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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辞恩东宫


豫王看着眼前这个衣着寒酸,然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傲气的江维桢,有些好笑的同时也颇有好感,“如今我们大梁缺的就是如你一般有着血性之气的年轻人,既然是韶宁保举的,京试会考之前,你大可安心住下。”

        “多谢豫王!”当跟随宣韶宁踏进豫王府大门之时,江维桢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更出乎意料的是,堂堂皇子竟然对于一个百夫长带回来的落魄书生这般开明。可即便如此,江维桢并没有跪下而是弯腰执礼谢过。

        “维桢之膝,此生可跪尊亲、可跪苍生、可跪明君,还望豫王见谅!”豫王没有说话,江维桢倒是自己辩解上了。

        豫王哈哈一笑“你有此心,难能可贵,本王不会在意。”

        当江维桢在豫王府住下时,还有各色人流在源源不断地向京城汇聚,一时间,京城龙蛇混杂、暗流涌动、复杂非常,为了此事最为上心的自然是京兆尹言狄。

        身为御林军校尉的言柯冉此时正交印换防归来,身为京城府尹之子,言柯冉在离开青山书院之后即进入御林军,半年便升为校尉,虽然仅仅是正七品,但依旧让人艳羡。大梁朝廷中人尽皆知言柯冉的母亲是已故文瑾皇后的表妹,有了这层关系加上又是青山书院的学子,前途已然是一片坦途。

        言府坐落在龙腾大道的北面,和南面的龙裔区遥遥相望,是梁朝五品以上朝臣的官邸所在。这段时日以来,离开府衙回到家中后言狄便躲进书房,不许人打扰,因而言柯冉一回到家中就直冲书房而去。

        “爹!”

        背对着言柯冉,正在细心研究挂满正面墙的京师城防图的言狄嗯了一声,便无他话。

        “爹,十年一次的京试会考,涌入大批人潮也是难免的,这几日当差我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爹还是保重身子要紧!”言柯冉觉得父亲有些杞人忧天了。

        听到了儿子的言语,言狄转过身来,四十的年纪却是脸有皱纹、鬓角染霜了,不过好在身躯伟岸、容貌俊朗,让人看起来倒是气度渊亭。

        “小心驶得万年船,为父身为京师府尹、你身为御林军校尉,我们夫子俩更是责任重大,不可有失!”言狄说的一脸严肃。

        言府家教甚严,言柯冉对言狄一直都是敬畏有加,听到言狄的教导,他立刻正色道:“父亲说的是,不过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担责任呢。”

        一直严肃的言狄被儿子这么一说倒是笑了。

        “哈哈,走吧,爹!”

        就在言狄父子俩一同走出书房准备享用晚膳的时候,三个衣着普通的人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了京城,住进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客栈。三人进入房间之后即刻将房门关闭,其中一人躬身问道:“部主,我们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是否明日动身?”

        那个被称为“部主”的人站在窗口,背对着二人,停了一会后说道:“梁人的京试会考在即,我们早日行动。还有,你该如何称呼我?”漆黑的房间内看不清此人的面容,但是听声音像是年轻男子。

        “是,属下知错,安里音!”

        梁历28年四月十二,梁帝宣布举行京试会考后的第十天,豫王应太子之邀前往东宫,太子所住的东宫位于皇城的西南面,面朝承元宫和明元宫,气势虽不及前两座宫殿大气磅礴,却也是庄重威严:平地而起三重楼阁,几层同台基,铜环朱漆门,重檐皆覆琉璃瓦,檐兽坐卧守铜铃,范金柱础、雕花窗棱、珍珠帘幕、玉壁青灯。

        梁帝有令:不论是谁,一旦进入皇城便不可再行车马,必须步行,所以等豫王走到东宫时,太子已经在偏殿喝了半壶的茶了。

        太子放下手中的杯子,语气淡淡的,“四弟,我等你好久了,这金鼎云雾都凉了,来人,上一壶新茶!”

        豫王行礼之后径直走到了太子对面坐下,面对着正在沏茶的太子无言也无任何动作。太子撩起袖子沏了一杯茶命侍从端放在豫王面前,笑着说道:“尝尝。”

        豫王端起白瓷茶盏一饮而尽,“皇兄的茶倒是解了臣弟的渴。”

        “呵呵,四弟,这茶要慢慢品的,尤其是这金鼎云雾,长于璃山顶,只有每年七八月才能采摘到新鲜叶子,炒制之后不过区区百斤,也就只有在皇宫才能品尝到。你看你,一口就喝了干净,哪里能品出茶中滋味?”

        “臣弟一介武夫,久在漠北,也是粗人了,哪里懂得品茶?”

