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奔雷四
“好啊你,我说你怎么天天定时定点的往外跑,你一个闺中的女孩子,成天往别人家里跑,像什么话?啊?”
“你知不知道女子的清誉最终要,这要是让人误会了怎么办?那些嘴碎的人什么说不出来!”
“是!你心地善良,瞧见她可怜,可也不是我们去可怜。她家在村里从来就没个什么好名声,人人都嫌,你还要贴上去!你啊你!”
她气的咬牙切齿,在房里走来走去,手里的鸡毛掸子扬了又扬,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气的要好好打她一顿,又下不了手,只得作罢,将鸡毛掸子往床上一拍,坐了下来。
酒娘站着,低头不敢反驳,婚嫁的女子都会避嫌,何况她一个还没有出阁的,要是好事的人看见,还以为她是嫁到他们家了,还是名声不好的人家,一扯上,总会有人将两家说到一起,到时候那些不好的事都要带着多议论一份。
“对了,我那玉呢,是不是你拿走了,也送给她了?”她娘忽想起,质问道。
酒娘点头,又摇头,一双眼睛已经湿了,吸着鼻子,细声呢喃了什么,语句含糊不清。
“你拿走了,是吧,不是给她了,那给谁了?”算是为她翻译了一遍。又问。
她绞着手指,半天一个字也不说,抬头看看又低下头,眼泪先冒了出来。两家的情况都是十分清楚的,两人私相好的时候做过约定,谁都不说,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知道,要等他高中回来,风光大娶。
“你不说,娘现在就去找她要!”鸡毛掸子敲在床边上,‘塔塔’两声狠响,丢掉鸡毛掸子,就要夺门出去。
酒娘忙从背后将她抱住,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又重新合上。
她红着双眼,扯着她娘的裙边跪下来,动了动唇,缓了许久才发出声音:“娘,是张郎,我给了张郎。”
“孩子!”她有些意外,愣了一会,蹲下拉起酒娘的手,酸涩的喊了一声,不理解也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和他一起的,为什么不告诉娘?”
“他说,他说,村里人都不待见他们,要等高中了,等村民们对他另眼相看才——”
“既然他知道带不给你好处,为什么还要纠缠你?”
“娘,他说会对我好,会娶我……”
“我从没说过对你好,我难道对你不好?酒娘,你是个懂事的姑娘,你想想,他要是真的好为什么为一场考试累及亲人,留他母亲一人在村里受尽白眼?”
“他做这些是为了让张大娘和,我,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是什么你知道吗?不是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你正过着的,才是。”
墨色的长睫一颤一颤,一眨巴就掉下一滴眼泪,她娘摇摇头,拍她的手两三下,起身走了。
她瘫坐在地,无法反驳,他的的豪言壮志已经蛊惑了她的心,他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早就让她深陷难拔,就像那天漫山的桃花,你问她:这山上的花叫什么名啊?她说:桃花。没错,确实是桃花。你又指着遍地的梨花,问她:这地上的花叫什么名啊?她说:桃花。
日夜更迭,艳阳大照,蝉鸣声围绕在整个村庄,尖利的声音最是扰人,在闷热的空气里又多添了一丝躁意。牛车拉着两个大木桶从门前走过,里面装着干净的水,有石子颠了一下车,桶边的水溅到车面上,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酌干了。
人们唉声埋怨天气,小喝了两口又拿起斗笠动身,她无精打采的趴在酒香里,耷拉着眼,好像被熏醉一样,以至于来了人她都没发觉。
那人从她面前走过,见叫不理她,径直向屋后去了,不多时,两个妇人喜笑颜开的走来,听到她娘的声音她才抬起了头。
“好好,你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明天就见见,早点定下来。”
酒娘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听着定下来几个字,隐约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她娘一瞧见她,立马拉着吴大娘走来,一脸满意的笑看的她心一惊一跳。
“酒娘,你吴大娘说给你寻了门好亲事,是赵大娘家的儿子,听说是个孝顺懂事,又会体贴人的好孩子。”
“可不,有几户人家都想将女儿嫁给他,可惜村里能说会道的都比不上我,就被我抢先了。”吴大娘得意洋洋的自夸,眉开眼笑,越说越有劲。
她娘也喜欢的很,握着吴大娘的手已经有了计划:“成,那明天就见见,这孩子内向的很,省的到时候成亲陌生都说不说话。”
酒香味再浓也醉不了人,反而催着人清醒,她看着她们欢喜的说着她的未来,全然高兴不起来,耳朵听不到声音,眼睛也看不清,鼻头一酸,眼泪即刻崩堤而出。
两人一怔,酒娘已经转身跑走了。
吴大娘指着她跑走的身影,有些奇怪:“这,这,怎么了这是?”
