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谣言与冤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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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曲玫的“相助”,张姮在第二天清晨接到了坏消息;郭顺仪滑胎了。而且更坏的是,皇帝随后派人来传话,让张姮去长芙宫一趟。
张姮内心犹如千斤,面色凝重地走出朝露殿。庄氏忧心不已,本想同去,可传话的侍监却说皇帝只传召了张姮一人,这叫她们更加忐忑。
因掖庭不远,张姮未乘坐步撵或马车,进了长芙宫主殿,看到张思戚深沉地坐在主殿椅上,小心翼翼跪拜,却不见他唤自己起身,心想这下怕是真出事了。她身边不少宫女侍监也跪着,只有几名女医来来回回,没过多久,一位年过半百的御医走来主殿,禀告张思戚:“陛下,臣查出顺仪的指甲花油含有神香草,这种药其性寒滑,是通血祛瘀,消肿的下寒之物,郭顺仪玉体一直不佳,又长时间接触此毒草,故使龙嗣受损。”
甲油?!张姮偷眼望去,张思戚眉头皱的更紧,心想难道是自己送的那瓶甲油出了岔子。可是想想自己用的材料都是天然物,怎会让郭秀流产了呢?
张思戚听了郑太医的话,问张姮:“长河,太医查验的,你可知晓?”
张姮据实回话:“回皇上,如果太医说的是甲油,先前长河确实送过一瓶。”
张思戚立即怒道:“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甲油中下毒。”
张姮大呼冤枉:“陛下赎罪,长河可对天起誓,所制的甲油里皆是朝露殿仅有的花蕊,晒干后磨制,连彩粉都不曾放过,都是寻常之物。长河也不知顺仪为何流产,但太医说里面含有神香草,确实冤枉。”
张思戚不语,倒是万顺提点:“陛下,翁主回宫还不足两个月,对宫中事物尚不了解。与顺仪又无过节,其中怕是有所误会啊。”张思戚授意万顺继续,万顺则问郑太医:“之前顺仪觉得不适,太医诊断是染了风寒,难道御医的药里有不妥?和娘娘的身子相冲了吗?”
郑太医急忙回禀:“启奏陛下,卑职查验过,顺仪的汤药并无任何损胎的药物,而龙嗣是皇族大事,御医万不敢儿戏,此事当与太医院无关。”一句话把自己和太医院撇的一干二净,张姮心中惶惶不安;看来他们还是把矛头指向自己。
良久,张思戚问:“这神香草是怎么来的?”问是问的郑太医,但眼神却定在张姮身上,张姮怒火生气,平生罪受不得无故的冤枉,直起身子说:“陛下,神香草是何物长河根本不知,长河制的甲油断不会有害人之物,所赠之人也只有郭顺仪一人,再无第二人。”
郑太医借故问道:“敢问殿下,殿下朝露殿中可种有紫桂枝?”
张姮奇怪,她哪里知晓这个世界的草药花卉,道:“紫桂枝?那是什么?”
“禀陛下,朝露殿中的盆景,花草也出自御花园宫人之手,而臣仔细查过那甲油,通体含有香气,若殿下的甲油是自制的,为何会有芳香?那肯定加了应季的紫桂枝。”
张思戚问:“和桂枝有何关系?”
太医回禀:“若朝露殿中有紫桂枝,那神香草也可能混在其中,两者虽一树一地,但摘下混在一起,花蕊和种子是相似的,两者干制后更无区别,殿下虽说甲油出自殿内,可也不能开脱嫌疑。”
张姮看着这太医,怒道:“太医认准了是甲油害了郭顺仪和龙胎吗?”
