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 有话要说】

　　这一夜，我与雨彤同榻而眠，我好奇她为什么那么害怕瑶昭媛，为什么会被发落到冷宫。而她也很好奇，她眼前的我分明是一个聪明伶俐的美丽姑娘，傻公主的行迹在我身上没有一丝显现。

　　我们和衣躺在床上，闭目畅谈。

　　我不敢说自己的故事，说出来怕她今晚会失眠，便只说自己时而糊涂犯傻，时而清醒分明，她居然信了。

　　然后开始听她讲故事，不过她也许认为我是个傻子，所以也只是略略讲讲，我也并不是十分关心她的事，因为，我不会在这停留太久，我要用最快的时间离开这里，这里的人和事都和我无关。

　　她略略道，在梁帝44岁的那年，因其子嗣不多便选秀纳妃充实*，16岁的她一举被选中进宫做了七品贵人。接下来的一年，是她人生中最得意的一年，备受梁帝宠爱，很快从贵人变成容华，又从容华变成順仪，再从順仪变成婕妤，很快她受到的恩宠引起后宫的不满，包括朝廷大臣也开始劝解皇帝不要专宠她，不要像商纣王因为迷恋妲己耽误朝政，梁帝只一句“我爱的女人，不容你们七嘴八舌”，堵住所有流言蜚语。之后宫里来了苏亦瑶，渐渐地梁帝开始冷落她了，三个月前遭到苏亦瑶的陷害，被发落到冷宫。

　　苏亦瑶就是苏晓微，也就是现在的瑶昭媛。她入宫一年，摇身竟然变成了二品昭媛，真是深藏不露。我心中升起一股醋意，梁晅义，嘴上说深爱蓉伊，可后宫一时一刻都没有消停，还好没有听信他的花言巧语，没有陷入他的情网。

　　眼前突然浮现凌敖凮的身影，那画面是我跳下山崖时绝望地朝天嘶叫声。如今我并没有死亡，我的记忆、情感、灵魂都在，只是我的容貌和身份变了。凌少钥匙知道我的魂魄还在人间，他会不会接受我。可是不管如何，不管凌少是什么反应，我都要想办法离开皇宫，我要回到凌敖凮的身边。

　　第二日清晨，我和雨彤正准备早膳，忽听得外头小太监报：“参见皇上。”

　　我们立即出门跪拜迎接。

　　皇帝进屋，见焕然一新的我们，感到有些惊讶。

　　他寻了个座位坐下，对着雨彤道：“彤婕妤，你被关冷宫这几个月，我也冷落额你几个月，现在可有悔过？”

　　雨彤见是皇帝与她对话，便连忙下跪，语气到是心平气和：“臣妾只是想讨皇帝欢心，没有故意冒犯，更从没有做过偷鸡摸狗的事情，你的佛串并非我拿的，皇帝听信她人之言，怀疑臣妾的分辨。臣妾生来性子温婉，从来不与人争风吃醋，宫中的姐妹可以利用我，唯独不能冤枉我。而我又算什么，我对皇上您来讲，最多是一个人的影子罢了。”

　　梁帝严厉道：“你能有她的几分神似，是你的福气。”

　　“那么皇上您爱的是我本人？还是爱我的那几分神似？”

　　“放肆！她在朕心中的位置，无人能代替，你要清楚自己是谁，有些事情你没资格替代。”

　　“请皇上恕罪，臣妾没有要替代的意思，臣妾说过了，只是想让你开心。”

　　梁帝长叹一口气，没有要与雨彤争辩的意思，倒是略有一些惭愧之色：“唉，你起来吧。你的玉丹殿尚在修整，先与公主同住吧一段时日。公主可有招惹你？”

　　雨彤得体的回复道：“皇上能将我从冷宫释放，让臣妾重返后宫，已然是意外和惊喜，如今和公主同住一屋，倒也有了解闷的伙伴，玉丹殿，不急。”

　　皇帝打量了我几眼，用长辈的语气问我道：“你呢？知道自己错了吗？”

　　天啊，我做错什么了，据我从小香那里了解下来，也就是碰了一根项链而已，我错什么了啊。可我不想再被送到冷宫，只好不知所以然的点点头。

　　梁帝继续问道：“说说看，你何时会吹的笛子？你吹的那曲子叫什么？”

　　唉，我想那首曲子给自己带来麻烦了，现在梁帝都已经问我了，我是该说还是不敢说啊，要是说了曲子的名字，梁帝一定会问我是怎么学会的，然后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见过什么人，或者会直接问我是谁。就像瑶昭媛那样，我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她的疑心。唉，我不想惹事，我想息事宁人，然后金蝉脱壳。我坚决不能说，于是我很好的利用了傻子的身份，傻兮兮的对着梁帝摇了摇头。

　　梁帝似有不甘，继续问道：“你连着两日吹了同一首曲子，可见那不是随意巧合，你见过什么人？”