        “是啊,你一去戍边就是七年,每年也只有父皇生辰你我兄弟才能见上一面......”太子说着,神情转为忧伤,看也不看豫王,只顾着摆弄手中的茶杯。

        “皇兄体恤了,这本就是臣弟的责任,谈不上辛苦的。再说了,每年都和皇兄见上一面,聆听皇兄教诲,也是臣弟之幸啊。”

        被豫王这么一逗,太子忍不住笑了,“你啊,若是能对父皇也是如此,有襄王的十中之一,我想父皇定也不舍得你一直戍边的。”

        “皇兄如何不知臣弟秉性?”

        “好,此事不提。”正巧,一名宫女提上来一壶新茶,太子又重新给豫王斟了一杯茶,“今天找你来,其实是另有要事。”

        “皇兄所说之事可是此次京试会考?”

        “是啊,昨日父皇已经将此次京试会考主考官人选议定了。”

        “既已商定,皇兄觉得有不妥?”

        “主考官为傅炳,傅老夫子,副考官为吏部侍郎柳毅、吏部司封主事胡子鸣、成均馆司业钟霖、礼部侍郎成博彬、礼部司封主事陈康继。”太子一口气将人名悉数报了一遍。

        “哦?这样的安排可有不妥?”豫王久在漠北,因而第一时间并没有听出其中的玄机。

        “四弟啊,你真是对朝堂太过疏远了!”太子离开坐榻走到豫王身边亲自为已经空了的杯子斟满茶水,“这些人选可不是随意确定的,吏部侍郎柳毅是陵王的人,吏部司封主事胡子鸣和礼部侍郎成博彬是襄王的人,另外两人则是中立,傅老夫子身为前任成均馆祭酒、天子之师,自然是忠于父皇,由他出面调和两方,那是再好不过了。”

        听完了太子的一番言论,豫王恍然大悟梁帝的深深用心,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重重地放下了已经端在半空的茶杯,因用力过猛将里面的茶水都溅了出来,“皇兄,你为何要将这其中玄机说与我听?”

        太子尴尬地一笑“论政治手腕和讨父皇欢心我不及襄王,论做事风格凌冽果断我不及陵王,好在父皇念在母后的好才没有废去我这个太子.......”

        豫王虽然对朝局敏感性不高,可是太子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如何也该明白了。然而太子等了一会却不见豫王有任何反应,只好继续说道:“父皇如今龙体康健,我等身为臣子自然得勉力为之,只可惜,我在朝局之中力量太薄,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我也是很想招一批能为国分忧的人才进入朝廷啊。”

        “皇兄所言极是,此次京试会考不就是最好的机会么?”

        “方才我已经将此次会考的考官底细告诉四弟你了,你认为招募到的仕子会是朝廷真正需要的么?”

        豫王放下手中的茶盏,庄重的说道:“臣弟不知皇兄是何意,京试会考不就是为朝廷选拔人才么?臣弟还是觉得皇兄多虑了。”

        太子脸上的乌云一闪而过,转而露出笑脸解释道:“四弟说的极是,也是我多虑了,来,再喝一杯。”

        “多谢皇兄了,不过今日我进宫还想去见见母妃,此刻时日已经不早,不如臣弟就先行告辞了。”豫王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应该的,也代为向杜修容问好,那为兄我也就不强留了。”

        “多谢皇兄,臣弟告辞!”

        其实在参加完那日的梁帝寿宴的第二日豫王就已经进宫见过杜修容了,今日他只是不愿意再和太子纠缠下去只好找了个借口离开。正当豫王离开东宫,朝着承元宫方向走去的时候,恰巧遇上了梁帝的驾撵,驾撵之上的梁帝正闭目养神,豫王急忙跪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听见了声响,梁帝睁开了眼睛,“哦?是云祈啊,这是要出宫啊?”

        “是太子召见”,豫王顿了顿,觉得不妥,又加上一句,“东宫内新进了金鼎云雾,太子特意让儿臣前来品尝。”

        梁帝也没将这话往心里去,满意的点点头,“太子果然重视手足情谊啊,云祈啊,你也是,难得回来一趟,多进宫去看看你母亲。”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好啦,你出宫吧,朕也要去绮罗苑了。”说完梁帝又闭上了眼睛。

        “绮罗苑?”豫王轻声地重复了一句,他虽然甚少进宫,可是宫中倒也是不陌生的,却是从没听说过绮罗苑,很是疑惑。

        站在驾撵旁边的崔公公眼看着豫王的疑惑神色,轻轻一笑,提醒道:“就是新晋的璎嫔娘娘的住处!”

        听到“璎嫔”三个字,豫王还是毫无头绪。

        这下崔公公都有些急了,“哎呀,想必那日寿宴豫王殿下见到了陛下父子团圆是极尽兴了,都忘了那日的惊鸿一舞了!”

