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何致说沿海城市紫外线强烈，上工地一定要早点，早去早回避开阳光最强的时候。这点顾沿倒是深有体会，在项目上呆的这几天，也就平时刷刷碗晒了太阳，这胳膊露出来的部分就已经黑了不少。
于是第二天顾沿提前半个小时爬起来。
而收拾好自己打开门的那一刻，天空却是一片阴暗。
何致对着天空像是在发愁的样子：“沿海梅雨季节是这样的，球场施工得延期了。”
顾沿望着他不知道说什么，片刻又想起前些天她无聊在小学官网上搜到的招聘信息。
她问：“小学是不是已经在招聘老师了？”
何致点头，说：“学生也招了一批了。”
这么快就招学生？
顾沿实在有些疑惑：“现在招学生他们怎么办呢？今年也开不了学啊。”
何致一脚跨上小电驴，扭动着把手：“放心吧，目前只有四个学生报名，已经被安置到别的学校去了，明年小学能用了再回来。”
招学生和老师她倒没有太操心，只是……
这四个学生……
顾沿上车，小电驴发动，她又问：“这么大一所学校只招四个学生？”
何致：“暂时只招了四个，明年……”说着停顿一了下，似乎没能想出明年的事，于是又说：“明年的事明年再说。”
顾沿：“……”
顾沿抓着他的衣角，望着四周空旷又凄凉的景象，叹了口气，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得开发到什么时候，想做见证者是不可能了。
项目部到现场不远，就在十字路口转弯处。
一条公路，两排钻天杨。
小电驴缓缓开着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早听说北城这座沿海城市紫外线强烈，见光三层皮，不见光也是海陆放热，闷到窒息。这就五分钟的车程顾沿就给闷得不行，下了车只想赶快找个阴凉地儿歇歇。
小学的大门还在施工，门口被封锁住了，只留下一条极窄的施工通道，周围是稀黄的泥土，挖机运作还发出嘈杂的声音。
何致在一旁停车，顾沿想从施工通道里面进去，却没想到没还走几步她的胳膊胳膊突的就被抓住了。
“干嘛呢，叫你好几声了没听见啊，进来干什么？”随之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保安，三十多岁的样子，凶巴巴抓着顾沿像是在制服不法分子一般。
“我……”顾沿有些被吓到，一时间恍了脑子。
她企图把生疼的胳膊抽回来，保安却抓得更紧了。
他依旧凶巴巴的，用另一只手指着门边一排大字：“施工重地，闲人免进，还跟着人群混进来，这是来玩儿的地方么？”
保安的声音有些大，施工的嘈杂声也遮盖不了几分，门口进出的好些人都看了过来。
顾沿尴尬，慌乱解释：“我不是来玩儿的，我是来学习……学习……的。”
可是，越说越没底气。
“李工没事儿，项目上的人，跟我一起来的，把这个戴上，反光衣也穿上，”停好车的何致过来，递给顾沿反光衣和安全帽，并嘱咐道：“进入现场随时都要记住这两样东西，不仅是你的门牌钥匙，也是你的安全保障。”
对哦，她竟然连最基本的都给忘了。
顾沿接过反光衣和安全帽迅速穿戴整齐，然后吐了吐舌头，冲着保安憨笑：“不好意思啊，我给忘了。”
这下保安倒和蔼了不少，瞬间换脸，笑眯眯看向顾沿：“这丫头，白白净净的，还以为是跑进来玩的呢，早说嘛，项目上的人怎么会不让进呢。”
北城，少数民族自治区，地方偏僻，气候不稳定，无论是经济、文化、政策上的局限，很多方面都赶不上其他发展地区，园区更是北城很偏僻的一个小村庄。
这在公司培训的时候顾沿便听雷敬讲起过，为了这片荒地开发，北城还特地出了不少政策通路，公司也为这里的员工提供了更多福利，可是还是有好些被调过来的人员都呆不长久。
也难怪保安会认为她是禁止进入的闲人，就拿这个工地见到的人来说，谁不是风尘仆仆，灰头土脸，像她这样白白净净的还真没第二个。
两人走到球场，天泵从几十米的上空伸向制好钢筋网的地面，一旁的工人满头大汗，一边用铲子抹平混凝土一边用空隙时间擦去满脸汗水。
轰隆隆的声音，笼罩着整片球场。
“这是天泵，打混凝土用的，一百米以内的都可以用这个，”顾沿将书本上的知识背出来：“不过，混凝土一般都是在晚上打，因为温度低，自由水含量低流动性降低，防止混凝土收缩变形产生温度裂缝。”
她见何致没有说话，继续道：“白天施工是因为今天阴是天吧，北城断断续续持续了半个月的雨季，这几天好不容易消停会儿。”
何致看着她笑了：“前面说的没错，不过后面不是因为想白天打，而是因为晚上加班加到现在。”
“啊……”
“做现场光看书还不行，到处走走拍点照片。”何致说着，径直往前面走去。
“好的，何老师。”顾沿憨笑，拿出手机开始到处转悠拍照。
何致去到泵车师傅那，拿着料单记录数据，又测了下地面标尺尺寸，最后再核对好图纸上的方格网也开始四处拍照查看情况，过了好一会才看到站在施工区域的顾沿。
