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消气
顾泉哭好了，雨也很快停了，这就是雷阵雨，来得快走得也快。
她身上被雨水淋湿了，太过闷热的天气里，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像是上了岸的鱼一样哪儿哪儿都不得劲。
顾泉站在地铁站台等地铁，仰着头看着线路，一时之间竟然也不晓得该去哪儿。
于是她就坐在候车的椅子上，打开手机便看到袁野发来的消息说道："顾泉，医院突然有点事，我先过去了，不过晚上能赶回来，你和同事吃饭少吃点垫垫肚子就行，我还准备带你去吃好吃的呢。"
那是中午发来的消息了，顾泉从见过苏泽就魂不守舍的，也没看手机。
顾泉想了想，于是决定去医院找袁野，也不晓得他会不会因为太赶时间连午饭都没吃，所以顾泉在进医院之前。去了附近的饭店打包了一份凉皮，还有两份炒菜。
由于哭泣倾泻过了悲伤，顾泉此刻反倒心如止水了，她是知道袁野在那楼的，贸贸然的就这么去心外科找人其实很打扰，但顾泉现在就想见到袁野，一点也不想管别人怎么想。
刚走到心外科那边，就听到有个男人大嗓门的嚷嚷着，怒气中天的喊道："来来来你们都看看，我老子住院都半个月了，就是不给手术！天天在这医院受罪！这个医院就是黑心店，让缴费倒是勤快，住院费医药费妈的花了老子好几万！还有手术费！怎么的？嫌挣得少了就卡着不给手术呗？想让我们家属塞红包你就直说啊，干嘛这么恶毒？"
顾泉遥遥望去便看到不少围观的人都看着，有护士在那里让大家不要聚集，说道："大家都回去吧啊，别看了别看了。"
顾泉快步走过去，
袁野个头高，顾泉一眼便看到他的背影，正与那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对峙着，其实他是站在韩主任跟前挡着，韩主任是病人的主刀医生，他听着吴勇越说越不像话，就推开了袁野，对吴勇说道："你父亲的情况从你们一住院我们就给你说得很清楚了，你父亲抽烟很严重，一来就做手术开胸会比较危险--"
"放你妈的狗屁！抽烟怎么就妨碍你们做手术了？他是心脏有问题又不是肺有问题！哦，你们欺负我不懂医就瞎几把糊弄人是不是？该不会明天又检查说我老子得了肺癌继续住院给你们交钱是吧？！"
袁野冷凝着脸，吴勇的脸涨得通红，火气一直在冒。伸手很不礼貌的指着韩主任和袁野，袁野抬臂想与他保持点距离，奈何这个举动倒是更加惹怒了吴勇，他便嘴上继续骂着，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索着什么。
顾泉在他一只手伸进口袋的时候就心下一阵惊慌，踩着高跟鞋就快步跑了过去，吴勇正好举起拿出来的"凶器"，抬臂就朝着袁野的上身冲了过去，但却不知从哪儿而来的一股子力量反倒将他撞倒在地。
韩主任惊呼了一声，说道："快去叫保安！"
而袁野则是愣住了，顾泉趴在吴勇边上，一双手还在使劲攥着吴勇的手，咬着牙齿爬起身，将吴勇压在地上，而后转过头对着袁野说道："愣着干嘛呢？快把他绑起来！"
袁野沉着脸，将她拉起来，又将吴勇手里的那个"凶器"辣椒水给夺了过来，吴勇被撞的脑袋磕在了地面上，还有些懵。
保安来的及时，韩主任已经说明情况了。立马让人把吴勇带走。
袁野将那辣椒水递给韩主任，淡淡的说道："也没什么大胆，只能想些阴招。"医闹里用刀子的袁野也不是没见过，这种辣椒水倒是第一次见。
韩主任接过，又看了眼被袁野搂着腰的清丽女人，头发湿哒哒的还有些乱，眼神有些飘，大概还惊魂未定，他笑了起来，对袁野道："行了，看把你女朋友吓得够呛，你也回去吧，这儿有方莉在呢。"
袁野笑道："谢谢主任。"
