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无法再走回先生身边
云浅朦朦胧胧的意识中,感觉难受极了。
周身从内而外散发着刺骨的寒气,冷得她裹着被子直哆嗦,连头发上,都结了霜。好在过了一会,颈下滑落的焚烬石散发出一阵炙热的光,源源不断涌入她体内,全身上下每一处细胞都得以治愈,舒服下来。
身体放松下来,她做了个漫长的梦。
梦里,她在一座雕梁画栋的巨大宫殿,她是一个孩童模样,在追逐着一只猫玩,结果身边有人跑过来,蹲在自己面前急切地劝:“小殿下,您身体不好,小心摔了。”
“为什么哥哥不回来陪我玩?”
“因为殿下是未来的神,他很忙啊。”
“哥哥说,等我身体变好了,就带我去人间转转,可是他那么忙,真的会陪我去吗?”
“殿下一诺千金,当然会带小殿下去啊,所以小殿下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才能让殿下安心啊。”
......
然后画面切换到云漠悲怆的脸,泪眼模糊带着牵强的笑,他说:“浅浅对不起,哥哥没能常陪着你,你一个人受苦了。”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干瘦的手,替他拭去眼泪,艰难地说话:“哥,下辈子,你一定要带我去人间看看。我今生,怕是没有机会了。”
“好,下辈子我带你去一个冬天会下雪的城市,哥哥再陪你长大。浅浅,睡吧,哥哥陪着你......”
最后是一双沉寂的眼,带着一瞬浅显的笑意,看着她醒来,和煦的晨光照进来,只显得他那样光彩夺目,他揉揉她乱糟糟的头发,带着清晨慵懒的沙哑嗓音,哄她。
“起来啦,懒猪。”
她幸福又甜美的笑着,一头扎进他温暖如春的怀抱,岁月静好,时光停驻。
......
画面突然抽离,意识苏醒,她终于缓缓睁开双眼,他的音容笑貌渐渐消失在斜射进来的温暖阳光里,眼前只剩下肉眼可见的渺小尘埃,飘飘停停在明媚的光柱中。
她缓缓抬起手,伸进光里想要触碰着什么,却始终什么都没有。
阳光下,雪白的肌肤发出莹莹的蓝光,清淡几近虚无。她环视着周遭,明明是在最熟悉的自己卧室中,心境已然不同。
一觉过后,她仍想到那晚的场景,只觉得像一场不太真实的梦魇,但绞痛着的心在告诉她,这一切是事实。
她还记得那晚在南山树林,终于崩溃不已,抱着自己痛哭流涕,到最后头痛欲裂,好多画面像幻灯片交织回放在眼前,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看不真切,像陷入一个回忆漩涡,真真假假模糊不清。
后来,她的眉间闪出一道淡蓝色印记,像是冲破某种力量,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冲破黑暗,而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便已回到自己柔软的大床,所有的事情她都记得,包括一些,往事。
本来有好多事需要找云漠确认,现在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因为她都想起来了。
我是前任天神澜歌的女儿,从小身体不好,常年病重,因身体属性特殊,所以难以医治。整个天国,属性属火,唯有我天生寒体,严重时血液都渐渐冻结。
相比自己,哥哥是个德高望重的英雄,母亲极看重他。我其实并不嫉妒,因为我知道我这病秧子终会早逝,我不求得到多少疼爱,我只愿哥哥能常陪我。可是他总是非常忙,比身为天神的母亲还忙,我有些难过,因为我可能剩不了多少时间了。
后来,是凡人的父亲死了,母亲愿放下一切陪他去。于是,哥哥继任了天神的职位,法力无边,只是他可能再也无法兑现与我的诺言,陪我去人间,因为我的病始终好不起来。
后来一年,我已病得下不了床,听下人们说,地国侵占人界自然之气,万物开始枯萎,天空布满阴霾,人类将逐渐面临消亡。于是哥哥带兵杀到地国,用他的苍焱剑亲手刺穿了南墨绝的胸膛。
天国大获全胜,哥哥终于有时间陪我了,只是我时日不多,甚至很难有力气对他笑。终于在不久后的一天,我躺在他面前,浑身冰凉刺骨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将要把我冻结,我看着他悲戚的面容,缓缓闭上了眼。
……
之后的事情她便不再了解,再次醒来时已是新的人生,失去了前世的记忆,法力被封锁,成为一个普通人。
云漠没有食言,带她来到一个冬天会下雪的城市,陪她等冰雪消融看春暖花开,一年又一年。
云浅下了床,脚上的伤已经全部愈合,她身上被换上了睡衣,南瑾城的衬衫搭在椅背上,有些皱了,也有些脏,她轻轻抚着衬衣领口,摩挲着纹路,不知不觉中,又红了眼眶。
她看着全身镜里的自己,一头短发乱糟糟的,明明曾经她最喜欢及腰长发,现在却会被他取笑,自己常常看起来像狮子王。
想到这里,她对着镜子笑了,那时她会笑着追着他打闹,只是现在,怎么又流泪了呢?
锁骨下方的焚烬石发着微弱的光芒,她感到那一股异样的温热的感觉就是来自于它,听说焚烬石是地国的稀有物,现在却被南瑾城赠于她,为她的冰寒之躯调理内息,若说他一心只想杀她报仇,岂不是多此一举?