此刻的顾沿在球场转悠了好几圈，也拍了好些图片，歇息间正跟着几个做活儿的师傅聊得甚欢，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何致露出一丝笑意，坐到一旁水泥地上歇息。
天还是跟早上出门那样，灰蒙蒙的，像是走不出也看不清的迷雾森林，让人不知道是该混乱还是该安心。
坐在旁边歇息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一道身影便挡在面前。
“何老师，喝水。”他抬头，看到悬在半空中的矿泉水。
是顾沿，她笑眯眯的：“那边那几个大叔给的。”
“谢谢啊。”何致接过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两口就给喝了一半。
顾沿吹了吹他旁边的水泥地，然后坐下：“不过他们说这水是你买的，要我谢谢你。”
何致没有说话，顾沿问他：“你每天都会来现场走一圈么？”
“做工程的，不论是技术岗还是施工岗哪有不上现场的，都是实际的做实际的解决问题，”何致拿起脚边的矿泉水，将剩下的一半喝了个干净：“是不是觉得现场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顾沿摇头，她从来就没想过现场是什么样的：“只是觉得这所学校好大，我看了下小学效果图，单单教学楼就六栋，宿舍楼两栋，别说什么多功能厅，影音室，舞蹈室了，比起我小时候上的小学，简直豪华太多。”
她没说，每天走上一圈汗也得论斤算。
何致拿着矿泉水瓶子，敲了一下水泥地：“没什么好羡慕的，方圆几十里也没什么人，学生也……”说到一半，又作罢。
顾沿懂他的意思，可她觉得这个地方总是要发展起来的。
她说：“现在没有，以后就有了啊，这个园区不是两国之间大力投资开发的么？这里有北城最大的贸易港口，按照计划进行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真正的经济命脉。”
顾沿想象着小村落时代发展为经济贸易时代，而那样的时代有她的一份儿努力，她的心也跟着按耐不住。
两人歇了一会儿又开始到处转悠，本以为一整天的阴天在快要中午那会儿烈阳高照。
顾沿望着头顶的太阳，心情也放了晴：应该不会下雨了吧，球场刚打的混凝土。
走到教学楼处，有人过来找何致，说的现场情况和一些施工进度问题。
两人聊的技术上的事，顾沿听不懂几个词，说的进度倒是听得明白。
那人说：“下个月园区检查，明天就找几个人把路边修补一下，压坏的透水砖、路缘石都会换掉，检查的时候也好走路。”
何致点头：“这两天雨停了，球场抓紧施工，施工时间一定要留有空余，涂料上去还得有几天空闲时间，一定要将时间安排好，避免施工后因为雨季而让球场后期存在质量问题。”
何致继续道：“还有大门口也要加快，得赶在检查之前做好，进出是门面。”
“嗯。”那人点头：“这几天多调几个人过来赶。”
两人聊完后，那人笑眯眯看向顾沿：“你就是技术部刚来的小顾吧，我叫林开，楼下工程部的，这两天赶工，整日都在现场，来女同事了都没来得及认识一下。”
顾沿在项目部呆了好几天了，食堂吃饭时瞧见过他几次，虽然没有说话但也不算完全陌生。
她赶快摆手：“没有没有，我也是来了好些天这才跟着何老师上现场学习。”
林开倒也没有生疏，朝她挑眉：“很幸运哦，何老师的第一个徒弟。”
正说着，他的电话又响了，从他过来后他的电话就没停过，现场赶工应该很忙吧。
他接起电话，没说两句便匆匆道别快步走了。
林开走后已经是中午了，两人准备回去，正午的阳光也越发刺眼，打在脸上，赤luoluo的让人生疼。
顾沿半眯着眼睛，穿过中庭，看到好多成群结队坐在一起吃饭的大叔大妈，她问：“他们中午都不回去吃饭休息么？”
何致解释：“他们都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光是坐车都要一两个小时，所以来了都不会轻易回去，午饭也是自家带来，到了时间便三两个人结伴着找个阴凉地吃饭，吃完饭再休息一会儿，等到下午下了班再回去。”
“哦。”顾沿点头，
正在这时，旁边一个正在吃饭的大妈扔过来一串果子，大妈黑黢黢的脸，却也难盖热情：“吃两颗就没那么热了。”
顾沿看着手里接住的这串类似于葡萄的东西：还有果子能降热的？
“谢谢啊。”她捧着果子看何致。
何致一脸不要紧：“当地特色，吃嘛，没事儿。”
何老师都说没事儿，于是她拨了一颗放进嘴里，只是不到两秒就“哇”了一声。
“这也太酸了吧，”顾沿整个牙齿都在发颤：“这哪里是解暑，分明就是提神醒脑。”
看着顾沿扭曲的表情，何致也忍不住笑了：“多好，解暑又醒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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