　　我的天，我果然预料到了吧，多心的帝王思维都是一个逻辑。

　　我目光呆滞地依旧摇摇头。

　　梁帝神情暗淡，略有悲意道：“你吹奏的曲子叫云水梦境，是朕当年在大宋茶楼听见昭媛和一女子共同吹奏过。可惜，朕只听过那女子吹奏一回。昭媛和大宋的那位女子是手足情深的姐妹，朕善待昭媛，也是在替那位女子善待昭媛。”梁帝，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吹此曲，还能招来奇珍益鸟，朕很想欣赏感受一番。”

　　打死我都不会再表演那首曲子了，为了隐藏自己的灵魂，为了不让他怀疑，我只好再度傻兮兮的摇头。

　　梁帝叹了一口气：“你15岁后就神志不清，是我难为你了，也罢，你们用早膳吧。”

　　说罢，他遗憾的转身离去，上了帝王轿撵，在太监们的护送下声势浩大的离开了我的兰若轩。

　　皇帝一离开，我仔细盯着雨彤左看右看，不得不再次感叹，她们两人长得太神似了，就连我也会被迷幻，认为眼前的女子是刑秉蓉。

　　我指着雨彤问：“快给姐姐讲讲你的委屈吧。”

　　雨彤眼中泪水晶莹，低声慢语道：“我听说皇上心里一直喜欢大宋的九王妃，叫蓉伊。皇上为了她保留后位，建造玉音殿，更为她神魂颠倒，即便是这样，皇上也没有得到那女子的芳心。后来我被选进宫，众多嫔妃中皇上唯独对我恩宠有加，可是我无意中知晓，原来我有几分与那大宋女子相像，开始我并不觉得皇上会在意我的容貌，我一直认为皇上喜欢的是我雨彤本人。后来宫里来了个女子，说是曾经是大宋女子的姐妹，皇上直接封她做了昭媛，昭媛她每日在景丰宫里吹神曲给他听，皇帝便对我开始冷淡了。一日，我在后花园散步，巧遇瑶昭媛，她说我的容貌像极了她的姐姐，她有办法让我重新得宠。我信了她的话，打扮成她姐姐的模样，守候在玉音殿准备献舞给皇上看，同时她还赠我一串佛串，原本我不愿收她礼物，只因她说是一串普通的佛串，是给我的见面礼，我便接受了。谁想，皇上看到这样的我，大发雷霆，当场命我归还佛串，把我打入冷宫。后来我才知道，这玉音殿是任何人去不得的地方，玉音殿是皇上留给那大宋女子的，曾经受宠一身的乔贵妃擅闯玉音殿，也难逃皇上的责罚，我真的委屈啊，我的一生算是错付了。”

　　雨彤悲悲戚戚挑重点说了一大段，而我听得十分清楚，说来说去还是我害了她。梁帝心里的蓉伊，是谁也不能冒犯的，更不能侵犯的，蓉伊的玉音殿，蓉伊的佛串，蓉伊在梁帝的内心，谁也无法替代。另外，梁帝宠爱雨彤也好，宠爱瑶昭媛也罢，也是受了蓉伊的福，一个容貌长得像蓉伊，一个曾是蓉伊的拜把子姐妹，梁帝啊梁帝，没看出来，你对蓉伊如此一往情深，以至于都分不清现实和幻境了。

　　我眺望远方天空，锋芒逼人道：“宫里的生活一向都是尔虞我诈，没有瑶昭媛陷害你，就会有其他嫔妃祸害你。要在后宫屹立不倒，就要有自己的特色，决不能作他人的影子。”

　　她惊诧地望着我：“公主……你？”

　　我知自己又没把控好，刚刚那句话又露马脚了，便朝她嘿嘿傻笑道：“妹妹，快吃饭吧，我饿了。”

　　“公主，有时候你的话很有哲理。”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嘿嘿傻笑道：“吃完，你陪我去一趟冷宫吧。”

　　“你傻啊，昨天才离开，我不要去那个晦气的地方。”

　　我没有理她，自顾自的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也许是她不放心我一个傻子单独去冷宫，吃完早膳，略微收拾一下，就颠颠地跟在我身后。

　　我大摇大摆像个傻子那样肆意妄为地横七竖八地走向冷宫，她嘴里轻声厌弃道：“搞不懂你这个傻姐姐，去那里做什么呀？”

　　虽说我只是在冷宫待了两日，再次来这里觉得很熟悉，我轻车熟路的走进自己待过的那间屋子，只见瑶昭媛泄了气似的躺在干柴上发呆，过了漫长的一夜，脸上残留的脂粉显得很颓废。很明显她哭过了，脸上的泪痕尚未干，她那一身昂贵的长衫罗裙被她垫在身子底下，已经显现不出任何高贵。

　　她见到我来，连忙装得清高傲慢，整了整裙摆，正眼不瞧的问：“哼，你们来做什么？到了午时，我便能离开这里了，你们休想祸害我。”

　　昨日因她的傲慢，已经受到了惩罚。我想，这便够了。

　　瑶昭媛，曾经是我的好姐妹，彼此有些误会要解开。

　　我要找个地方好好和她聊一聊，那些曾经过往统统梳理一遍，让她明白，我从来一直把她当姐妹。

　　我的话也许会有些离奇，不管她信不信我的话，起码，我要告诉她，她的弟弟还活着。

　　我上前牵着她的手，道：“走，我有话要说，跟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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