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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金蝉脱壳,老佛搬尸(上)


  “不知金蝉长老准备如何护住小猴子的心阳?长老莫要忘了,这里可是黑渊。”另一边,善游步佛沉声问道。

  黑渊直通欲海,封天绝地,灵气不可循环,天地经纬皆铺展不开。

  而黑渊中无处不在的欲念对于心阳无疑摧心毒药,心阳在外,仿佛危卵,即使有法力包裹,也不能持久。何况金蝉只是元神,一身法力又都已被禁住,老和尚实在想不通有何办法能护住小猴子的心阳。

  “一切只是贫僧冥冥中的感应罢了,贫僧也无法解释,但石头你若信得过贫僧,贫僧不打诳语。”说完,金蝉略做思索,又补了一句,“贫僧问过本心了。”

  猴子一听瞪大双眼,敢情你就把老子的命全压在你的狗屁直觉上了,你问的是自己的良心吗?它怕不是黑的!

  然而猴子并不知晓,所谓直觉,正应了佛家中意之一字,合乎心法中心所法,也即是动法,是第六识,第七识,第八识之源。

  猴子连忙转头看向善游步佛,疯狂使眼色。

  然而善游步佛视之无睹,面容严肃,又追问金蝉一句:“意之一物,即可信,又不可全然托付。前五识尚会欺骗,第六识、七识、八识更是飘渺。长老当真有把握?”

  金蝉不语。

  善游步佛沉吟许久,面向猴子:“老和尚也没决断。此法用与不用,试与不试,全看你自己。”

  猴子愣住了。他想拒绝,可是不知怎的,或许就是他所质疑的灵觉,或许是别的缘故,他胸膛里的那团火越烧越烫,似乎要硬生生烧穿他的胸膛,甚至焚尽这整个黑渊。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剖开自己的心的冲动。

  猴子忽然收起了嬉皮笑脸,背对两人坐下,于无际黑暗里,看着黑渊深处,此刻阴风也遮不住他深邃的、仿佛能望透那一处地眼的目光,“猴子我在这儿呆腻了。”他轻声呢喃,眼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来吧,让本大爷看看我这颗连老头都惊讶的心究竟是什么模样!”

  有人说,孤独会让人上瘾。

  可他们,或许只是在热闹与喧嚣里头弄混了清净和孤独的内涵。真的孤独不是鲸吞,是为了保鲜而吊着你一口断断续续的气,慢条斯理地蚕食你的野兽。

  未曾见过长夜的人,不足与语人生。

  “石头,过来吧。”金蝉与猴子对视着,招招手。

  猴子一步一缓地挪到金蝉前,咬紧牙关,好像要咬碎他此生至此所有的不甘,咬碎这囚禁了他无数日月的无边黑渊。他挺直胸膛,胸口急促地起伏。在金蝉仿佛无波古井般能抚平心灵的眼神下,猴子渐渐平静,闭上眼,低喝一声:“来吧!”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金蝉动手,这口气顿时就泄了。猴子悄悄睁开一条缝,只见金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猴子心里不禁有些发毛,巴眨巴眨眼,悻悻一笑:“帅和尚,你待会下手可要快点啊。我,我怕痛……我只是一只小猴子啊。”

  “好。”金蝉温和一笑,用手拍了拍猴子的胸膛。猴子正摸着后脑憨笑,忽然间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带着几分错愕,从心口开始,整个身躯须臾之间化为栩栩如生的石像。

  不知何时,金蝉已经把一团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抓在了手上。这也出乎善游步佛意料,老和尚几欲暴起,好容易才按捺住青筋毕露的双手。

  “最能让人忘记疼痛的不是极致的快,而是出乎意料的突然不是吗?”金蝉嘴角一弯。

  老和尚没好气地看着金蝉,再瞟一眼猴子的石像,只见石像的嘴巴在最后一瞬张成的夸张O型,就差说一句:“你放屁!”老和尚努努嘴,行吧,你说是就是,老和尚我还是闭嘴好了。

  金蝉继续讲道:“如此,就麻烦您将这小猴子的肉身带出去,至于它的心就由贫僧带出黑渊。”

  善游步佛微微点头,“可老和尚我听说,长老是被佛祖责罚,于此静悟。长老又如何出去?”

  “贫僧能不能出去,到还要看猴子这团心阳。所以此事贫僧也存了一分私心,并非全然可怜这小猴子。”金蝉也不避讳,坦然说到。

  “好,那老和尚我也不再深究了。阿弥陀佛,长老后会有期。”

  善游步佛行了一礼,忽然将身上破袍一扬,转身背向金蝉,露出三分侧颜,眼眸深邃,身形挺立不再佝偻,仿佛出尘隐士,冲着猴子的石像一招手,袖口无风鼓动,淡淡地念一声:“收!”说罢嘴角不由微微翘起,掌纹似有一点星光流过。

  一个呼吸过去了。金蝉眨了眨眼。石像并无异动。

  两个呼吸又悄悄溜走。善游步佛的月牙似的唇须的一侧,被鼻孔哼出的热气硬生生削断了一截。

  仍然无事发生。一切如旧。

  这一句话轻飘飘地来,仿佛只是路过的游子,挥一挥手,并不带走一片云彩。

  “镇元子老匹夫!”善游步佛心里气得直骂,“金击子不灵,连着这招袖里乾坤也跟个放屁一样。这老匹夫莫不是空手套白狼,简直欺人太甚。哎呀呀~气死老和尚我了!”

