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当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顾应山吩咐梅万千：“麻烦把管典史叫过来，这里有事找他。”
看着这个年轻的衙役，顾应山笑了：“很明显，你明知故犯。他一点错都没有，反而是你倒打一耙。”
衙役看自己的狡辩没用，低着头开始抖了起来。
这真叫人没眼看。“他是个流民，哪个流民不是几个月没好好吃东西了，你会不知道？
这一餐饭吃不上，晚上又冷，他随时可能撑不住发热去世。换言之，你这是在故意杀人！”
“杀人？”
衙役没想到自己欺负人的举动竟然被说成是杀人，他抖得更厉害了。
“杀人！”
管典史一年到头也遇不到几桩杀人案，他震惊地喊道。
顾应山后退一步，露出操寒。操寒于是把事情的原委跟管赵说了，着重强调了衙役的狡辩与不服。
管典史管着上百人，并不是人人服他。对于这种事情，他很有些感同身受。既如此，说他杀人就是杀人，也不是没道理。
“你是我手下的吧，负责抓违反秩序的人。结果你妄想故意杀人，自己首先违反了秩序。”
管赵挥挥手，身后的衙役带着编外人员一拥而上，把那个年轻衙役捆了个结结实实。
“杀人偿命！等请示完陈知县，就审理此案，以杀人罪论。”管赵说完，讨好地看着顾应山：“顾师爷，你看可以吗？”
顾应山不是那种不懂法的人，这个时代也是有过失杀人的。但这件事最多只能算故意伤害，打他四十大板再开除编制就是顶格处理了。
可他看着头大脸胖的男人，想到了那个饿死在自家院子里的女人，又觉得这件事要从重处置。
“管典史真是心系百姓啊，想诛杀此等恶人，我非常敬佩。但还是依国法行事吧，我看不如请县尉在此地审理此案。打他四十大板，再让他从此当不成衙役。”顾应山有了主意。
可惜县令不在。不过在这里的话也懒得管这事吧。
管赵觉得打板子这个惩罚更合自己的内心想法。于是说：“众人把他捆住了，我去请示县尉。”
顾应山跟上管赵，顺便把男人带过去喝稠菜粥。
男人很是感动，把锅里剩的冷粥吃光了，碗也舔得干干净净。
周围人都侧目。他们不用如此狼狈，自然看不上这种舔碗的行为。顾应山道：“你被人欺负了，有点倒霉，这碗就送你了。”
顾应山摸出三文钱，说：“三个铜板而已，我替你付了。”这三文钱等找时间交给账房就没事了。
男人很感动，越发佩服那个女孩。怎么会有女孩子这样聪明呢，以前有事只能吃亏，今天终于遇上青天大老爷了。
男人把碗塞进怀里，正要感谢。已经有人来叫他了，吴县尉要见他。
顾应山跟了上去。
吴金一点不耐烦管这种小事，但案情清晰明了，不用多费口舌，不如拿来和顾应山做个交情。
他于是吩咐众衙役。要在吃完粥的流民那里，当众打这个衙役的屁股，赶紧去准备。
说完，他没管其他人，只是对顾应山说：“顾师爷，多亏了你，这事可好办。不过有些事就难办了，害人的是土匪强盗什么的，抓不到，衙门对不住人家。”
顾应山一下就想到土匪劫道，吴金却不管的事。严格来说这是违法的，现在来说对不住，应该是想和好。
顾应山持保留意见。
顾应山不搭话，吴金心里没底。他又道：“看来顾师爷是不信道教了，只可惜皇上宠幸道人，天下哪有不好的道人呢？”
“马上就有了。好了，我们过去吧。”顾应山想到了周往齐，语气有些生硬。
老实人发火，让吴金心里颤了一下。他觉得没面子，去看打板子了。
既然这事由他管，顾应山就不凑热闹了。他又开始巡视，只不过这回不是看人群有什么骚动，而是看衙役有没有什么不良举动。
还好。可能打板子这事被传播了，又或者是其他原因，这里太平无事。不过来这里的流民明显变多了，粥似乎要供不上了。
今天还是能撑住的，每天煮的粥本来就在增加。
等到下午，发粥完毕。官吏们下衙的时间到了，顾应山交代了几个人就进城去了。
他要租房子。心理上他一分都等不了了，实际上再晚也租不到房子，要露宿街头了。
顾应山打算买一个够自己一个人住的小房子，不要太大，不然浪费了。可惜清河租房市场供大于求，没人好意思出租小房子。
顾应山看着就像个有身份的人，中人给他介绍的都是好房子。二两银子就能在平民区租一个和吴金住的差不多的两层小楼，顾应山根本舍不下，把小房子抛在脑后，租下了房子。
两人签了契约，这个小房子就成顾应山的了。
看着属于自己的小房子，顾应山感到满满的幸福。
不过现在不是享受大床的时候，晚上还得有人管。顾应山跑步出城，碰到了周往齐骑马回家。
