得衣服也出汗。”

        “要不出去溜溜?”

        “行。”

        一秒也不想耽搁,怕音乐响起又得煎熬一曲。出了舞厅的门,文竹才知世外桃源原来是逃离受罪的地方。

        “没陪你跳得尽兴,有点遗憾。”

        “散步也挺好,往哪边走?”

        “傍湖的小山如何?”

        小山其实是个丘陵,在度假村的西侧,五六千厘米的海拔,南临湖而起。两人向西行去,七点多,暮色从四面八方袭来,夕阳的最后一抹桃红也给湮没了,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归于沉寂。倒是风不知疲倦,从湖面吹来,白天的炎热消了大半。

        小山不高,石阶却盘旋而上,每隔十几米就有一路灯,微弱地亮着。如果远看,真的怀疑是一只大萤火虫发出的呢,有时迷蒙不失为一种美。

        路灯下有石椅,光滑得能泛光,夏天坐着尽凉爽。椅旁有音响,埋在特制的水泥盒里,露一点,抒情音乐缓缓漂起,弥漫整个山坡,晚风中说不出的惬意。

        好多小虫围绕着路灯飞舞,希望那弱弱的光能给它们带来能量,赐予它们力量。盲目追求,蝙蝠过后更多的是死亡。

        两人有说有笑,拾级而上,心情说不出的欢愉,就像路边的树儿随风摇摆。路上也会遇上一些散步者。

        半个小时后,两人登顶望湖,尽收眼底。湖面除了一些星光的折射,无尽的黑暗,远处连着天。涛声在山脚下喧哗,几只萤火虫忽明忽暗的游离。

        白天还能看见湖面上有些围网,几只小船穿梭,几只野鸭凫水嬉戏,能隐约看到对面模糊的轮廓。湖边的水草随波簇拥着,水不如文董河的绿。太湖美,也许臆想的更多。对于家乡,人们总是无私地赞美。

        夏天的天气让人捉摸不定,上一刻你猜不着它下一刻的变化,好比川剧的变脸,快得让人措手不及,刚刚晴空万里,顿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倾盆如注。

        两人摊上了雷阵雨,星光、月光被风卷得不知踪影,树枝一个劲地往一个风向倾斜,好像有人牵引着似的。

        跑下山是白费力气,因为杜鹃穿着高跟鞋,那豆大的雨点会趁势杀将过来,容不得你从容撤离,在石阶上溅起老高的水花。成线如注连片,睁眼都困难。

        文竹跟杜鹃对了一下眼,没有白费力气狂奔,择一较矮壮的树干,避一避狂风劲雨,树高了怕雷击而伤。

        其实那树冠再大再密,也遮不住什么,文竹守住风头,任凭风在背后恣意,任凭雨顺颊而下,是男人总得担当些什么。

        刚干的衣服又可拧出水来,在舞池从内而外湿了一次,那是紧张所致;现在从外而内又湿了一次,拜老天所赐。湿衣并不代表失意,再湿一次又何妨,只是担心眼前的杜鹃能否经得住风雨。

        虽然说女人是水做的,但这暴风雨并不好惹,风到之处雨就袭来。杜鹃的头发、脸、裙子无一不能幸免。

        眼前的男人虽然遮盖不了多少风雨,她仍感激着看着他。两人抵挡风雨比一人抵挡强百倍,关键是心理的感受。女人的幸福就是要一个担当的男人陪着,白天黑夜,风雨艳阳区别并不大。

        “这雨来的真猛,连躲的机会都没有。”杜鹃挑起话头,脚下的水花还一朵朵地溅放。

        “躲不过就迎面而上。感谢大自然赐给我们的天然沐浴。”

        “你喜欢雨?”

        “雨更喜欢我们俩。”

        “我们俩?”

