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夜风不凉不热,撩动着一个青年梳成马尾的发丝。
这个青年站在一座高楼大厦面前,抬头望着顶层。灯未熄灭,他知道那个人还在。
拿出手机看看,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信息。来电列表里是他拨出去未接通的通话记录。事实上,这些天他都会在最可能有空并方便接电话时,拨通同一个号码,与今天一样,都没有接通。
区别在于今天他在早上、中午、下午都拨打过了,而下午他早早去到男人上班的地点耐心等待,差不多到下班时间拨打了,等待下班的人陆续离开,并且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人再从大厦出来后再拨打了一个,差不多八点的时候再拨打一个。
每次拨打都没人接听,每次拨打后,他都假装若无其事地发条信息过去,最近几条是:
“我在xxx订了位置,你来好不好?”
“我在楼下等你。”
“我还在呢,你呢?”
“理理我好不好?”
“今天,就今天见见我好不好?求求了。”
手机终于响了起来,他手忙脚乱看也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接通,小心翼翼“喂”了一声,没等他按下激动说出其他的话,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后,他焉了下来,交谈几句后挂断了电话。
是之前订好位置的餐厅打来的电话。预留的位置只能再保留二十分钟。
他再次看了看信息又看了看通话记录,轻嘲自己:“真像个变态吖……”
估计今天又是见不到人的一天,他眨巴几下眼睛,赶往餐厅。一个人也是可以吃饭的。
到达餐厅后,侍者引入座位。这家餐厅离男人上班不远,目的就是尽可能争取一次共同用餐的机会。目的破灭,本想化伤心为食欲,但想想自己的腰包,一个人,能吃饱就行。随意点了些东西后,侍者离开。
菜一道还没上,餐厅经理挂着职业的笑来到他面前,微微低俯前身:“抱歉,打扰到您用餐。是这样的……”
解释了一大堆,他总结起来就是一位老板的朋友,亦是老主顾打电话说要来。这位老主顾平时最喜欢的就是他提前了好久才订到的位置,如果他愿意让出来,他今天的所有消费算在老主顾身上。餐厅表示歉意,也会送上一瓶红酒。当然,实在不愿意也没关系。
本来心情就不好的他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换。
经理对他的选择波澜不惊,似乎他做什么反应都是正常的。他起身,转头朝窗外看去,以这个全餐厅最佳夜景视角,看到的夜景的确不错,留下一声叹息,人跟着经理来到另外一个靠窗的位置。其实离之间那个位置不远,但座位与座位间通过巧妙的设计隔绝开来。
菜上齐后,他端起红酒杯敬对面空无一人的位置,生生扯出一个微笑:“老公,结婚纪念日快乐。”
将酒饮尽后,搓搓自己的脸颊,开始正式用餐。餐用到一半,根据动静,那桌的客人终于到了。而他听见客人的声音后,呆立当场。
世界上有那么多巧合,有些巧合只希望它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叫于合里,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扎成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一张小脸雌雄莫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略蒙上又一层蒙蒙水汽。
他无论是邀请还是求都求不来的对象庄水矣正与一位长相艳丽的女人共进晚餐,用的还是自己让出来的位置。自己只能隐蔽看着这一切,连质疑都不能有。
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庄水矣脸上的神采焕发,眼角眉梢都透露着笑意,令人舒适、温暖。
这样的笑意,于合里竭尽全力回忆,也不记得婚后的庄水矣有没有给过自己。或许自己也弄不明白是自己不记得,还是不愿意承认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人嘛……时常自欺欺人。
庄水矣是于合里的合法伴侣。在男男可婚的政策下,领证,过了明路。
记得结婚证到手那天,于合里拿着新鲜出炉的证件,怀着满腔的喜悦和期待问新晋升为自己先生的庄水矣:“我们去吃个饭吧?”庆祝庆祝。
庄水业冷冷地斜了他一眼,不发一言。稍顷,他转身狗撵似的大步离去。
被留在原地的于合里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尽全力追逐,口中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最终的最终,成功追到了一车尾烟,跟个大傻冒似的。附近的人的侧目证实了这一点。
在那一刻,于合里垂下眼帘。今天只有一个人欢喜,他的先生或许真的不愿意成为他的先生。
这一个人的欢喜随着庄水矣的离开,成了掉落在地上粉碎的水杯。水撒一地的同时,水珠与粉碎的玻璃碎片四起,一软一硬却同样杀伤性十足地划过之前端这杯水的人,收拾一地残渣时,还能弄一手的血。
做出什么事就有什么样的后果。于合里发现自己出门前关注点全是结婚登记需要的材料,现在手中除了证件,什么都没有。这个时候他的崩溃值达到自以为的顶峰。
能怎么办呢?借好心人的手机拨打先生的电话,并且绞尽脑汁想想该如何跟他的先生解释自己的囧境,让本就不开心的庄水矣调头回来来接自己,不要抛下自己一个人。
至少……至少借点车费吧。
好不容易接通了电话,于合里小心翼翼地说:“喂……是我,我……”
一通焦急而期待的输出后,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拿开手机一看,通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挂断了。
于合理冲手机主人尴尬笑笑,硬着头皮再次拨打庄水矣的电话。
可惜,这次绞出的脑汁白费,对方手机传来冰冷的关机提示音。而于合里的脑瓜子除了自己的手机号,就只记得庄水矣的。唉……
将借来的手机物归原主。手机主人同情地拍了拍于合里的肩膀,“你这是刚离婚吧?”