顾泉仰头看着袁野性感流畅的下颔线，他穿着白大衣，还带着那个银色边框的眼镜，他在医院一直都是这样的装扮，很是禁欲成熟，有着让人心安的依赖感。
顾泉微微松了口气，袁野一把拉过她的手，大步的带着她去宿舍。
顾泉道："等一下。"她低头将早就掉在地上而洒了出来的凉皮和热菜给扔进垃圾桶，袁野瞧见了，喉结滚了滚，一言不发。
没走几步，顾泉跟不上，她穿着高跟鞋，方才心急所以跑得快，现在走得快倒是担心起摔倒了，她开口道："你慢点啊……"
袁野这才停住，回过头看到她的高跟鞋，包臀裙下一双小细腿白皙笔直，膝盖处有点红，她方才也摔倒在了地上，膝盖被磕了。
袁野叹口气，一把揽过她的肩，跟着她的步伐走。
他的手摩挲着她裸露在外的臂膀，凉凉的湿湿的，她的衣服也是湿的，袁野知道下午的时候下了场暴雨，低声道："下午那么大的雨，你要来找我就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你傻啊不知道躲雨？"
他眉头紧皱，听着语气好像还有些生气，两腮紧绷着，顾泉有些不明所以，怎么着他就生气了。
她还有气呢……
于是顾泉咬着牙不说话，他抚摸过的地方暖暖的，她心里有些发酸。
到了宿舍，由于下午下雨没人在宿舍，窗户没关，所以窗台那里的一些东西都湿了，袁野上前将窗户关了，又把空调打开，干燥模式，全程他都没看顾泉，顾泉站在边上，有些不悦道："你发什么神经啊？"
袁野走了几步将宿舍的门反锁上，然后脱了白大褂，他里面只是简单穿着白T恤和浅色的牛仔裤，看着清爽年轻，只是他此刻的神情有些阴鸷。
顾泉一抬眸，对上他的眼，下一秒就被袁野搂过腰压在下铺床板上，他来势汹汹也突如其来，顾泉惊呼了一声，嘴巴被他濡湿炽热的唇封住，顾泉含糊道："唔……你……眼镜……"
他眼镜没摘，亲吻她的时候硬硬的眼镜框碰到脸上，很不舒服。
袁野听到，嘴上倒是没闲下来，只是一抬手将眼镜摘了，屋子里空调快速制冷而发出的声音也盖不住他亲吻的声音，顾泉面红耳赤，门外突然有脚步声，她推开压在身上的袁野，小声道："你同事会不会突然回来啊？"
"不会。"
他又要吻下来，顾泉偏了脸躲过去了，只觉得身上湿冷，袁野倾压而来又带着热，心里面也乱糟糟的，她小声道："你这儿有衣服吗？借我换一下。"
袁野冷着脸起身，给她找了件T恤，裤子她都穿不上，他说道："裙子也脱了吧，待会儿都用吹风机吹干，这个上衣你穿够长，能盖住屁股。"
顾泉："……"
他撇撇嘴，又道："门我都反锁了，谁也看不着。"
顾泉"嗯"了一声，她的高跟鞋还在脚上。袁野上前将她的细带给解了，给她拿了双拖鞋，似乎在隐忍着什么，闷声说道："你今天不是要和同事吃饭吗？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嗯？"
顾泉脑子有些空，想说什么却也只是回答道："培训太无聊了。"
她穿上拖鞋就去卫生间把湿衣服换下来，袁野那件T恤的确够大的，超过了大腿根，只是顾泉还是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色/气，于是在卫生间准备先将裙子给吹干，但袁野听到声音却推门而入。看到她修长笔直的长腿，倒是憋不住气了，说道："你出来。"
顾泉手下动作没停，她吃软不吃硬，袁野此刻态度这么冷硬奇怪，她便也会冷下脸说道："我把衣服吹干就走，不会多待在这儿烦你了。"
袁野深吸口气，直接上前将吹风机给拔了，手臂箍着她的腰身就把她抱了出来，甩在床上。顾泉仰着头看他，袁野叉着腰，颇有种教训人的架势，冷声道："今天吴勇要是拿的不是辣椒水，是刀呢？假如那辣椒水喷进你眼睛了怎么办？顾泉，你不是从来挺事不关己的吗？我用得着你挡在我前面吗？"