        “对,我们俩。”

        四周近无一人。夏夜的雨来的神经,去的也神经,好比孩童的发泄,一刻钟解决问题。落汤鸡看着落汤鸡,两人哈哈大笑。

        雨水洗尽了杜鹃脸上的胭脂,还留着数滴水珠,水灵灵的,比先前的更美。身上湿透的衣料紧贴着胴体,身体的曲线更加玲珑,灼伤了文竹的目光。

        见文竹出神地看着自己,杜鹃羞赧地背过了身,心“扑扑”地跳,低首一看,发现白色的连衣裙半透明地贴着肤色,脸刷地红了起来。

        看着杜鹃白色的背影,文竹想起了雨中的丁香,怕她受凉,脱下短袖拧水。听见异响,杜鹃调转身来,那结实的肌肉在灯光下一露无遗,好想抚摸一下,然这样的亲昵动作始终只是一个想法。

        “文竹,你干吗?不会是卖春吧!”

        “卖春?哈哈,怕你着凉,快披上。”文竹把那短袖递了过去。

        “那你呢?”

        “我皮粗肉糙,没事。小时候常光着膀子在雨中奔跑,衣服用塑料纸包着。”

        “不怕着凉?”

        “着凉事小。衣服湿了要挨板。”

        “家规如此严厉。”

        “我小时候皮惯了,不收骨头不行啊。父母也怕我感冒,不让我在雨中嬉戏。我喜欢在雨中奔跑,那无人旷野属于我一人。”

        “没人说你是疯子?”

        “有啊,疯子也不在乎。喜欢的事不为别人为而改变。”

        湿的皮肤经不起风的凉,披了短袖的杜鹃还是冷得瑟瑟发抖,文竹开路下山。山上的雨水从各个地方涌出,浑浊而又欢快奔到山下,汇成几条小沟渠流进太湖。

        运动生热,走到宾馆附近,杜鹃几无凉意,还了文竹的短袖。他没推却,陪她去她的房间。过道里空无一人,想必舞会还没散。她的房间住两人,小倩已走,剩她一人。

        杜鹃开门而入,热浪涌来,进屋扔掉高跟鞋,找遥控开空调。文竹站在门口,一脚在外,一脚在内,想告别而出,话还未出口。

        “哥,进来呀,愣着干吗?”

        文竹内心挣扎着是否要进去,脚却不听使唤挪了进去。想想不对,又想回头,刚转身。

        “哥,关门呀。烧壶水,我去冲个澡。”

        文竹顺从地关上了门,像个木偶似的让人操纵。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他发现无路可回。今夜,注定让人无法平静。

        文竹不知怎么打开电视的,也不知怎么烧上水的,更不知是怎么坐在床沿的。脑子里乱乱地兴奋,电视画面不如雨中的画面清晰,画面中的声音不如冲淋房的水声悦耳。

        灵魂想走,肉体强留,肉体出卖了灵魂,灵魂愤怒地妥协。

        时间在画面的切换中消失,烧壶里的水滋滋地沸腾,文竹视而不见,两手不安地揉搓着床单,床单好白好白,白得让人眩目。再不走,人家可要出浴了,到时视觉的冲击会让人魂不守体。

        肉体骂灵魂是懦夫,心动就心动,让伦理见鬼去吧。灵魂回击肉体无耻,都像你这样,世上还有什么人性。

        欲望在山上的雨中就给点燃,一直烧到房中,雨水都没有浇灭,现在要熄灭谈何容易。除非离开这个房间,欲望的念头方能切断。可是文竹的双腿像灌了铅,烧铸在地板上似的,无法挪动。

        “哥,水开了。你在想什么呢。”出浴的杜鹃款款而来,声音像黄莺一样滑转,顺手扔过来一块干毛巾。

        闻香识女人,文竹接过了毛巾,慌乱中突击了一眼,穿着睡裙的杜鹃更加娇人。文竹不敢多想,一边擦头,一边去拨烧壶的插头,两眼死死盯在脚前的地毯上,怕离开了就有犯罪的冲动。

        “哥,你进屋到现在,一言不发,是不是有心事呀。”

