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预料之外

　　「舰长，二号舰队战斗舰群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我们没有足够的穿甲武器和弹药储备，现在前往丘翼无法支持两个月的战斗！」

　　小依舰长快步在主舰通往控制室的通道上，雷紧随其后。表彰仪式一个月后，如小依所愿，雷三人成功加入了二号舰队，雷与缇娜分别担任攻击战列舰群和防御战列舰群的总指挥，小天则被分配到补给医疗舰群。可还没等三人完全熟悉舰队工作，上级突然下令让二号舰队立即前往丘翼，与努曼主舰队作战，这让雷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丘翼之战二号舰队还有很多舰船的维修工作还没有完成，我们至少要等舰队恢复状态再起航，更何况对面是数量庞大的努曼主舰队……」

　　雷非常清楚此次任务的艰难，他试图说服小依让舰队再休整一段时间，哪怕就几天情况都会有所好转。但他不知道的是，关于舰队的情况小依比他更清楚，可是努曼人不会白白站在原地等你几天，时间非常紧迫。小依没有回头，两人相继走入控制室。

　　「小依！」

　　雷的语气越加急切，因为眼前这位舰长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

　　「……」

　　小依终于停下了脚步，她微微侧头，红色的长发掩盖着她的面庞，留下模糊的侧颜。

　　「邦德总督下的命令是让二号舰队立即前往丘翼……你是名优秀的军人，你应该清楚现在该做的，雷……」

　　这句话就像一把利刃刺穿了雷的内心，他对眼前这位舰长略感失望，但小依也只是执行命令而已。雷并没有对加入舰队感到后悔，只是感觉到自己的能力还远远不够，即使坐在副舰长的位置上依然是帝国高层的棋子，包括小依也是，想要逃脱他们的“魔爪”雷必须要更加努力。

　　「是……舰长」

　　雷语气变得恭敬，转身走出控制室。

　　「对了雷，起航后让缇娜她们一起来控制室，我们需要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好准备」

　　小依坐在指挥位上，显示屏上敌军舰队的详细情报少之甚少，需要依靠雷他们的力量一起出谋划策。小依神情略微伤感，不单单是因为父亲的命令，还有一丝内疚，如果不是自己要求，三人也不会加入舰队再次铤而走险。但作为舰长，不能在战斗开始前就轻言放弃，尽全力走好每一步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雷乘坐运输船离开主舰，回到自己的舰群，缇娜与小天早已在控制室等候。

　　「小依怎么说，我们还有剩余的时间休整吗？」

　　缇娜迫不及待的询问着现在的情况。

　　「没有，上面命令舰队立即起航，该说的我都说了……」

　　「那不就是送死吗……」

　　小天轻松的调侃道，尽管自己也身在其中。

　　「小天你太悲观了吧，战斗还没有开始呢，我们还有机会」

　　「我只是理性分析而已……诱饵还要什么休整，舰长就这个意思」

　　缇娜极力反驳着小天，但事实正如小天所说，单纯从舰队战力上来说，胜利的希望近乎于零。

　　「这不能怪小依，这是上级下的死命令，她夹在中间也有自己的苦衷……」

　　雷低着头若有所思的说道，他知道小依之前已经违抗命令脱离一号舰队，如果这次她再因为擅自行动导致任务失败，上级怪罪下来后果不堪设想。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一切都太迟了，这场硬仗是不可逃避的。

　　「哟，你什么时候这么帮小依说话了，跳支舞就把你征服了？」

　　「哈？」

　　雷似乎被小天的话激怒，他不想不通为什么小天在这关键时刻还在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哎呀，小天你就别逗他了，有困难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不就好了，就像之前一样，是吧，雷」

　　真羡慕缇娜这样乐观的心态，雷也意识到小天只是在开自己的玩笑，尽管事实令人绝望，但就如缇娜所说，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办法总比困难多。

　　「舰队准备起航了，小依让我们一同前往控制室，到时候就看你发挥了，小天」

　　「哼哼，那是当然，我庆功宴都想好了」

　　雷的脸上重新浮现了笑容，比起孤军奋战，这些可靠的伙伴让他看到了希望。也许所谓的困难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令人畏惧，经过之前的死里逃生，让三人的内心更加坚强，更加相信奇迹的发生。

　　二号舰队浩浩荡荡的起航，由于舰队规模庞大，无法使用空间跃迁，舰队只能通过光速通道穿越一个又一个星系，前往丘翼。距离真正的决战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未来一切皆有可能，现在就放弃确实为时过早。