于合理再次尴尬地笑笑,偷瞄新到手的证有没有露出一个角。也不知道是希望别人看到,从而解释这个误会?还是希望误会就这样下去,这样彼此都不尴尬。
最终,他谢绝了好心的手机主人资助或者暂借车费的提议,似乎接受了这样的好意,等于真的是来办理离婚的一样。
叹口气,将新到手的证件捂捂好,步行得腿快断了后,终于回到了家门口。暂且称为家吧,至少于合里是这么认为的。
乐极容易生悲。开心、兴奋的自己原以为今天会有个简单的庆祝,或许还会有点少儿不宜的场景。因此,早早放了从小照顾先生的王姨的大假,所以进不了门的他,庄水矣没有回来之前,自己也别想进门。
千辛万苦回到家、却不得其门而入。长时间行走的于合里双腿发软发胀,实在撑不住,不管地上是否干净,坐在了门口,摸摸捂好的结婚证,渐渐睡了过去。
别问为什么不摁指纹或者密码开门。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的。
可是于合里没有得到庄水矣允许他录入指纹和知悉密码的许可。
或许有这样的许可,代表与庄水矣的紧密联系一起,是一种默许可以进入庄水矣的世界的许可。而自己没有得到这样的许可,只能徘徊在他的世界边缘。
睡眠并不安稳,中途醒来时,发现自己脸颊湿漉漉的,眼睛肿了起来。抬手摸了摸,擦干脸上的痕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至于心口的寒风倒灌,轻叹自己矫情。用衣袖再次抹抹脸,继续等待庄水矣的归来。
最终庄水矣的确回来了,不过是第二天回来的,带着满身酒气。
他停顿在门口,看了狼狈的于合里片刻,绕开他,自顾自开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是的。于合里与他的先生不共用一个卧室。
庄水矣的卧室与书房是于合里的禁地。或者说除了自己的卧室和公共区域,其他的地方都是于合里的禁地。
于合里拍拍身上的灰尘,尾随庄水矣进屋。有些遗憾许久未听到庄水矣对自己说话的声音了。
几年后的今天,庄水矣在餐桌上游刃有余。不知道在用他跟别人说着什么,逗得眼前的女人笑了起来。接着,庄水矣也笑了。
于合里看着那个笑容也勾了勾嘴角。嘴角勾到一定幅度,“啪”地掉落下来。他突然意识到:
原来……原来庄水矣也还会开怀大笑。自己这是多久没见过了?
原来……原来庄水矣对别人也会温柔。曾经也对自己温柔过的,可是怎么毁了呢?
原来……原来庄水矣与人相处时是这样的潇洒自在。而与自己结婚后,在自己面前似乎再无笑脸。
……
原来……原来庄水矣跟自己结婚后,他是那么不开心。
原来……原来庄水矣是真的不喜欢自己。或许也不会喜欢自己。
原来……原来没有自己的参与,庄水矣是可以这么放松和开心的。
……
原来……原来有那么多的原来。
于合里重新露出笑,笑着看这“赏心悦目”的画面,等主角离开后,他才起身回家。
今天的家中,与往常多数个夜晚一般,只有他一个人,空空荡荡,哪哪都是无声的孤寂。
于合里揉揉太阳穴,第一次为这样的孤寂欣喜。
这样的孤寂中,自己可以放肆宣泄自己的一切情绪。可以哭着笑,也可以笑着哭。可以捶胸嚎啕,也可以顾影自怜。不用顾忌别人,不用在乎别人的想法,不用再强颜欢笑。可以瘫在任何地方,放任自己的情绪全部外泄,不再忍耐。也可以静看窗外明月,什么都不想。
今夜,是属于于合里一个人的夜。
第二天,走出卧室的于合里直接来到玄关,发现了庄水矣回家的痕迹:鞋子。于是,缓缓来到在庄水矣的房门口静静等候。
按照往常的规律,庄水矣不是去晨跑就是急匆匆出门。若运气好晚上可能回来,运气不好,短则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长则几个月见不着面。
于合里不确定今天或者最近几天会是什么情况。因此,必须趁这次庄水矣在家,快刀斩乱麻。
不然以自己这的脾性,大概率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最后得过且过,害人害己。
可能上天也认同于合里的做法,没等多久,庄水矣出卧室了。
随后,于合里拘谨地迎来了庄水矣的死亡视线。顶着这样的压力,艰难争取了庄水矣宝贵的五分钟。
把昨晚草草拟定的离婚协议递给庄水矣,忐忑地等待命运的法捶落定。
庄水矣冷淡接过,随意翻看了一下,冷笑一声,问:“这又是你的什么把戏?”