他的舌头舔了舔牙槽，整个人胸膛窝着一股子火，后怕也气恼，"你他妈的是不是觉得我这些日子太安稳了，非要给我折腾点事儿让我担惊受怕是不是？"
袁野想到了当初大金那档子事，也是因为他结的私仇，对于牵扯到顾泉已经心有余悸了，而今天她也不吭声的就跑到了他前面，在那一刻，她摔在地上按着吴勇的手，万一吴勇没被装到脑袋，手里拿的是把刀，直接就能翻身把她给捅了，他拦都来不及。
顾泉嘴唇扯了扯，一双朦胧的眼泛起的雾气越来越多，她同样冷声说道："你担惊受怕？那我就不怕吗？你不就是个子高点身体强壮点吗？你非得挡在人家面前逞什么能？你自己都说万一他拿的是刀呢？你离得那么近……我看见了啊，我看见了我能不着急吗？你是来当医生的，又他妈不是来当保镖的！"
在和袁野吵架这方面，顾泉就没让过，不过这一次倒是没那么得体了，说着说着眼睛就又发洪水了，声音也哑了起来，还上气不接下气的哭道："如果我今天不来……是不是你都不告诉我？……你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和我说，你多牛逼啊，你什么都扛得下来……你心里琢磨什么也不跟我说。我都自己想，想来想去又觉得对你有所怀疑不信任我很内疚……"
袁野在看到她眼泪掉下的那一刻，想的便是：完了，居然把这位姐给骂哭了……
他一时慌了手脚，连忙抽过好几张纸，也不叉腰站着了，而是蹲在顾泉面前，给她擦着眼泪，低声安慰道："顾泉，你别这样。是我的错，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我脾气太冲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我是个男人，论打架我肯定不会输的对不对？可你呢，我怎么舍得你挡在我前面呢，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疯的姐姐。"
顾泉看着袁野那张好看的脸，硬朗帅气，眼眸如星，眸子里是紧张担心，他看顾泉眼泪止不住，气头过去了才想起来顾泉最近本来情绪就很不稳定很敏感。
于是他想着逗逗她可能会好些，起身坐在她身边，给她擦着眼泪，说道："别哭了，水那么多，也得存点换个地方流啊--"
顾泉在他意料之中的停住了哭，水眸抬眼瞪了他一眼。嘴上道："……你怎么什么时候都能不正经？"
袁野挑眉："呦，我不正经什么了？你能听懂说明你也正经不到哪儿去。"
顾泉："……"
她吸了吸鼻子，空调的冷气已经流窜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里，顾泉光着一双长腿有些冷，袁野轻笑了下，用薄被给她盖住腿。
他又想了想，觉得顾泉方才说过的话里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总算想起来了，说道："顾泉，你刚才说你怀疑我--你怀疑我什么？"
顾泉犹豫了下。袁野勾起唇角又问道："怀疑我不爱你？怀疑我有别人了？哎顾泉，说真的，你吃个醋撒个泼我也挺想看看的……"
顾泉打断他，淡淡道："我今天遇到苏泽了。"
袁野愣住，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了，哦，苏泽啊，那个小白脸。
袁野道："然后？"
顾泉道："他和我说了一些事。"顾泉定定的看着袁野，把苏泽所说的又复述了一遍给袁野听，袁野的手指玩着顾泉身上的T恤衣角，神色淡漠，眼里似有不屑。
顾泉说完，道了句："其实苏泽说的，你做的出来，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我喜欢的就是完完全全的你，傅秋和钟赫那次的事情，你也插手了，可我就是气不起来你。只是……"