　　「报告！舰长，会议已准备就绪」

　　转眼间，三人已经来到主舰控制室。控制室内的士兵一如既往的忙碌着，他们也没有被眼前的困难给打败，对自己的舰队充满信心。

　　「舰队的工作熟悉的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吗？」

　　小依没有直接进入正题，反倒微笑着和三人闲聊了起来。

　　「非常顺利，舰长，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小天依旧是那么自信，略微夸张的回答着小依的话。

　　「哈哈，那就好，不像雷，刚当上副舰长的时候还闹出了不少笑话呢」

　　关于这一点，由于雷受到小依的重用，雷担任进攻战列舰群总指挥的同时兼任了主舰副舰长的职位，小依把他留在了身边。本来就没有舰队指挥经验的雷，在当初面对整个舰队群的工作时有些手足无措，好在有小依细心的指导，现在才渐渐有点副舰长的样子。

　　「哦？还有这种好事，您能说给我们听听吗」

　　小天像是捡到了宝贝一样，投出好奇的目光。估计也是对雷越级升职的嫉妒心在起作用。一旁的雷露出无语的表情，这几个少女似乎对自己出丑的话题非常感兴趣，完全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雷，你现在知道二号舰队有多少艘进攻型战列舰吗？」

　　小依不怀好意的把问题抛给雷，因为雷曾经误把主舰算成攻击型战舰，实际调查船舰数量时发现少了一艘，他还着急忙慌的向小依汇报，引起了不小的骚乱，甚至以为有一艘战舰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直到后来，众人才意识到这是雷闹的一个大笑话。

　　「除去损坏不能起航的3艘战舰，现在舰队攻击型战列舰有1903艘……吧」

　　在那事件之后，雷确实有反思自己，也做了很多功课。可他发现小依听了他的答案笑的更开心了，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出错了。

　　这时一旁的缇娜强忍着笑意，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雷，小声提醒道。

　　「是1904艘……新补充了一艘」

　　雷急忙更正了自己的答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就连缇娜都清楚舰队的数量，作为副舰长自己的努力还远远不够。而这时小依与小天已经笑的前仰后合，控制室里充斥着愉快的气氛。

　　「好了，玩笑话就到这里，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小依擦干眼角的泪水，示意三人前往控制室的一张会议桌。会议桌的桌面本身就是一个大型的全息投影仪，利用激光的干涉和衍射原理，微型的彩色激光编织成一个立体的光栅，逼真的3D成像浮现在会议桌上，丘翼星系的全貌一览无遗。不得不感叹帝国科研人员那超乎常人的智慧。

　　「我们的舰队预计从2号光速通道进入星系，而敌舰没有通道技术进入星系的方向还不能确定，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

　　小依开始详细的介绍目前所掌握的情报，因为无法确认努曼舰队抵达的确切时间，到时候就会两种可能的情况。一种是二号舰队早于努曼舰队抵达，那么小依他们就需要做好防御战的准备，包括在丘翼地面的战力部署。反之则相对棘手，舰队计划利用光速通道与敌舰周旋，为一号舰队的支援拖延时间。

　　「我们为什么不利用丘翼的行星啊」

　　小天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点子。

　　「你是说丘翼星本体吗，怎么利用啊」

　　缇娜疑惑的问道，显然她还没有跟上小天的思路，用指尖轻触那颗金黄色的星球，全息仪激光受到遮挡，缇娜指尖的丘翼外形开始扭曲。

　　「如果我们可以用星球作为掩体，引诱敌方主舰靠近，就可以直接突击敌方控制中心，可是单单一颗丘翼星可能太单薄，光波雷达还是会发现大型的舰队群……」

　　小天的计划思路很好，战争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有效的利用已知的地形是必不可少的。可是想要突击敌方主舰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需要大量的攻击型战列舰，而孤零零的一颗丘翼星无法为其提供很好的掩护。

　　「这个问题有办法解决，只是条件比较苛刻……」

　　雷也认为小天的方案可行，他长期在丘翼工作，对这颗星球非常熟悉，包括天体的运行规律。

　　「我在丘翼工作的时候经常会有通讯信号不良的情况发生，那是星系的恒星风造成的，而恒星风是有规律的，我猜测和这颗小行星有关……」

　　雷的手指停留在一颗位于丘翼和恒星之间的小行星上，而他所说的恒星风也就是太阳风暴，是指恒星上的剧烈爆发活动及其在与卫星之间空间引发的一系列强烈扰动，可引起丘翼磁层、电离层、中高层大气等环境变化，导致丘翼周围的光波信号紊乱，形成一个天然的迷彩服。