太医低头,语气恳切:“臣不敢妄言,只是推测。”
推测?这明明就是栽赃!张姮不忿的看向张思戚直言不讳道:“清者自清,孙儿知道要送给后妃娘娘,所以大小事务无不谨慎,长河所制的绝无问题。何况这甲油也不算稀罕物,谁看了都能会效仿研制,要这么说,宫里的女子都有嫌疑了。”
“可是有异香的不多,或许是殿下不知,将神香草弄混,也是无心之过。”郑太医假意推脱。
张姮更恼,但告诫自己眼下不能慌,于是叩请张思戚道:“皇上,如今长河再怎么申辩,也会被您认为是故作迷障,为保清白和皇室颜面,孙儿恳请陛下恩准,让孙儿和顺仪身边的黄锦司问几句话。”
张思戚恩准,没过一会儿,黄锦司被召到驾前。
人既已到,张姮不客气的询问:“长河斗胆想请问黄锦司,长河送给娘娘的甲油,除了娘娘本人用过,在无人动过吧?”
黄锦司回话:“是,那油是甚少见稀罕物,但涂在指甲上的色泽持久还散发奇香的不多,所以娘娘从未让他人得知过。”
“那油只是一小瓶,用过几次便没,如今时日不短,为何不见你们来寻呢?”
“呃,因为,娘娘说此物难得,甚少用,为了以后取悦圣驾,就取了点油脂,让内廷司的人拿去,看看里面是何物质,好防制些长久用。”
“好,那长河再斗胆请皇上将娘娘和内廷司供给的指甲花油一一取来,长河自会证明清白。”张思戚恩允,片刻的功夫,万顺捧出一个白玉盘,上面放着三个同样的鎏金小玉瓶。张姮又问郑太医:“敢问太医,您所查出含有神香草的甲油是哪一瓶。”郑太医上前又打开细细查看,然后分出一瓶说:“不才臣检验过有神香草的是这两瓶。”
“好。”说罢长河又取过随身携带的纱织小帕,一手隔着玉瓶逐个打开瓶口,将里面的花油倒在托盘的白色的盘帕上,形如水珠,却凝固未散,长河又将太医言之凿凿其中含有神香草的毒油也滴在上面,虽也形如水滴,却慢慢散开,阴湿了帕子。
“草木或许可以混淆,但长河所做的甲油却不会,因为长河送给娘娘的是用宫内常用的香精加了蜂蜜制成的。皇上请看,出自孙儿之手的甲油还是珠状,而这两瓶的已经散开。一般的香精味浓且不易定型,但长河所赠的花油含有蜂蜜,方便娘娘每日清洗,也可亮甲不伤玉指。”
“殿下这是狡辩,您刚才让臣分出有毒的甲油,现在又拿起没有毒说是自己的,这恐难服众。”郑太医言辞凿凿。张姮早知他不服,于是问黄锦司:“黄锦司,你是宫中的老人了,相信为了娘娘安泰,你不会说谎吧?”
“这是自然,但也不允许有歹人害我们主子,否则奴婢就是碎尸万段也决不罢休。”黄锦司看着张姮说,好像张姮就已经是罪魁了,张姮暗笑她愚昧。
“皇上,此物是否是长河所有,一看便知。”张姮又让人取来后宫嫔妃的净面细粉,往玉瓶上下全部吹撒上,不一会,瓶上显现出一些纹理,张姮请张思戚看过:“皇上,这玉瓶上的,便是孙儿、郭顺仪、黄锦司和太医的指纹,足可证明此加入蜂蜜的甲油才是长河的。”
“这,陛下,翁主也碰过另两瓶,这也不足以证明翁主是清白的啊。”郑太医极力反驳。
张姮冷笑:“太医,你没看到本宫刚才打开三瓶甲油的时候,是隔着丝帕吗,这就等于本宫从刚才从未碰触过证物。不信你可以试试我刚才的法子,看看那两瓶,是否有我的指纹。”
郑太医哑口,连黄锦司也傻了,张姮继续说:“黄锦司,本宫那日来长芙宫请安,是否只带了一瓶甲油。”
“是”
“那便是了,皇上明鉴,长河自己的东西当然只有自己碰过,而后黄锦司和顺仪娘娘也用过,太医检查碰触也自然有他的,而那两瓶掺杂神香草的不是出自孙儿之手,也自然,除去了孙儿,只有顺仪娘娘、黄锦司、太医和内廷司人的指纹,如果太医和黄锦司还不信,那可以取朱砂印泥来,我们每人的指纹都不相同,大可以在比对一番。”