“哎,大概是不舍得,没事,这事多谢你记得我们家孩子了。”
她大手一挥:“嗨!说这些干嘛,我喝你们家的酒也不能总白喝,我跟你说,这小伙子是真的不错……”
再多的话她没听见了,蒙着被子里头哭了一下午,期间睡过去一次,醒来时屋里又黑又静,眼睛又涩又痛,呆愣了会儿,手上慢慢传来一阵麻意,她动了动,麻意更加清晰,干脆埋头不动了。
门打开的时候她就这样趴在床上,有人点了一盏灯,听声音还放下了一碗饭,在屋里站了几秒,留下灯走了。
酒娘抬起头,起身端起碗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火红的灯焰奋力向上燃烧,明亮的光映照出大片影子,无心之举下,让人一眼就看到了墙上的盛开的并蒂莲,在阴影下鲜艳的跳不出眼。
火芯一跳,一只手拿住它的底座,不一会儿屋里就暗起来,是酒娘吃好了饭,要出去送碗。
卧房和厨房只几步之遥,酒娘一出来,就看见她娘坐在屋后扇扇子,一个人坐着,想着事情发呆。屋前却热闹着,男人女人的笑声不绝于耳,混着夜里的虫鸣声,这屋后的身影显得何其孤单。
酒娘喊道:“娘。”向她走近,靠着她身边就地坐了。
“诶。”她低头应一声,又看向那片星河。
“娘,我不想——”
她没让她把话说下去,蒲扇朝她的方向偏了偏:“小时候你嚷嚷着我给你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每次说到他们被强行分开就哭的像个泪人,说王母是个坏人。”
她看向她:“我们都是凡人,不是神仙,也不是王母娘娘,你和谁情投意合娘管不了,身家大事却能做得了主。”
角落里忽发现两点绿色的微光,不知是不小心暴露还是特意来这等候,一团沙土飞过,落在它们身上,它们抖抖身子,尾上的光拨开尘土后愈加明亮。
“娘,我喜欢张郎,总想着要嫁给他,”她决定将话都说出来,“你们都觉得他不好,是因为个人成见,我不一样,我见过他的心,他是个很好的人,好到想让我同他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嗤——”她一笑,扬起扇子拍下,“赵十三你是必须要见的,也必须要嫁,这是没得商量的。”
夜里的谈话一连记了好几天,应对的方法也想好了,却没见到有人来,她娘也不说了,慢慢的,她只当那个受欢迎的好男儿看不上她,渐渐松了心。
地里的杂草疯长起来,一时都要高过枯树搭的藤架,在风里晃动身肢,一股神气劲,耀武扬威的,酒娘背着竹篓从草丛里走出来,两手一拨,那些个杂草就伸不起腰了。
酒娘取下背篓,坐在瓜藤歇息,远处看去是高耸不断的山丘,山上除了绿色已经有了些其他的颜色,点点星星做着点缀,她知道那些是桃树,再过些时候他就该回来了,刚巧可以吃上最新鲜的桃子,她现在就可以开始做嫁衣和盖头,还要绣上并蒂莲。
她对着山头傻傻的笑,一天里没有不想起他的时候,数着日子盼着他回来,哪儿都变了,她还总是不自禁的脸红。她想的出神,藤架后忽响了一声,一个人影蹿出来,她被吓得一声惊叫,拿过背篓要逃,那人歉然的招了招手,忙挠着后脑勺道歉:
“对不起,吓到姑娘了,我不是坏人,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酒娘微微坐下,才看到他手里有一把野花,看样子还是刚采下来不久,可是他给她惊喜干嘛?偷偷向后退了些,疑问道:“你是什么人哪?”
“我是赵十三,”赵十三捧着花递给她,毫不生疏的在她旁边坐下,脸上一抹浅红,“我听吴大娘说过你,还有我们的事,我们爹娘已经看好日子了,就在明年春天。”
酒娘是一点都不知道的,震惊之余有些生气,推开赵十三的手,那些花撒了一地,不管不顾的跑走了,她要回去问问,为什么要瞒着她做这样的事,害她一下一点希望都没了,就像在蜜糖里塞了毒,个个都想要她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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