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讨价还价买与卖
与朱赤京辞别前，武陵向他询问了扶风镇哪家的书箱，卖得好。离开后，他便直接向卖书箱的店铺而去。
因为只在扶风镇待一晚上，明天便离开，所以武陵对于朱赤京所说的风水局，只是记在心头，并没有太多去在意。
没走多少弯路，武陵很快就找到了朱赤京所说的那家店铺。
店铺的名字叫做宰相肚。
“好名字！”
武陵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把书箱比作宰相的肚子，可以装船，以此表示铺子卖的书箱不大却能装。
或许是成名已久，此刻店铺中有着不少人。不过大多是来看看的，一般买书箱的人，都是远游的远行客。不是扶风镇即将远游的人，就是远游至扶风镇的游客。
武陵便是后者。
再者就是宰相肚每天只卖三个书箱。因此很多远游至扶风镇的游客，只能看看，想买都买不到。
要没有朱赤京的介绍，武陵独自前来，多半要空手而归。
书箱有木箱、竹箱和藤箱三大类。
武陵一番犹豫后，最终买了一个竹箱。
凭借朱赤京的介绍，原本买三十多两银子的书箱，店铺老板只收了武陵十两银子。
出了宰相肚，武陵便把书箱背在背上。
虽然已经有了灵戒，东西都可以往里面装，简单方便，但书箱所带来精神方面的愉悦，远不是灵戒可以比的。
对于武陵而言，灵戒只是一个存放东西的工具。
虽然梦想是做一名世间最顶尖的剑客，但武陵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是个读书人的身份。
只携酒剑行远，那也太市井江湖气了。
并不是武陵觉得这不好，而是武陵觉得比起这，还可以更好。
比如再加上诗词！
携诗酒行远，访贤论剑，既有市井的江湖气，也有着读书人的书生意气，如此才能堪称人间风流。
如果是一般人，自然还要再加上美人，才算得上风流。
而他已经有了！
他的未婚妻赵风雅，是赵国女帝，在胭脂榜上排名第四。即使国色又是绝色，人间还有比这更好的美人？
武陵背上书箱，打算去找家卖剑匣的店铺。街上人多眼杂，武陵并没有急着把笔墨纸砚与书籍取出放书箱，以免被人看到灵戒，引来别有心思之人的窥窃。
扶风镇虽然是文化圣地，但一样有偷东西的小偷，只不过读书人中的小偷，喜欢把这种行为说是借。
相比书铺笔斋，想要在扶风镇找到一家卖剑匣的店铺的确比较难。
武陵找了许久，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一家打铁铺看到出售的剑匣。
对于大多数读书人而言，虽然也练剑，但剑对于他们而言，与腰间的玉石腰带一样，更多是装饰作用，因此只要有一把剑就可以了。锋不锋利无所谓，只要品相足够好就行。
扶风镇既然是文化圣地，剑在此地的意义更多是此。
至于存放和收藏剑的剑匣在此地的情况可想而知。
打铁铺是一家很简单的打铁铺，一半是打铁铸造区域，一半是成品的摆放货架。
武陵走到打铁铺门口，还没有进去，一股热浪就迎面扑来。
此刻店铺的铸造台边，正有两个光着膀子的壮实汉子，一人拿着钳子夹住烧得通红的铁块翻滚着，一人拿着大锤负责敲打。两人不曾开口交流，却配合无间。
而在店铺的成品摆放处，一个干瘦精实的老者，正在给剑的剑柄与剑眉镶嵌宝石。
武陵一眼便看出镶嵌的宝石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宝石，而是河地捡来的彩石打磨而成的普通石头，或者一些价格低廉的玉石。
武陵定眼看向货架上已经做好的成品。
单论品相，货架上的剑，与那些达官贵人没什么区别，一样华丽好看。
武陵没有急着去买剑匣，而是来到货架前，朝镶嵌宝石的老者说道：“老丈，货架上的剑应该可以抽出看看吧？”
老人家咧嘴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公子你尽管看！”
武陵点了点头，随手拿了一把。
剑是常见的三尺剑，不过重量却有点轻。剑的剑柄至剑鞘，有一排宝石，颜色各异，不过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被打磨得异常光亮。
武陵伸手握在剑柄上，凸起的宝石，顶着手十分不舒服，根本无法紧握。
武陵把剑抽出，一道光芒刺眼而来，亮得武陵赶紧把眼闭上。
