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老板娘，点菜”
何致走到一家烧烤店，一屁股坐下便开始吆喝。
“好咧，来了。”老板娘笑眯眯跑过来，手里拿着小本本。
何致乱七八糟点了些东西就把菜单给顾沿：“别客气，想吃什么点什么，没有的就忍着。”
都快饿死的人哪还会挑剔，她拿起菜单就开始翻。
沿海城市，海鲜是主打，她从小爱吃，只是前些日子宿舍聚餐因吃了几只不干净的小龙虾上吐下泻，伤疤还没好不敢造。
“五花肉，鸡脆骨，鸡翅、鸡腿、还有鱿鱼须都来两份儿，多放点辣。”
小姑娘家的，全肉宴。
何致瞧了她一眼。
“好的，小姑娘能吃辣。”老板娘在小本本上记好，又拿了两副碗筷便好往烧烤架走。
何致拿着纸巾在桌上抹来抹去，顾沿开始东张西望。
亮堂堂的十字路口，四个方向，每个红绿灯下都有摊位，好些人聚集在这。
刚刚这大街上还没人没影的，上哪突然冒出来的这么多人？
“听雷敬说你还没毕业，过来实习的，怎么想到跑这么远的地方来？”何致擦完了桌子，打断了顾沿的思绪。
嗯……，这个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问到了。
从她填了那张实习去向表，这些天她耳根子都要起茧了。
可是她景川人民就不能跑出省外了？她不过是想去别的地方瞧瞧，想去那就走，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顾沿坐直了身子，认真回答：“就好比我为什么来到世上，为什么活着，因为我生下来了，没人来杀了我，我又没有自杀的理由，于是我就这样活着了，来这边实习也是，不想呆在景川，也没人绑着我不就来了。”
眼前这个虽大大咧咧，却又细皮嫩肉的人。这样的鬼地方，这样的人过来，没人绑着她他可不信。
不过这乱七八糟的回答，何致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便瞧着她笑了。
不一会儿，老板娘端着烤好的烧烤来了，顾沿拿起就吃，一边吃一边心里嘀咕着：还好是出来了，不然这会儿得饿的翻来覆去，明天还继续没碗，满园区的找超市。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不是还好出来了，是何致，若不是遇到他，她现在肯定是灰溜溜回宿舍再翻来覆去，于是把大把大把的肉串往何致面前推。
“对了，我们的项目在哪啊？那个叫什么阳光小学来着。”正吃着，顾沿突然问道。
何致没有抬头，似乎很熟悉一般顺手指向右前方：“那”
顾沿顺着手的方向往后看去，不远处是一片黑麻麻的空地，再远一点便是夜色笼罩着的学校，红白相间的颜色，其他的虽不太能清楚的看见，但整体框架看得很明确，整所学校基本成型。
雷敬说过小学已经在结束阶段了，看来是真的。
结束了，也就是说在这儿真的会呆不满实习期就要走了么？
手指瞬间冰凉，不敢相信她马上又要拖着行李回去，确又不停在心里为自己打气。不会的不会的，雷敬那时候也说她在这儿实习的日子应该是刚刚好。
“怎么了？”何致见她有僵硬。
“这个工程是不是要结束了？看着都成型的差不多了。”
“怎么，舍不得啊？”何致暗笑了一下，打趣一般的说道：“我都没舍不得。”
她没有舍不得，只是不想早早的就回学校，也不想去下一个地方折腾了。
不一会儿，何致说道：“放心吧，这个工程从2016年开工，合同完工时间是2019年1月，教学楼主体是验收了，不过还有装修和机电部分呢，再说了游泳馆和球场才正开始施工呢，安心在这儿实习，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的。”
走不了，顾沿松了口气，用力点着头：“这才刚来，没想走，没想走。”
何致察觉到她松了口气，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都空了，没料到这小姑娘这么能吃，于是叫来老板娘又重复的点了一份。
烧烤摊下的路灯明亮，照得十字路口暖洋洋一片，桌上的人走了一波没一会儿便又坐满了。
这里应该是园区的人下班后长聚的场所之一。
顾沿把弄着手里的杯子：“不过这里真的好偏僻，似乎到处都是工地一样。”
跟雷敬来的时候几乎有半个小时的车程都是这样，除了蓝白相间的活动板房就剩黄土了。
“开发区嘛，都是这样过来的。”何致不以为然，拿起水壶倒满顾沿的空茶杯，又给自己满上。
杯子里水一口水下肚：“不过现在还好，还有夜宵摊，两年前来的时候那才叫草长莺飞，别说什么超市，夜宵摊，头发长了都是自己客串理发师。”
两年前？
顾沿惊讶：“你两年前就来了？”
“对啊，我在学校还在长草的时候就来了，很意外么？”何致双手抱在胸口，靠在椅背上非常从容：“从工程还未开工，跟着老板来这里视察，从现场场地勘察，了解地质条件，从一开始的三十公里外的酒店住到项目部建起，一晃两年多都过去了。”
2016年开工，到现在的2018年。
两年，一个很小的数字，放在这个地方却让人觉得格外漫长。
何致望着头顶的星星，又扭了扭他的脖子，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动着。