        “哈哈,尽兴就好,走吧!”梁帝闭着眼平淡地发出了一声指令。

        “是,起驾!”伴随着崔公公那犹如公鸭般叫声之后,一行人就从豫王身边走开了。

        豫王站起身,看着梁帝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绮罗苑,璎嫔?宫若鸢!”

        没错,仅仅十几日的时间,宫若鸢已经不是当初襄王府的歌女了,而是梁帝后宫中的璎嫔,地位算不上高,论品阶不过是正八品,但直接跳过了御女、答应、常在、祥嫔,起点算是非常之高了,可见梁帝对她的喜爱程度。

        绮罗苑位于皇城后宫西北边角落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地方,之前一直荒废,无人居住。梁帝本想直接赐一座宫殿给宫若鸢,可是她怎么都不肯,坚持只要这偏僻的绮罗苑,且不要太多的仆人,只在梁帝赏赐的一众仆人之中挑选了两名侍女和两名公公,梁帝也是无可奈何,也就由着她了。

        当梁帝再次来到绮罗苑的时候,整座庭院已经收拾得当了,甚至还多了不少的绿植花卉,弥漫在院内的淡淡幽香吸引了不少蜜蜂和粉蝶,使得庭院显得生机黯然。这淡淡的幽香也让梁帝心旷神怡,在快到绮罗苑的时候梁帝特意吩咐不许通传,所以此时绮罗苑内的人并不知道梁帝的到来,正巧这时一个侍女走了出来,一眼看见了梁帝的阵仗,吓得赶紧跪下,“不知皇上到来,奴婢......奴婢.......皇上赎罪,赎罪”。

        看着全身都发抖的侍女,梁帝冷淡地说了一句:“闭嘴,朕不怪你。”

        听到响声的璎嫔推开门,婀娜地走了出来,看见了梁帝也是一愣,然后急忙下跪请安,梁帝赶忙上前扶住了璎嫔,很是心疼地说道:“朕是自己要求不要通传的,与你无关的,快起来,别跪着。”说罢,梁帝一手环住了璎嫔盈盈一握的的腰身,夸奖道:“真有你的,短短十几日,这绮罗苑就被你整理得像模像样了!”

        “皇上又取笑臣妾了,绮罗苑能有如今这番景色都是因为有皇上呢!”璎嫔媚眼偷笑着回答。

        “哈哈,不愧是云晟府里出来的人,朕喜欢!”梁帝对着璎嫔的脸就想亲,璎嫔一个闪躲,娇羞着说道:“皇上.......有人在。”

        梁帝回头一看,只见所有人都乖乖地低着头,心领神会,“好,就听你的,我们进屋。”

        绮罗院前院是个仅能容纳几人的小花圃,整座院落仅有两进,前庭营造的古色古香,松木为樑、楠木做柱、翠竹铺地、浅灯几盏、帷幔环绕、檀香袅袅,与院中的那些树木花草相得益彰。

        梁帝一进屋就在软榻上躺下,璎嫔点上了香薰,双手端上了一个玉瓷壶,她手背肌肤本就瓷白如玉,和这玉瓷壶两相呼应,竟是看不出哪个更白一些。

        璎嫔盈盈跪倒,将手中的玉瓷壶里的水倒在了梁帝面前的一盏茶碗里,淡绿色的茶汤汩汩流出,同时荡漾而起的还有氤氲的清香,霎时间就让人心肺为之舒畅。

        “你的茶汤还没喝,朕就已经醉了!”梁帝不由得闭上了眼睛,面容很是放松,“只有在你这里朕才能放下千斤重担。”

        “能让皇上放松是臣妾的本分。”

        “云晟和你一样,总是这么让朕舒坦。再过十几日就该是京试会考的日子了,朕在考官之中安排了云晟的人,也安排了云睿的人,还有朕的老师傅老夫子坐镇,想来应该能够平衡了。可是.......朕没有安排太子的人,文瑾,可是会怪朕呢.......”梁帝自言自语说着张开了眼睛,呆呆地看向了窗外,眼里流露出了一种难以察觉的愧疚。

        “皇上!”璎嫔打断了梁帝的回想,“茶汤就要凉了,不如喝一口润润嗓子吧。”说着就端着茶盏递到了梁帝的嘴边。

        梁帝顺势吸吮一口,“嗯,你的手艺果然不俗,温润可口,入嗓清凉。”

        “皇上若是喜欢,只要皇上需要,臣妾一定及时奉上!”璎嫔放下茶盏,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眨了眨,“朝堂之事,臣妾不懂,臣妾只想好好服侍皇上。”

        梁帝笑了笑,一把将璎嫔搂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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