骗子。
从开始到最后,他从未对她说过一句真话。
而南瑾城的爱,当事人云浅怎么会不了解?若真是他的逢场作戏,哪怕甜言蜜语是假,呵护宠爱是假,可他的眼神不会作假。
在爱面前,眼神不会说谎。
那就是了,他南瑾城即使深谋远虑步步为营,但他还是一颗心都栽在了她身上。
这样看来,我们势均力敌,我没有输得太惨。
当颜七推开房门,看到的便是云浅对着镜子泪流不止。
“浅浅,你终于醒了。”颜七看着她匆忙把泪拭去,心疼不已,想到那天晚上,云漠说突然感应到他在云浅身上的封印被冲破,她陪着他寻着那股力量找去,便看到云浅倒在南山树林里,额间印记发着光芒,满脚都是血。
“感觉好点了吗?”她问,云浅点点头“云漠呢?”
“他守了你七天七夜,刚被我劝去休息。”
云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颜七,你……”
颜七了然,淡淡地笑了笑,“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不说也不问。”
云浅终是扬了扬嘴角,说了声谢谢,才发现现在连笑都觉得很疲倦。
许是云漠听力太好,本就睡不踏实的他听到了隔壁房间的动静,立马坐起来奔去,看到云浅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才长长的舒一口气。
这几天他怕极了,怕一个不小心,她又一次死在他面前。
云浅看到他,好不容易按耐住的酸涩再次涌上心头,差一点又涌出泪来。
他瘦了很多,短短几天,他仿佛老了很多,下巴上都是青黑色的胡渣,眼中布满红血丝与疲倦。
云浅望着他,带着前世的思念与当下的痛苦委屈,深深浅浅地全部望进他眼里。
他终于上前,在她泪落下之前,轻轻揉揉她的头发,柔声抚慰:“都过去了。”
“哥,你为什么要洗去我的记忆。”她哽咽道。
一个人扛,不累吗?
“你的前世遭受太多,此生我只想你没有负担快快乐乐的活着。”
云浅张嘴想反驳,听到他又故作轻松地笑笑说:“想起来也好,我瞒着你也挺不容易的。”
她终于笑起来,有些事情没必要再执着,只需记住当下这份感动。
你看,地球还在转动,太阳还在释放着光和热,你的世界没有末日,因为总有人在爱着你啊。
……
一下午的时间,云浅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她死后,元神破灭,只剩下一具干瘦的肉体被安放在天国的水晶棺里。云漠寻遍天地,只为寻找传闻中的能量石,他踏遍山河,阅遍星辰,终于在蛇族的领地里寻到并带回,将它附在云浅的尸体内,方让她起死回生。
只是,复活的只有肉体,元神已散,再也无法拼凑。她不像其他神职,肉体死亡后元神依旧可以在天国长寿千万年。也就是说,仅需一把匕首,就可以彻底将她毁灭。
他把她小心翼翼保护起来,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在人界,特意洗去她的记忆,让她忘记前世痛苦,无忧无虑地活着。
后来云浅问出压抑已久的心中疑问,她问,哥,你为什么要杀了南墨绝,纵然他有错,也完全可以将他囚禁起来,为何一定要置于死地。
云漠只云淡风轻地说,错了就是错了,他该死。
而云浅不知道,早在她死之前,云漠就想找到这能量石来救她,而南墨绝也一心想找到它救地国,只有杀了他,他才有十足把握得到。
所以说这世上没有人是非黑即白的,他们都徘徊在模糊不清的灰色地带,没有永善或永恶的人。
而这世间有太多无奈,云浅和南瑾城之间不仅仅是身份之间的障碍,还有上一代的血海深仇。他们之间没有绝对的善恶,只是信仰和使命不同罢了。
所以即使他们再相爱,也只有下辈子的缘分了。
有些事情,还是彻底算清楚的好。
云浅拿着南瑾城的白衬衫,站在他家门口,输入那串烂熟于心的密码。
熟悉的房间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埃,他真的没有再回来。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可能松了口气,可能有些遗憾。
她把衬衣平平整整的叠好,一如曾经为他整理衣柜时那样,然后放在沙发上,仿佛衬衣的主人下一秒就会从浴室出来将它拿起,穿上她为他挑选的衣裳。
这个家回忆太多,她多呆不得。
最终还是解下脖子上那根项链放在衬衫上,那颗曾让她爱不释手的焚烬石,她曾经暗暗发誓,永远不会丢弃,因为这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南瑾城,万一哪天掉了怎么办?”
“不会的。”
“万一有一天我落魄了,我可以拿它去卖钱吗?”
“那你会被我拿去卖了换钱的。”
......
南瑾城,是你先把我丢弃的,我不算食言。
她转身离开了他的家,身后一地温暖的残阳光线,见证了这场不问归期的告别。最后关上了门,关上了这座回忆城,关上了曾为他开放的心扉。
我心曾若山间明月,澄净皎洁,寂寂无声。与先生相伴虽无恒久年岁,却难得痴情一片坦诚相见。奈何前路泥泞一片,命不允你我相伴,我已无法走回先生身边,那便天各一方各自安好,经此一别,辗转流年,愿此生不复相见。
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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