“好家伙！”
武陵忍不住惊叹了一声，然后朝身后的老者笑道：“老丈，你家的剑，锋芒可比天曜啊！”
老者笑道：“剑身如人身嘛！读书人就应该身如天阳，以光明驱散人间的黑暗和污垢，走在生民的前面，为生民指引未来的路。”
武陵愕然，随后笑了起来，打趣道：“老丈，你家的剑，应该在扶风镇很受欢迎，卖得很不错，不然扶风镇也不会出这么多走在生民的前面，为生民指引未来道路的状元郎。”
老人听了一愣，而后跟着笑起来，摇头道：“小店一家，只能勉强养家糊口。”
普通的读书人，钱财大多花在笔墨纸砚上，很少有闲钱来买佩戴的佩剑。但凡有点钱的人，都去找有点名气的铸剑圣地打造。
也只有爱慕虚荣的人，才会买这类剑，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读书人嘛，爱面子，讲究仪表。
可是这类人，终究没有前两种人多。
卖这类剑，始终无法像笔墨纸砚给人赚钱。
武陵仅看了一眼剑身，便失去了兴趣，把剑收回剑鞘。
一把没有开刃，而且轻薄的剑，没什么好看的。甚至在武陵看来，这些剑，不过是徒有剑表的装饰物而已。
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倒可理解买这些剑的人。
老人看出了武陵的心思，说道：“公子是想买实用点的剑？”
武陵摇头道：“只是好奇进来看看，顺便买个剑匣。只是老丈，你家的剑匣有点少啊！”
店里的剑匣，不是少，而是真的少。
只有凄凄惨惨一个摆在那，连供人参考，好让人好挑选的都没有备，给人感觉是在买剑送剑匣。
老人说道：“公子真有眼光，一眼就看出了小店最值钱的东西！这剑匣在小店已经放了三十多年，是家父尚在人间时，无意间在一处洞天福地所得，一直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在小店当镇店之宝供着，没舍得卖！我看公子你，风度翩翩，似那偶落人间的惊鸿客，不染尘烟……”
老人说话的同时，手脚利索地把挂墙上的剑匣取下，然后双手扫了扫灰尘，捧到武陵身前。
武陵被老人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一顿狂说给整得苦笑不得，搞得他都有了，卖东西光凭嘴就可以了，与东西好与坏无怪的错觉。
武陵打断老人的话，说道：“我说老丈，这卖东西，可不能光靠嘴啊！东西好不好，值不值这个钱，行家一眼就能看出。”
老人脸不红，心不跳，说道：“这不是看公子你超凡脱俗，一时没忍住，有感而发！这都是肺腑之言，肺腑之言呐。”
武陵打趣笑道：“以老丈的口才，待在打铁铺，不去雨国神隐城的说书台展示一番才艺，实在太屈才了！”
老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的大黄牙，说道：“一把老年纪了，连个小小的打铁铺都管理不好，哪敢登大雅之堂。”
雨国的神隐城有两绝，分别是等君临与说书台，一俗一雅，冠绝天下。
每每说书台开讲，神隐城必定万人空巷，纷纷抬桌搬椅齐聚台前。
能在上面开讲的，都是名动一方的大家。
如果说扶风镇是九州最有名的文化圣地，每个读书人都想到这里来学习，那神隐城的说书台，则是每个读书人学有所成后，渴望上去展示才华的舞台。
武陵一本正经说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说不定老丈，适合说书呢？”
“好多人都这么说，说不定以我的气质，还真适合呢！”
老人把剑匣放一边，也不顾一手灰尘，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似乎把武陵的话当了真。
老人还没来得及幻想，就被打铁的两个汉子中比较年轻的一个喊住了，“老爹你可别在那幻想了！你真要去雨国说书台，先和我们兄弟俩断绝了关系再说，我们兄弟还没娶媳妇，你不怕丢人，我们怕啊！”
他爹人送外号口水陈。
是他们家打铁铺附近一带有名的话痨，说起话来喋喋不休，上到国事，下到母鸡下蛋这种鸡皮蒜毛的小事，什么都能说，看起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也正因为如此，周围的人都喜欢调侃他，要是在登上神隐城的说书台，指定能赢得满堂喝彩。
别人不知道，但他们兄弟俩还不知道。