张思戚沉吟片刻,对张姮说;“你起来退到一边吧。”
张姮明白,张思戚是信了她了,谁知那太医似有不甘,问她:“殿下怎知蜂蜜有此用途?”张姮还未搭话,就听殿外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那是本宫告诉长河殿下的。”张姮看去,缓缓而来的,正是管华宫的慎贵华。
慎慧怡入内,跪拜张思戚,其他人也纷纷向贵华行礼。她看着郑太医,一字一句地说:“那日嫔妾和殿下偶遇,知殿下长于宫外,所以攀谈了些民间趣事,闲聊几句下,便说起蜂蜜不但能吃还能做些美容佳品的事。没想到殿下聪颖,竟记下了。”
郑太医也不好造次,只得说:“翁主有贵华担保,微臣自不敢怀疑。”
慎慧怡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转头看向张姮,点头示意退到一旁,张姮不明她为何帮自己,但心中存下了这份感激。
郑太医作罢,黄锦司也立即改口:“翁主那日赠的确实稀罕,我们娘娘都不愿糟蹋,用过一次就收起来,内廷司有人不干不净,和殿下不相干。”张姮不屑,心道如果不是我找出证据,是不是你们就栽赃给我了,撇过头去也不管黄锦司连连赔笑。
“你也来看顺仪吗?”张思戚问。
“姐姐出了事,嫔妾甚是担忧,只因来的路上耽搁了,这会儿请陛下恩准,让嫔妾先看看姐姐的情况。”张思戚恩准,慎慧怡转身的时候,命人将两名宫婢押上殿,众人不解,慎慧怡说:“陛下,这两人有违宫禁,竟出言辱没长河殿下,嫔妾听到甚是憎恶,知道陛下在此,还请陛下严惩,为长河殿下做主。”说罢行礼去了寝殿。
看着两名被捆绑结实的宫婢,张思戚示意万顺问:“你们是哪个宫房的人,贵华娘娘说你们冒犯了长河殿下,还不细细道来。”
“陛下开恩,奴婢有罪,奴婢罪该万死,请陛下饶恕啊!”即便被捆着,也吓得磕头如捣蒜。
“快说!”万顺喝到。
“是,是,奴婢近来常听人议论,一时好奇,就跟着问问,奴婢不是故意的!”
“议论什么?”
“就是,就是什么凤不归,凰不飞,有龙有虫皆同鬼”
“放肆!”张思戚震怒,一屋子人纷纷跪下叩首。张姮再傻也明白这种不羁的话,直指自己,诅咒皇嗣。
“这些是谁传出来的!”张思戚怒斥。
“陛下息怒!只是私下有人相互说的,不是奴婢传的!陛下饶命啊!”此时,主殿内除了求饶声,无一人敢说话,气氛让人窒息。
“万顺,将二人拖去三司署,日后再有人在宫内说如此不堪的言论,立刻杖杀!”张思戚下旨,万顺立即叫人将宫婢拖出去,两名宫婢嘶声裂肺的哭喊,好不可怜。可帝王之怒,谁敢忤逆,张姮觉得胆寒。
过了大概一刻,张思戚看向张姮,忽然问:“长河,流言之事实无稽,朕想知道,你有何意见?”张姮本就对流言不在意,现在张思戚主动提起,倒不知如何是好,毕竟流言这种东西,就看本人是否相信。张姮看向张思戚,只是他面无表情,张姮猜不出他的心思,说:“回皇上,流言本就查无实据,是有心人利用流言重伤孙儿和皇嗣,方才皇上下旨严惩,也是坚信此事与孙儿无关,孙儿感恩戴德。但是郭顺仪一事,孙儿实在不愿受不白之冤,还请皇上为孙儿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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