　　「小依，我认为这个方案值得尝试，我需要时间计算详细的恒星风规律」

　　雷对自己的计算工程能力非常有自信，毕竟是自己的老本行。如果舰队能在正确的时间进入丘翼，这个计划就很有可能成功。

　　「好，我之后会给你星系资料，可在此之前还要处理一下舰队部署问题，你们有什么看法」

　　舰长同意了小天的方案，可随之而来的部署问题三人都陷入了沉默，因为努曼主舰的战力、舰队的队形、编成几乎完全未知。到底应该部署多少战舰才能突袭成功，我方主舰怎么保护，护卫舰群怎样引诱敌方主舰靠近丘翼，这个问题三人始终没给出答案。

　　小依发现三人都已经尽力，只能怪情报过于匮乏，舰队状态欠佳，她安慰的说道。

　　「没关系的，这个问题我们还有时间思考，毕竟我们战列舰数量有限，也没有配备像一号舰队那样拥有高单体作战能力的战舰，估计在丘翼俘虏的破损努曼战舰我们也指望不上吧……」

　　这时，本来低头不语的三人突然想到了什么，想要执行本次计划，舰队需要一艘高单体作战能力的战列舰，能很好的隐藏在星球背面并装备有高端的进攻武器。这样舰队就不需要分散战力，护卫舰可以大胆的执行引诱任务，其余舰船会保护主舰的安全。而这样的战舰需要出现在丘翼。三人脑中灵光一现，异口同声的喊出了那个响亮的名字。

　　「阿瑞斯号！！！」

　　在天境星的中部，有一片高档住宅区，整个区域的面积占据了城市的三分之一，四周被清澈的湖泊包围，就像天然的湖中岛一样，住在这里的人不言而喻都是帝国最有资本最有权力的。由于水具有很高的比热容，这里的气候冬暖夏凉，四季如春。住宅区的建筑不像拥挤的城区，独立成户。高档的别墅装饰风格独特，别墅的后方都有一片私人花园，花园中园艺植物多种多样，显然是有专门的园艺师精心打理。而邦德总督并没有闲情去欣赏花园的美景，他只是静静的坐在花园中一张圆桌前，圆桌上放了两套茶具，眼前的空座椅预示着他今天可能有一场特殊的会面。

　　花园的远处出现了一个矮小的身影，他身穿外交官长袍，略显驼背，宽大的袖口伸出一只蓝色的手，修长的手指紧握着拐杖，灰色的兜帽盖住了头部，却无法遮掩他脸前蜷缩着的令人作呕的触须。没错，他是卡特境内现在唯一的努曼人，也是的天境的外交大使。

　　邦德总督原本想拒绝此次会面，但由于克斯娜总督的一再请求，这位大使当初在两国外交方面也有不少贡献，最后将见面地点秘密安排在这里而不是政府大楼。

　　「贵安，邦德总督……」

　　大使摘下了兜帽，露出那个褶皱湿润的章鱼脑袋。他是努曼为数不多学会卡特语的人，但尖锐的声线让他话语显得非常刺耳。

　　「卡特境内的努曼人都应该被驱离，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邦德总督没有理会大使蹩脚的问候，至于大使为什么宣战2个月后还没被驱离，邦德总督也大致能猜到。卡特境内外交人员的驱离工作是克斯娜总督负责，她让这位大使在卡特逗留这么长时间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当然也包括这次会面。既然阿诺斯总督命令莫迪尔协助其做好保密工作，莫迪尔也肯定参与其中，这让邦德总督更加警惕。