  不过老和尚心里也暗自推测,“不应该呀。镇元子老鬼虽然老奸巨猾,可还不至于在这上面骗我才对,难道真是我老和尚没用精?不对!我怎么忘了这茬!”老和尚一拍脑袋,“这袖里乾坤须借助周天星力,可这黑渊绝天封地,星力又怎么渗透得进!哎呀,老和尚我糊涂了!”

  然而老和尚仍死鸭子嘴硬,嘀咕不止,“哼,这镇元子改良的招用起来也太不利索了,这不行那不行,下次换他陷在这种处境里,我看他能怎么办!也不对,那老匹夫说不定还真留了一手,他自己指不定真行。”

  正当善游步佛思绪万千,神游太虚之时,金蝉在一旁开口问道:“阿弥陀佛,贫僧愚钝,不知尊者方才所为是何道理?”

  善游步佛支支吾吾不好回答,只好颇不是滋味地开口:“这……哦,老和尚我年纪大了,这不是搬这石像前得先活动活动筋骨嘛!嗯,老和尚我这就开始搬了!”

  言罢,善游步佛迫不及待想溜之大吉。当下环抱石像,腰马合一,法相随身,腰身一沉,就势一举,石像开始晃动。就这一掂量,老和尚只觉老腰一折,忽然又发现自己再一次低估了这石像的重量,毕竟天生灵石岂是凡石可比。但老和尚自觉在金蝉面前失了不少面子,现在脸上还火辣辣的疼,羞耻之心隐隐作祟,不肯出丑,狠狠一咬牙,施展举重若轻之法,运起法力强撑着把石像举离地面,也顾不得道别,直接消失在原地。

  善游步佛并没见到,就在他身影消失的一瞬,金蝉忽然收起了表情,盯着善游步佛抱石消失的位置,展开神识探查四方。片刻之后,他轻舒一口气,将目光投向手中的心火,神色凝重又疑惑,甚至还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贪婪和渴望。

  “到底是什么在吸引贫僧?这团心阳贫僧为何有一种莫明的熟悉感?”从一开始,金蝉就觉得猴子身上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呼唤他,甚至他猜测这种吸引是双向的,所以猴子会和他亲近,而不设半点戒备——现在,当他把猴子的心摘在手里,他确定了,那不断呼唤他的正是这一团如同心脏跳动般一明一暗地燃烧的火,心火。

  金蝉左手掐诀,正欲推算一番。忽然眼皮一跳,猛地张开右手——只见那团心火好像已在上面生了根,千万丝须状的红线钻入了皮肤,沿着血管伸向心脏区域,这一切却并未给金蝉带来半点痛楚。

  金蝉眉头一紧,心念一动,右手小臂已覆盖上一层金色,经脉也化作琉璃状,但那红丝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坚决地爬向心府,甚至传来一阵阵情绪波动,那是小蝌蚪找到了妈妈似的喜悦。这些红线好像能感知到金蝉的注视,情绪波动忽然变得强烈,好像难能可贵得了表扬的坏孩子,激动得有些难以自控,延伸的速度持续蹿升,甚至还划出了S型乃至螺旋状的弧线。

  眼见奈何不得这些红线,从中也没有感应到危险,金蝉转而看向掌心的火焰。

  这团心心,或称心阳,只是静静燃烧,也不觉灼手,区别于一般凡火的只是它不分内焰外焰,里外一色,似乎无需燃料,不生余烬,凭空而生,不息不灭。

  但不可否认的,这团火就是所有红线的源头,那么,它,是否也有生命?

  金蝉闭目又睁开,便已加持了天眼通。忽然,他死死盯着这团火,再无法移开双眼,直到那团火在眼中的倒影越来越满,充斥整个眼球,给金蝉眼中的世界蒙上了一层血红。

  一道道看不清的黑影开始出现,血色之中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魔鬼在影间舞蹈,黑影如麦子般倒下,每倒一个,血色就加深一分,然后新的黑影填补上来,成为这寂静的屠宰场新一只待宰的牲畜。

  “杀!杀!”

  “谁?何方妖孽在此放肆!”

  “妖孽?你不也是吗?不要再压抑自己的天性,快去杀戮吧!杀光你见到的所有生灵!赞美伟大的杀戮!还有比杀戮的艺术更令人陶醉的东西吗,还有比鲜血更令人愉悦的热饮吗?天蝉,你生来就该杀戮,这是你的宿命。你逃不掉的!不要再妄图挣扎了!杀戮即是轮回的真理!”

  魔音贯耳,幻觉蔽目。

  金蝉只觉太阳穴直跳,不由抱头痛呼。

  此时,红线终于伸到了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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