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委屈
三姨娘连拉带拽,总算是把自己的儿子拉到了身边。
这么一会儿工夫,方才和三姨娘讲话的几位侍妾也从院子里绕弯过来。
她们跪在地上行礼:“拜见陛下。”
林皎听见这几位侍妾心中的声音。
“林皎这丫头怎么了?”
“她阿娘待她这么好,怎么还不知足?”
林皎的表情越发难看。
厉承允面容冰冷,沉默不语。
林皎来这里找玉佩,而厉承允与她同路,此刻一挥袖便要离开。
林皎和其他人弯腰行礼,叩送陛下离去。
厉承允之所以插手此事,是借机敲打一下有拉帮结派意图的丞相,指桑骂槐。
如今,不必再插手。
只是厉承允他身怀武功,听力甚佳,刚刚离开不远,便听到那几个女子在背后嚼舌根。
厉承允停下脚步。
身边侍卫询问:“陛下?”
厉承允蹙眉不悦:“不急,先且听听她们说些什么。”
因为三姨娘在外人面前,对林皎从小到大都表现得很好,如今林皎和三姨娘起了矛盾,大家也只觉得是这女儿大了不听劝,心思是越来越坏了。
所以李小娘信了三姨娘,并对如今患有眼疾的林皎说道:“皎皎,不是小娘有意,先且不说你姨娘对你多好,你瞧,你的大姐姐,二哥哥都是知书达理的人,可你不听劝,总叫三姨娘伤心。”
另外一位姨娘同是如此认定:“你这身体不好,多半是自己个心里郁结,这眼睛,指不定也是你自己个摔的。”
三姨娘在外人面前常常说她对林皎多上心,做事也挑不出错。
毕竟林皎是从三姨娘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不至于在背后折磨她。
三姨娘闻言,喜上眉梢,听到众人都向着自己:天高皇帝远,丞相疼爱自己,陛下若是真看上了林皎,也不可能砍了自己这位“亲娘”的脑袋。
陛下也真是的,平白无故替林皎出什么头?
让这些姨娘们好好地说说,陛下有心打听的话,就会听到这些言论。
以后也不会再替林皎乱出头。
林皎被一通指责,嘴唇颤抖,心惊胆战:“阿娘对我好?”
她被人按死在水缸里,她的阿娘怪她没死远点。
“怎么不是?若不是你多番惹事,三姨娘又怎么对你生气?”李小娘气急出头,“皎皎,不是小娘我多说,只是你终究是个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琴棋书画你不会也不打紧,可你不能不记着大人的好。”
三姨娘见状在旁边抹眼泪哭诉,心中乐呵呵:“皎皎啊,阿娘都是为了你好啊。”
林皎咬唇,知晓此人心中美滋滋,不与她们多说。
她只想早些找到自己的双鱼木佩。
她如今眼睛不适,布巾上糊了草药,只能透过纱布瞧见一点点光晕。
几个人又都在围着她,找起来十分艰难。
只有三姨娘的儿子小宝在旁边开开心心地玩。
过了一会儿,林皎突然瞧见小宝手中拿着一块双鱼木佩,急忙说:“小宝,把姐姐的木佩还给我。”
众人都看向小宝。
三姨娘还没明白是怎么一会儿事,便听见林皎再说:“那是姐姐的木佩。”
三姨娘定睛一瞧,乐了,小宝正拿着林皎的那块双鱼木佩玩得正开心。
李小娘发愣:“小宝,你拿你阿姐的木佩做什么?”
小宝本来摆弄得正开心,一撅嘴巴不欢喜了:“这是我的。”
小宝看向三姨娘。
三姨娘心软,这可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想要的东西,给他玩玩又如何?
可如今林皎和自己置气,三姨娘心道直接说她怕是不同意。
就在此刻,小宝说出了令林皎吃惊的话。
“这可是七弟给我的!”
小宝排第六,他口中的七弟就是西厢房的一位侍妾的五岁男童。
平日里,两人玩得好。
林皎明晃晃地听到小宝的心声:我让七弟说这是他给我的,他肯定会说,阿姐怎么能证明这木佩就是她手中的一块!
三姨娘一乐:七弟证明,小宝证明,我这当娘的也证明,这木佩就是自家的了。
三姨娘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块木佩吗?
三姨娘自然不怕,大声道:“林皎,你平日让我生气,还要偷抢小孩儿的玩具?让七弟儿过来,真相就大白了。”
不一会儿,西厢房的那位姨娘就领着七弟儿过来。
七弟儿还没弄明白就被推到林皎面前。
“三姐姐。”
林皎蹲下来,轻声问他:“你可曾见过那木佩?”
三姨娘没等七弟儿回答,便一把扯过人,大声问:“那木佩就是你给我小宝的,你给忘了?”
七弟儿看向小宝,两个小朋友互瞧,机灵劲又上来了。
就在此刻,突然一道淡漠的声音:“朕也想知道这一块木佩是谁的。”
离开的陛下重新回来,众人心惊胆战全部跪在地上,西厢房的姨娘也按着七弟儿的肩膀让他跪。
七弟儿毕竟年岁小,没见这样阵仗,吓得面容一皱,大哭起来:“我,我不知道,我捡的东西都给小宝,但没捡过木佩给他。”
小宝的谎话被戳穿。
三姨娘面红耳赤,又气又急。
刚才还向着三姨娘的几位姨娘面色难堪:这叫什么事儿,三姨娘养的这小宝怎么张口谎话,平时还说过什么假话红骗人?