顾沿望着眼前的人有些慌神儿，难以想象，这样的地方，要是让她呆上两年会是什么样的。
她没有不喜欢建筑，不抗拒荒无人烟，可是两年都在这样的地方，她不知道。
吃完饭后何致走到烧烤架前向老板娘买了单，顾沿这才看见他的位置上，桌边只有寥寥几根签子，大多数的菜都被她给吃了。
“走，超市。”何致架上小电驴朝顾沿喊着。
“来了来了。”顾沿转头，小跑着过去。
这里的超市不大，一间普通的小商店，里面却堆得满满的，生活用品烟酒零食样样都有。门口架着一个电视机，前面坐着十几个像是下了班来看会儿电视的中年人。
何致买了包烟，在门外等她，可等到烟都抽了好几根还没见她出来，于是走进去。
此刻顾沿正对着一只脸盆发呆。
要买脸盆么，好像用不着，在学校也没用过，不过万一呢，不是说工地上偶尔会有停水么，到时候说不定能靠脸盆蓄点水，要不还是买吧。
顾沿正要伸手过去拿，一只手赶在她前面一把拿过那只脸盆：“怎么不拿，这个你没有吧？”
顾沿抬头，是何致。
她看着何致摇头。
何致将脸盆塞到她手里，又拿起洗衣液：“这个有没有？”
“没有。”
何致往前走，顾沿跟在他身后。
“沐浴露，洗发水？”
“没有。”
和着这家伙进去半天就傻愣着了，何致叹了口气随手又拿起一只碗“这个呢？”
“哦哦，这个这个。”差点就把这事儿给完了，顾沿赶快从何致手上一把拿过：“还有筷子筷子。”
回到宿舍后，精疲力尽，一天的波折席满全身，她实在累了，闭上眼睛都是颠簸的车在摇晃。
洗漱完后想到高晴晴说早上八点上班，她正打算今天告一段落，明天得早点起来上班，而手还没碰到开关灯，她阴魂不散的哥哥就来了。
放在床头震动的手机屏幕上，醒目的两个大字：“顾途”
她知道他为什么打来，还是因为实习的事。
这些天她的手机都已经被打爆了，先是王女士，后是顾老爹，好不容易消停了两天又轮到顾途了。
他们不能理解她单枪匹马就杀到一个天远地远、鸟不拉屎的开发区，更不能接受她这种没有任何商量，先斩后奏的行为。
顾沿拿起手机很是无奈，可该来的还是得来。
然而电话接通，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对方就是劈头盖脸:“我说你怎么回事，做事都不知道动动脑子的么？出来实习让找个跟同学家里近点的地方，相互好有个照应，你倒好，偏跑到一个开发区去，死了都找不着人来收尸，我说当初就不该同意你选建筑专业，一个女生，细胳膊细腿的常年跟着项目走像话么？”
又来了又来了，怎么出来实习又扯到专业上去了，在大学选专业的时候明明就探讨过这个话题，那时不是已经同意了么？
选专业不就是要选自己想选的，感兴趣的，虽然她对建筑没有一点了解，只是听敖米粒说过。
一瞬间，好好沟通的想法烟消云散：“上个工地怎么了，那么多学工程的女孩不都这样过来的么，再说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们班上总共就三个女孩，一个文艺青年，一个未满十八的花季少女，你妹妹在工地上也是个最正常的人吧。”
顾沿没有说谎，大学宿舍一共就三个人，一个身份证上晚了四年，目前在家待业等到毕业成年再工作的肖雨雨，一个靠着写文章拿奖拿到手软的敖米粒。
“少来，你们宿舍没正常人了，整个学院都没有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妈都跟我说了你们班女生就你一个跑这么远实习的。”
王女士……
好吧，一定是又打电话给她辅导员了，顾沿实在不想争论了，她整个大学辅导员，各个任课老师找她谈过几次话了。
全是因为她爱女心切的妈。
她横着胆子填的那张实习去向表指不定早上她妈那去了。
顾沿没办法抱怨自己的亲妈，也深知这亲哥的脾气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你若跟他对着干，他便会拿出斗牛一样的脾气，比你更胜一筹。
她知道哥哥的脾气，于是只有认怂，拉下脸来。
“好啦，哥，来都来了，实习合同也签了，难不成还要反悔么，这可是你妹妹二十多年来第一份工作，就这样了结未免太挫败我的心了，你也知道实习最后那张鉴定表有多重要，我可得夹着尾巴做人。”顾沿一股脑将定心丸洒出来：“再说了，我们公司就在江州，我看了离你那不远，我到时候还可以天天往你那跑，让你看看你妹妹到底有多生龙活虎的。”
“真的？”
顾沿拉下脸来，顾途果然心软了。
“真的啦，哥，我都打探好了，我们公司和你们公司就隔了一条街，到时候放假我坐个车就过去了。”
“那……”
“那就这样定了，我先挂了啊，哥，我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等着，很快我就来看你了”顾沿抓准时机赶快挂了电话。
电话一挂，她便摸了摸她笑僵的脸。
真以为她傻啊，她哪会不知道江州是有去无回了。
“死顾途，尽干些出卖亲妹的事。”顾沿愤愤的关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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