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善意的谎言
郝委手术成功的消息随着无线信号传回了国内，守在长途电话前的郝母在得知第一手消息后，立刻晕倒在郝父怀里。
郝父这个山东大汉一只手扶着老婆，一只手抓紧许副主席的手，痛哭流涕道：“感谢政府，感谢党，感谢足协，感谢许主席...”
许副主席在得知结果后，也是一脸的释然。
“好，好，好啊。手术成功了就好，成功了就好啊!”
“郝父你不用担心，小委术后的一切费用都由我们足协承担。等他回国后，保准又是活蹦乱跳的。”
“啊呀呀，许主席，这是哪里的话。”郝父也连忙拜谢，“能代表国家出国留学，这是小委的福分。他得这个病只能说孩子福浅，等他回来后我一定敦促他努力训练，不拖队伍后腿！”
足协这边得到消息，那边立刻做出第一手准备，让郝委的事情见报。
这几天光是郝委和健力宝的风言风语便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所有人都憋着劲儿，等足协给出一个官方的答复。
很快，《京城日报》便首先给出了结果：《郝委手术非常成功，不日即可出院》
郝委的手术是由巴西前三的专家亲自主刀，并且十分成功。
事实上，从智利飞回来之前，郝委的肺里面便有了气泡，并且压缩到只剩下百分之三十。但郝委一直没当回事，还坚持和李建等人加练。
如果不是欧楚良提出及时送医的话，朱光护或许等郝委彻底起不来床了，才会带他去看医生。
这件事让朱光护等人心有余悸，花多少钱也成了次要。
第二天一早，郝委在病床上睁开了眼，首先看到的便是掉了墙皮的天花板。
看到郝委的病床上有动静，守在一旁的欧楚良连忙凑了上去。“小委，你感觉怎么样？”
看着手上的点滴，又看了看旁边病床上熟睡的朱光护，郝委轻声说道：“队长，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欧楚良把郝委放平，“你的手术很成功，在巴西休养一段时间后咱们就回国了，到时候咱回家养病。”
“回家？”听到这个词，郝委两眼上移，像是想到了什么。
“队长，咱们快20个月没回家了。”
“是啊！一晃都一年多了。”欧楚良也是心生感慨，一行人走的时候还是懵懂少年，这转眼间，便成了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了。
郝委的变化更是大，在健力宝第一次海选的时候，他的身高才一米六；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郝委已经长到一米八四，比欧楚良还高了。
“欧哥，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便一直踢球，而且那时候教足球的杜教练都说我天赋好。”
“那时候我不光踢球，我还练过田径，跳高。杜教练和我说，足球中这些都用得着。”
不知怎么的，郝委开始回忆起他小时候。
可他明明也才十七八啊！
欧楚良坐在床头，并没有打断对方，而是静静地听他继续说了下去。
“正是听了杜教练的话，我的弹跳，速度和耐力都是队上数一数二的。也正因如此，殷铁生教练才破格把我带到山东青年队。”
“在青年队没踢多久，健力宝就海选了。”
“我爸我妈都是知识分子，虽不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他们还是希望我和哥哥好好学习，然后考上大学。”
“我哥一开始也是练体育的，但是因为我爸妈强烈反对，就半途而废了。”
“也正是因为对我哥的愧疚吧，我爸妈才同意我踢足球的。”
“当时我妈还以为就集训个一年半载的，还和学校商量好了休学，结果我就真的被选中了。”
“我爸给我妈做了好长时间的思想工作，他们这才同意我来巴西踢球。”
郝委说到这，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欧楚良伸出手，拍了拍郝委的肩膀，示意他情绪不要激动。
“当我踏上巴西的土地那一刻，欧队你知道吗？我全身上下的血都沸腾了！”
“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我一定要成功！一定要踢出个出人头地！”
“还记得去年我胳膊断了那次么？”
说到这，郝委双眼还是暗淡下来。
“那时候我不仅疼，心里还难受。每天看你们比赛训练什么的，我心里都闷得慌。”
“要不是欧队你一直陪在我身边，陪我聊天逗我开心，我真不知道那段日子能不能熬过去。”
“那次骨折我谁也没告诉，到现在我爸妈还不知道我胳膊曾经断过呢。”
“不过这次我估计瞒不住了，朱指导说这种事需要监护人点头签字。虽然他是我们的监护人，但我敢说这会儿我爸妈肯定知道我情况了。唉，真不想告诉他们啊！”
郝委一直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就连去年胳膊断了的时候也经常是一个人舔舐伤口。这一年多的相处，欧楚良当然知道郝委有多么要强。
今天听郝委一股脑地把心里话说出来，欧楚良也有些感慨。
可就在这时，郝委却话锋一转。
“欧队，你说我以后还能不能踢球？我知道我手术成功了，但手术前我问医生了，他们说要把我的肺切掉一小块。我这样的身体，以后真的还能踢球吗？”
听到这个问题，欧楚良的微笑凝固在了脸上。
郝委动完手术后，身体各项指标都很良好。
但是主刀医生告诉过朱光护，郝委虽然手术很成功，术后恢复情况也不错，但如果想当一个足球职业运动员，是万万不可以的。如果他坚持踢球的话，那么不出五年，肯定还会进行一次大手术。
这件事就连刘志才和张健都不清楚，是欧楚良一对一给朱光护翻译的。
“小委，你放心，你没什事的！等你康复出院后，咱们就回国了。回国这段期间你好好养伤，养好伤后咱继续踢！”欧楚良顿了顿，开口回答道。
“真的吗？队长？”听到欧楚良肯定答复，郝委双眼散射出来一股子惊喜，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
在他心里，欧楚良便是无所不能的，是最值得信任和依赖的。
“当然，这可是医生说的。”欧楚良撕下一截手纸给郝委擦了擦眼泪，“所以这段时间你要好好配合医生，他们说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知道吗？这样身体才能好的更快。”
“嗯，我知道了队长！”郝委狠狠地点了点头，眼泪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往外涌。
“行了，你刚做完手术，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先眯一会儿吧，睡个回笼觉，等朱导他们醒了再把你叫起来聊天。”
“嗯，好的队长，我听你的。”
在欧楚良的安抚下，郝委渐渐闭上了带着泪痕的双眼，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看着郝委不断跳动的眼皮，是不是梦到了翱翔在绿茵场时的情景呢？
在这个年代，要经过层层海选，才能找打像郝委这样有天赋的球员；但一个普通的伤病，却可以很轻松地毁掉一切。
半晌，欧楚良张开口：“朱导，我也没办法开口。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觉得这事得他本人拿主意。而且说不定将来医疗水准提高了，小委即使踢下去也不会复发了呢！”
听到欧楚良的声音，睡在一旁病床上的朱光护的身体动了动，但却没有转过身。
“小欧，你说的对。吉人自有天相，小委自己的命运，应该交给他自己来掌控。”朱光护嘶哑的声音响起。
“朱导，你们也饿了吧，我出去给你们买几个肉饼。”欧楚良站起身，舒展了一下枯坐一整夜的身体。
“对了，顺道带包烟回来。”
“朱导，你不是不抽了么？”
朱光护：“......”
“你张叔和刘叔要抽啊，你帮他们带吧。”
“好的。”
欧楚良点点头，没再多问，转身走出了房间。
见欧楚良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朱光护这才抬起头，用袖子蹭了蹭湿透的床单。回过头，看着熟睡中的郝委：“小委，朱导对不起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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