倒真是自己冤枉了林皎。
三姨娘一看情形有变,急忙找补:“许是小宝记错了。”
“皎皎,木佩给你,阿娘冤枉你了,阿娘给你说句抱歉,你就原谅阿娘吧。”三姨娘又哄说,“你与阿娘回去,阿娘给你做好吃的。”
三姨娘咬牙:今日真是倒霉。
处处不顺。
林皎自然不信。
她接过木佩后,望向面前的皇帝,寄希望他能有所反应。
但她听不见天子的心声。
也瞧不出他眼中对这木佩的诧异。
根据前世记忆,平南王丢失小女的事情人尽皆知,包括天子。
但小女儿身上有一块双鱼木佩的事情知晓者却少之又少,未曾广而告之,更不可能公布佩物的样式,怕有人仿造来认。
厉承允如今不知情,恐怕等平南王几月后求天子相助寻女时,应当才会知晓。
厉承允眯起眼眸,冷笑一声:“都道丞相清流门派,后院女子温柔贤淑,如今后院瞧着不同,前头又是怎样的?”
他话说的重。
三姨娘傻眼,这怎么就牵扯到丞相身上?
若是让大人知道了,自己可要遭罪了。
再说了,她之所以替小宝扯谎,不过是顺嘴为之,是不小心的。
不就是一块玉佩吗?
可陛下却说管中窥豹。
三姨娘连忙辩驳:“陛下,你是不了解我的女儿……”
厉承允淡漠。
三姨娘又说:“她从小就不听话,常惹我生气,小时候我给她熬的粥,一口没喝。”
林皎记得此事。
当时粥太烫,她拿着汤勺搅和两下,阿娘平白就生气把粥抢走,让她不爱吃别吃,还将此事到处宣扬。
三姨娘一把眼泪又说:“她自幼便是什么都要好的,我手上的银两都填补进去给她置办,她还不满足。”
厉承允狭起双眼,回头看了一眼侍卫。
侍卫说:“回禀陛下,林姑娘除开气血不足,感染风寒,手臂上好几处淤青和伤口。”
这都是刚才太医治疗时,服侍的侍女们瞧见的。
衣物底下不方便见的地方,恐怕更多更重。
三姨娘也不傻,真正打的重的地方不会是在表面。
就这样的情况,三姨娘也好说她待女儿极好。
厉承允指向一位女宫人:“你且处理此事。”
三姨娘眼前一黑,心慌慌。
自己撒谎却没办法去圆,因为林皎住的院子极小,更是没有她所说的“重金置办”。
她的好皮囊被戳破了,只能去求林皎。
这孩子自幼一直认自己当娘亲,觉得是二人一脉相承。
三姨娘想的透彻,林皎对亲情看得重,虽然一直对娘亲很伤心,却从来是不会说让三姨娘伤心的话。
这样的人,哄一哄,自然就会顺着来了。
只要林皎愿意听话,此事也就作罢,不会让丞相生气的。
三姨娘伸出手想要抱住林皎,可林皎一颤,蒙了纱布的双眼无法清晰看见。
她听到三姨娘要凑过来,身子一抖。
林皎脸色苍白地望向厉承允的方向。
在记忆中,厉承允虽然对外严肃,但他和平南王的关系极度紧密。
平南王妃和当朝太后乃是亲姊妹,关系素来融洽,从未翻过脸。
昔日,先帝未登记前,太子府和平南王府挨得近,两家常有走动。
厉承允的爹娘性子严肃,但平南王府主人性子温和,又有相龄的三位世子相配,厉承允幼时有什么不适,平南王府的人知道的都比太子府的人要快。
前世,林皎被淹死的消息,而她身有双鱼木佩的事情传到了宫里,厉承允大怒。
林皎看到年轻的帝王为她报了仇,将她从万人乱葬岗里一点点找到,厚葬。
居无缥缈的魂魄终于因为帝王之怒而有了安稳地。
也因如此,重生后的林皎莫名对厉承允少了一丝畏惧,多了亲切。
她见厉承允有不再插手避嫌女客的意图,那女官恐怕明白,不会多管。
林皎下意识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此举太过突然,众人震惊。
侍卫们也一时间未曾反应过来。
而本身武艺就高超的厉承允也似乎没反应及时。
这可是当今天子,性子古怪阴鸷。
林皎怎会如此?
厉承允狭起眸子,林皎与三姨母女十余载,有养育之情,纵然二人有所隔阂,看三姨娘的样子,林皎怕是第一次如此反抗。
林皎日日被欺负。
她若是不服,便早该和丞相禀告。
可她不去找爹爹帮忙,反而信了第一次见面的天子。
何况,今日有了天子开口,三姨娘以后就算再瞧不惯,也不会多欺负她。
厉承允斜眸看着拉着自己衣角的小姑娘:她竟然更信自己?
林皎咬唇,她的耳边都是身边人对自己的腹诽,唯独面前的帝王平静得如同一湾静水:“禀陛下,民女想要和真正的父母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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