　　「托克斯娜总督的福，明天我就将离开天境，此次会面是我在卡特最后的外交工作了」

　　大使的话证明了邦德的猜想，但他不确定莫迪尔是否真的能保证让大使安全的离开卡特。

　　「卡特已经和努曼断交，何来外交工作……」

　　听了邦德总督的话，大使脸前的触手微微颤抖，像是在苦笑。

　　「虽然身为努曼人，但在我看来，以卡特帝国舰队的实力击败努曼只是时间问题，但现在因为一些失误帝国不得不白白舍弃二号舰队，您不觉得过于可惜了吗……」

　　「你低估了二号舰队的实力，大使……」

　　在邦德的眼里，所有努曼人都是帝国的敌人，他不会在敌人面前示弱。

　　「您别误会，我非常倾佩您的做事风格，也明白您对卡特帝国的忠心耿耿，此次来只是想与您做个交易」

　　褶皱的章鱼脑袋旁，两只芝麻大小的黄色眼球不停的打转。大使这次与邦德总督会面果然是与丘翼突袭有关。

　　「我是舰队总督，想交易请去找福斯总督」

　　邦德端起手中的茶杯，假装不理解大使的话。很明显大使说的并不是普通的商品交易，他能从邦德身上得到的只有情报。

　　「哈哈哈……总督您可真会开玩笑」

　　那努曼人刺耳的笑声让邦德眉头紧皱。

　　「努曼帝国现在不清楚一号舰队的具体位置与数量，我回到努曼后可以向高层汇报，说根据我在天境窃取到情报显示一号舰队已经抵达丘翼，想必努曼主舰肯定会知难而退，当然这都是凭空捏造，高层不一定会相信我，除非……」

　　触须不停的颤动着，大使终于说出了真正的交易内容。抛开身份，大使的提案是非常可行的，运输船可以使用空间跃迁，大使完全有时间赶在战斗开始前返回努曼，如果大使的计划顺利进行，努曼主舰一定会率先撤离，即使努曼高层不理解一号舰队为什么能快速赶到丘翼，但他们绝不会用自己全部兵力去冒险。当然这一切都有个前提，努曼高层凭什么相信大使的情报。

　　「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个努曼人……」

　　邦德总督冷冷的问道，这个问题异常的尖锐，从主观的角度上来说，大使完全没有理由去帮助卡特帝国，这种交易必须建立在双方相互信任的条件下。而邦德总督怎么会轻易的去相信一个努曼人呢。

　　「总督您有所不知，我是努曼外交官同时也是银盟教的忠实信徒，在银盟信徒眼中任何文明都应该一视同仁，凭我的微薄之力，能拯救一整个舰队，一群卡特士兵的生命，对我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大使语气突然激动，说到教会时他还夸张的高举双手祈祷。而他所说的银盟教全称银河文明盟友会，那是银河系内古老文明传承下来的教会，主张文明平等和谐相处，反对战争，特别是种族肃清。其教会规模遍布整个银河系，但在卡特帝国并不太受欢迎。关于大使是信徒这件事其实克斯娜总督已经调查过，他确实在努曼银盟教会中有很高的话语权。反对战争，崇尚和平，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外交风格。邦德总督之所以能同意这次会面，这也是原因之一。

　　「有这时间你为什么不去拯救努曼人，你以为仅凭你是个教徒我就会相信你吗？」

　　邦德总督的话语依旧强硬，不给大使留有任何余地，他本身也反感银盟教的人，认为他们思想过于幼稚，活在童话世界里。

　　「我从建交初期就来到卡特，卡特帝国待我不薄，这里算是我第二个家……如今战争已经打响，大总督不可能会轻易撤军，而我也无法说服努曼高层放弃抵抗，努曼舰队终将会被击败……我无能为力……」

　　大使手中的拐杖微微颤抖，作为银盟教徒确实不忍心看到两国士兵相互厮杀，能尽可能的拯救士兵的生命是他离开天境前最后的希望。

　　「你的条件是什么」

　　邦德总督这短短的一句话让大使重新看到了希望，他挺直了身子说道。

　　「我只需要您提供给我一号舰队准确详细的舰船数量和编成，努曼高层会通过之前战斗的记录验证这个信息的真假，我的情报就有了可信度……」

　　大使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通讯器，推向了总督。这个通讯器明显是被加密过的，他希望总督能把情报秘密传送给他。

　　「作为帝国军人，我不会向你泄露任何保密情报！」

　　邦德总督站起了身，严词拒绝了大使的要求，并示意大使离开。

　　「这件事情您不必马上做决定，邦德总督，我认为每个文明种族都有感情，包括您，没有哪位父亲愿意将自己的孩子推向悬崖，我理解您的苦衷，希望在我离开天境前，能收到您的答复……」

　　大使没有因为总督的拒绝感到沮丧，他微微鞠躬，转身走出了花园，将那个通讯器留在了圆桌上。

　　邦德总督望着那个远去的身影陷入沉思，如果单纯是用一号舰队的情报就可以换取整个舰队士兵的性命，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但这次会面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大使的计划是自己想法还是背后有人精心策划，目前还无法判断。二号舰队已经启程，而大使明天也将会被驱离卡特，没有时间留给邦德展开调查，一切都是预料之外，取舍就在一念之间。当然他没有忘记，比起整个舰队的士兵，有一个人的生命对他来说更加重要，答案似乎已经明了。

　　邦德总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服，快步走入了室内，而圆桌上的那个通讯器已然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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