周往齐下马，很懊恼地说：“那个道士确实是在那里招摇撞骗，可是我抓不来他。那些无知民众都护着他，叫我不好下手。”
顾应山有点失望，但还能接受。
周往齐更不能接受这事：“我把他害你的事情说了。结果那道士竟然说，土匪确实是他安排的，这样做是为了帮你挡灾。
他为了不惊动老天爷，才委屈自己请来土匪。你不感激就算了，还曲解了他的好意。”
周往齐冷笑：“好意？我恨不得把他万箭穿心。民间竟有此大恶人，社稷如何安定。”
顾应山赞同道：“要是能抓起来就好了。我还想给这些流民来点科学教育呢。还可以用他来保证以后一定去剿灭土匪。”
两人一齐摇头。
“你今晚还睡外面”周往齐不希望兄弟吃太多苦。
“嗯，不过我刚租了房。”
“可惜了那张大床，可惜了房子白白空着。”顾应山觉得自己好浪费。
“我和我娘去给你干活，不要你的银子，你包吃包住就够了，不就不会白白浪费好房子了。”小女孩说。
“是咧，不要钱。有个住的地方就好了，我们不挑。现在大家都睡地上，我们有个房间睡就心满意足了。”女人说。
顾应山没想到竟然会在巡视途中被一个小女孩拦下。她还有理有据地要自己收留她。
“可，这是件大事吧。我和你们非亲非故的，住我家里？就算是为了服务我，也容易引来议论吧。”
小女孩一点不慌：“顾师爷堂堂七尺男儿，收留两个妇孺都决定不了么我和娘现在成了流民，只想干活填饱肚子，谁在乎那些虚名。”
顾应山觉得这个小女孩的话很有道理，于是说：“我叫顾应山，你叫什么？”
小女孩用她的大眼睛看了顾应山好几遍，才低下头说：“我以前叫马二妞，以后打算叫马玉兰。”
“哦”
“等我娘给我上这里的户籍，我就要叫这个名，更好听，也可以去晦气。”马二妞骗顾应山。
改名换姓，在顾应山这里不是问题，他没在乎这个。他道：“好，我答应了，明天咱们就去签契约。”
顾应山正要说具体的时辰，城门口忽然开了，吴金走了过来，把他拉到了一边。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顾应山被臭骂了一顿。原来是周往齐去抓那个道士的事被陈知县知道了。
他可盼着升官发财，现在得保住命。底下的人却公然跟皇帝高官作对，他冷汗都出来了。哪怕是晚上也要吴金把训斥的话带到。吴金对顾应山有意见，添油加醋，把顾应山骂了一顿。
因为这种破事挨了一顿骂，顾应山低着头，画个圈圈诅咒这俩人。
吴金看顾应山蔫蔫的，背着光笑了：“顾师爷还是不要管和尚道士的事了，这里的水很深啊。”
深？哼。顾应山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吴金模仿着知县：“有件事要告诉你。皇上和叛贼正在打仗，兵卒不够粮草不足。于是派了人到各个府州，要我们出粮食和民夫。”
顾应山不想出。
“你是师爷，自然是要出谋划策的，知县叫我问问你的主意。”吴金倒要看看顾应山能做什么。
不会是想好吃好喝招待来的那些大臣，以求少供吧。谁不会呢，现在情况紧急，这办法肯定要没用。
“我们是要搞水利工程的，没有额外的人可以被征用。普通农民早就被重重压迫，再没有能力去打仗。”顾应山的脑袋飞速运转起来。
“你什么意思。”吴金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我不想出一粒粮食，一个民夫。清河就是清河，朝廷就是朝廷，管不到这么远。”顾应山不屑道。
“你你你，大逆不道！”吴金压低声音。
“放心吧。我不是乱说的，我也惜命。你看，起义军和禁军打得难舍难分，一天不知道消耗多少国力。
国家本就积重难返，又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战争，还能有多少实力。南方各府也知道这点，表面顺从，但肯定不会送多少兵力给北方的朝廷。
它现在也只能拿余威吓人了。要是我们不听，它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要是我们出了粮食和民夫，只会削弱了自己的实力，以后乱起来会很惨。”
顾应山对天下的局势是有分析的。这种征调类的事情，他早就想好了得失。这次，当个铁公鸡装穷装弱才能得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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