他老爹只是光凭嘴在吹，哪有什么真才实学。
但凡有点实料，早就为他们两兄弟说媒去了，也不至于让他们兄弟俩都这把岁数了还没娶媳妇儿！
听到小儿的话，口水陈就来气，骂道：“你兄弟俩找不到媳妇儿，能怪你爹我？是你们生下来的时候，没给你们带嘴，还是没给你们带把？没怪你们娶不到媳妇，给老子丢脸就不错了。瞧你们这怂样，能找到媳妇儿才怪！”
兄弟俩被口水陈说得哑口无言。
武陵抬起手，给口水陈竖起大拇指。
当然，武陵没敢把手伸太长，而是偷偷放在身前，以免身后的两个汉子看到。
口水陈罢了罢手，示意小事一桩，不必要惊讶。
武陵拿起剑匣打量了一眼，把伸出的手五指展开，说道：“老丈，看在你我一见如故，剑匣这个数卖我如何？”
口水陈大手一挥，慷慨大义说道：“行！五十两卖你！”
武陵张着的嘴，刚要说的话戛然而止。
刚才见口水陈大义凛然的模样，武陵以为对方会按照他五两银子的预想，把剑匣卖给他，于是都准备好好夸一番口水陈来着，谁想到口水陈大手一挥，来了个五十两。
对于口水陈的脸皮，还有顺着杆子往上爬的能力，武陵不得不佩服。
口水陈义换了个称呼说道：“小兄弟，看在咱们一见如故的面子上，再加上小兄弟的风度与气质的确与这剑匣，可谓是宝剑英雄，十分搭配，老哥我才这么便宜卖给你！前些天，有人给我一百二十两，我都没有卖。”
“不是我说，就他那一脸猥琐，干瘦病态的模样，给一千两我都不卖给他。我这么做，不是别的，而是他的气质真的不行。你说，就他那气质，把我家的传家背出去，要是人家问是哪里买的剑匣，然后把我家店铺说出来，不是丢我的脸嘛！”
趁着武陵戛然间，口水陈又大说了一堆。
口水陈拍了拍武陵的肩膀，“而小兄弟你气若谪仙，剑匣于你，是在沾光，要不是小铁铺生意不好，近来穷得没米来开锅，又还有两个不争气的大龄儿子没有娶妻，还需要一大笔彩礼钱，我真想把剑匣赠予小兄弟。”
瞧口水陈说得，武陵差点就想长篇大论写个什么伤表悲赋之类的，以向他老人家表示我见犹怜的同情之情。
武陵摇头哀叹道：“老丈什么都好，可惜就是眼光差了点！”
口水陈问道：“此话怎么说？”
武陵甩了甩袖子，摊手说道：“老丈觉得我是有五十两银子的人吗？”
口水陈点头说道：“以小兄弟的气质，一眼就知道非富即贵，看着就像那种随身携带几千两的人，怎么可能像是缺五十两的人。别的不说，单凭小兄弟脸上的紫金红面具，起码就值上千两银子。”
口水陈的话，让武陵一阵错愕。
非富即贵？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在别人眼中，是那种书生意气，朝气蓬勃的读书人形象。没想到偏差会那么大，成了别人眼中像非富即贵的富家子弟。
武陵不动声色说道：“所以说老丈你眼光差了点。”
武陵再次打开手掌，说道：“这剑匣应该是桃木做的，而且还有木香，完工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一年，并不值钱。咱这样吧，一口价，五两银子！你要觉得可以，那便将剑匣卖给我！”
口水陈竖起四根手指，说道：“四十两，这是我……”
武陵摇头说道：“五两银子是我所能接受的价格了！”
见口水陈还在犹豫，武陵装作转身离开。
口水陈一脸可惜说道：“既然小兄弟那么喜欢，那就亏本卖给你吧！就当是给咱两一见如故的礼物！”
明明是赚了，却还能脸不红心不跳，装出是亏钱卖出的一脸可惜，这也就做买卖多年的老奸商才能这么不动声色做出来。
武陵拿出今天读《挂剑令》赚到的钱，给了口水陈五两后，便拿着剑匣了店铺。
等武陵离开后，口水陈的两个儿子围了上来，说道：“爹，分我哥俩一点呗！”
“滚！”
口水陈一巴掌拍开凑上来的两人，说道：“你两的聘礼，我已经按扶风镇的礼数给狗你们，今后店铺的收入，我六，你们兄弟一人分二！”
“爹，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要钱做啥子？”
“在你们兄弟两身上找不到盼头，只能自己存钱，然后去找点乐子。”
“爹你不会真想去神隐城吧！”
口水陈，或者说陈明朝，他看着武陵离开的背影，神色认真说道：“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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