        一声哥接着一声哥,比春风还撩人。灵魂节节败退,临近崩溃,像地毯一样任由肉体践踏。欲望的肉体全线飘红,原始的本能在欢呼。文竹在矛盾中顿悟,顺其自然。

        “我怕一开口,就迷失了人性。”

        “因为我的魅力。”

        “俘虏没有说话的余地。凭心而论,你的睡裙真性感。”文竹恭维道。

        “人呢?”杜鹃暧昧地问。

        “更性感。”

        “你的发型也不赖,比原始人还狂野。”

        镜中的发型像鸡冠一样冲天,黑而发亮。文竹觉得阵阵暗香袭来,怕把持不住。

        “我想回去冲个澡。”

        “这儿也一样。”

        “可是。。。。。。”文竹想说没有换的衣裤。

        “可是什么呀?”

        杜鹃打断了文竹的话语,连推带搡,把他推到了冲淋房。他脚下一跐,她赶紧去扶,他慌乱中扯住了睡裙。那玩意儿根本经不起扯,扯个精光。

        文竹呆了,不知如何收场,杜鹃羞得掩面而出。文竹也没心思冲凉,胡乱地冲了一下,回了房间,手中拎着绸制睡裙。

        闪电划过长空,在窗帘上闪现,紧跟着雷声隆隆,老天爷间歇性的神经又在发作。

        杜鹃娇涩地躲在被窝,文竹掀开了被子,她像美人鱼蜷缩地侧在一边,脸像熟透了的红草莓。

        文竹不知亚当有没有受过这样的诱惑,如果没有,他是不会离开伊甸园的。

        人类的繁衍离不开原始的冲动和诱惑。

        男人是一条河,女人也是一条河,从雨后的山上飞流而下,带着泥土的芬芳。在山脚下汇成一条愈加波澜壮阔的河,奔腾,浩荡,欢唱,无人可挡。欢愉像浪花一样一路见证,道德像沙粒一样沉淀。一路上,波涛汹涌,如长江的汛期时拍打着两岸,泛滥着原始的激情。

        一艘航母开进了大海,向深处,更深处开去,大海从此不再毫无生气。快乐像泉水一样从四面涌来,幸福像喷泉一般,一次比一次喷的高,高到不可企盼之处,就像烟花一样散落,加速散落。失重的感觉真好,像飞。

        从一个山峰攀向另一个更高的山峰,在峰顶绽放生命之花。

        狂风骤雨又来了,像小山上的风雨一样,密不透风,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阵响雷,地动山摇,一切归于寂静,山那边的海真宽。

        靠窗的床单给给窗外的骤雨淋湿了,两人坐在另外一张床上,彼此依靠,彼此欣赏。真理面对真理,毫无拘束。杜鹃用手掌抚摸着文竹硕壮的胸膛,脸上的绯红还未褪尽。

        “上天真眷念我,让我荒芜的时候又遇上你。”

        文竹不能确定,对她是冲动还是爱,冲动是一时的,爱是长久的。也许这对她不公平,可他心里下不了结论。如果冲动也是一种爱,那么人世间处处都充满着爱。

        他看着她高耸的胸脯,不知它曾产生过多少乳汁。她闭着眼,满脸的陶醉。

        *是生育的象征,是生命的源泉。文竹赤子时喝着乳汁长大,即使母亲的*由于缺少营养而干瘪得像面袋,仍是最爱。如今它是民族的希望,国产的奶粉心疼得让人无语,还得靠它产出放心的奶。杜鹃右侧的酥胸上有颗醒目的朱砂。

        “看不出啊,你胸有大痣啊。”文竹戏谑道。那朱砂在羊脂白玉般的皮肤上煞是耀眼。

        “不如你,一角两痣。”杜鹃反击道。

        “在哪呀?”文竹急切地问,因为他也很想知道。

        “一柱擎天下面。”

        没想到她看的如此细致,文竹脸上一阵暗烧,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

        杜鹃在文竹怀里睡去,嘴角挂着甜蜜的浅笑,香得一夜无梦。

        窗外的老天爷还在发着间歇性神经,一道闪电,一声雷,一片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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