于合里无言以对。或许在他们的婚姻里,于合里把戏太多,不值得一丝一毫的信任。使劲眨眼,隐藏眼中克制不住泄出的情绪,“正常的离婚协议。内容是按模板写……”
不等于合里说完,话已经被强行打断。
“什么叫正常的离婚协议?你想离婚?你居然好意思开口说离婚?这婚是谁死皮赖脸求来的?你忘了为了得到这场婚姻你都做了什么?嗯?”
于合里掐掐手心,努力忽略这隐含怒意的嘲讽,“是我死乞白赖求来的,这些年委屈您了,所以离婚吧。”
庄水矣沉默下来,不错眼地观察一番后,脸色变得极其可怕,下一秒冷笑道:“你在外面有人了?”
于合里猛地抬头,错愕地望着庄水矣,脱口否认:“没有!”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的想法。
“那是捞好处捞够了?”
“……”
于合里无言,一时困惑不已,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他的沉默似乎激怒了庄水矣。庄水矣眯了眯眼,满脸嘲讽地看着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思索片刻开口道:“呵……想离婚?可以。条件是你净身出户。”
听到这个说法的于合里心里没有愤怒,有些空茫,最多的还是疑惑。自己拟订的离婚协议中,在财产分割这块,写的不就是这个意思?最多保留自己的一些私人物品。难道这样庄水矣觉得不可以?这些也不能带走?
他想哭,思称片刻,正想试图争取带走一些私人物品。
庄水矣却似看透他了一样,将他犹豫的样子视为戳到了他的肺管子,冷酷道:“怎么?舍不得?那……”
“好吧!好吧!”于合里忍痛打断庄水矣,第一天发现庄水矣还有周扒皮的潜质。
庄水矣再次沉默下来,继而愤怒起来,吼道:“你是不是诈我?你图什么?你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说着,抓住于合里的胳膊就往外拖,“现在就去到民政局,刚好赶上那里开门,可以第一时间办理。呵……你可别怂!”
于合里挣扎着抽回手,往里走。后面传来讥讽:“怎么?这就后悔了?”
“证件,要带上证件才能办理。你等我一下下。”
怕庄水矣等得不耐烦,急吼吼拿好东西冲在了前方。
离婚时,多半会有调解员调解调解。俗话说的嘛,宁毁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轮他们的时候,于合里苦哈哈赔笑,告诉调解员两人心意已决。
庄水矣则一直冷漠地看着,一言不发。那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场戏。
身为丑角的于合里,也不知道表现让不让庄水矣满意。
最终离婚证到手。
于合里对着这崭新的本本正五味杂陈,庄水矣已经再次冷冷看于合里一眼后,扬长而去。
同样是在民政局门口。上次结婚领证,追了一车尾气。这次,于合里看着庄水矣的背影,没有往前追。然后悲伤地发现,于合里(想爆粗口骂自己)又忘记带钱和手机了。
悲催的于合里不再找人借电话,抬腿开始漫长的步行。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像一条狗?一条失家的落水狗。
等于合里耗尽力气回到……啊……不!是来到庄水矣家门口。敲门后,很快门开了。
王姨开完门没有多看于合里一眼,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对此,于合里松了一口气,好歹这次有人帮开门,还不用对别人尴尬解释什么。
他看着这即将没有资格来的“庄水矣家”,鼻子一酸。在失态前,冲进房间随便收拾了些东西,踏出了“庄水矣家”。
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你我。
于合里闷头往前跑,强迫自己绝不回头。心里戏剧化地演绎出一幕幕,比如自己软弱哭着喊着要回去,对庄水矣跪地求饶;哭着喊着:不爱自己也没关系,只要能呆在他身边。
演绎到这里,他停下往前奔的脚步,低垂下头,眼睛处于一片阴影中,神色不明。突然原本往下弯的嘴角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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