顾泉的话像是一粒泡腾片，放进了袁野的血脉里，不停地翻腾冒着气，袁野竟然有些紧张，顾泉还会说什么。
这些已经够了，他很开心，不要有"只是"，袁野此刻讨厌这个代表转折的过渡词。
顾泉的头发还有些湿，雨水肯定不干净，一绺一绺的有些狼狈。她对袁野说道："我居然在怀疑钟赫出事的时候，我去九层让钟赫跳过去，你是不是真的一点也撑不过去了，所以钟赫都没来得及试一下……"她晓得说出这个怀疑很伤人，于是不停地道歉，"袁野，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怀疑你的……对不起……"
袁野脸色阴沉不悦，看着顾泉红肿的眼睛，那应该是来找他之前就哭过了，难怪会提前来找他，一定是心里的怀疑让她寝食难安。
袁野回想了一下那天，而后阴森森的说了句："如果我说，那天的确是我提前松手了呢？"
顾泉一脸慌张的看着他，眼眸闪烁了两下，而后抓住他的手，说道："你不要……不要这么说，这只是我自己疑神疑鬼，袁野，我求求你不要故意这么说……"
如果袁野这么承认了，她该怎么办？她会不能假装这个事情不存在，但如今的她也不能没有袁野，她会崩溃的。
袁野讳莫至深的将她的头发拨到耳后，幽幽的说了句："顾泉，别慌，你看你还是愿意相信我的不是吗？"
他低笑了一声，又道："我当时，的确是想过，假如钟赫死了，那你就是我的了，可是顾泉，你知道吗？我那么想了，我也没有松手，因为你当时哭得太伤心了，我居然会喜欢你喜欢到不想让你伤心，我以为我会直接放手的……后来你下了九层，我撑不住了，就松手了--如果你今天不问，这个事我也不是很想提。你刚才不是说我喜欢逞能吗？嗲对啊，我不想让你觉得，原来我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情。"
顾泉捂住眼，想要克制着不要再哭了，这一次倒是忍住了，她心里有一根紧绷着的弦松了下来，没有断，这太好了。
待到平静下来，她看着袁野，说道："袁野。我很让人讨厌吧？明明钟赫的死，是我的原因，可我居然会因为松手的事怀疑你……你骂我吧袁野，你要发火要生气，我都受着。"
袁野眼尾上挑起来，眯了眯眼，沉声道："我现在的确窝着火呢。"
顾泉鲜少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但还是强装镇定的道："那你怎么能消气就怎么骂我吧。"
袁野嗤笑一声，忽然将她腿上的薄被掀开，将她压在单人床上。双手抓着她还是冰凉的双腿，触感滑腻，摸起来软软的。
他说道："让我消气还不简单吗？"他拍了拍她的腿，被子被她下意识的夹住了，他道，"腿张开，夹着被子了。"
顾泉抿着唇笑了起来，伸手抚摸着他的脸，说道："你没生气啊？"还能逗趣就说明他没生气，袁野生气的时候一言不发，眼神都是寒肃着的，她很了解。
袁野俯下身，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他吻着她的脖子、锁骨，说道："假设我和你都能活到八十岁，你还有五十年可以和我在一起，工作就需要占据二十年，睡觉占据二十年，连你找东西都得花三年，你说，我还有几年能和你在一起？"
顾泉搂着他的脖子，有些感动的哑声喊着他的名字："袁野……"
袁野轻笑，声音性感低哑，他唇角勾起，说道："所以顾泉，你要是真爱我，就多疼疼我吧。"
他暧昧一笑，堵住顾泉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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