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命垂一线
李霖未等宴会结束，便与鲜于仲通匆匆告别。
他刚登上马车，全身骨骼深处那种熟悉的剧痛再次袭来，他眼前一黑，直接疼晕过去。
他在颠簸的马车醒来时，眼前浮现的是赵暖担忧的脸庞，眼角还挂着泪珠。
他勉力问道:“咱们到了哪里？”
“已经离开成都城三十里，你这次晕过去，我针灸施救后，四个时辰才醒转。”
李霖心中一沉，针灸后醒转时间变长，他的病更重了……
二人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咯吱咯吱”车轮碾压声不时传来，格外的刺耳。
...
犍为郡，凌云山境内。
凌云山遥峙峨眉山，俯临三江，峰峦叠嶂，山势错落，九峰峥嵘，气势磅礴。
一辆马车沿着崎岖的山路向上，赶车之人无心留恋风景，不停催马扬鞭。
车内气氛低压，赵暖满脸愁容的望着紧闭双眼的李霖，这几日他多半是昏迷着，醒的时候很少。
他们到了凌云山下，问询到海通禅师所在的凌云寺位置后，马不停蹄的直奔那里。
李霖终于醒转了，赵暖忙微微抬起住他的头，拿起水袋，给他喂下一口水。
“噗——”一口口的鲜血从李霖嘴里涌出，瞬间染湿了他的衣前襟。
“阿霖——”赵暖慌张起来，她的祖母曾经告诉过她，噬骨症到弥留之际，便会不停地吐血。她的眼泪不停流出，手中帕子无措的接着李霖吐出的鲜血。
吐完血，李霖竟感觉轻松不少，身体似乎要飘了起来，眼前赵暖的影像越来越模糊。
“......本来无一物，言空未必空；世事皆有定，奈何费思冥......”
远处传来一阵悠远的歌声。
是谁？在唱佛偈？好像......有点跑调啊，李霖的眼皮慢慢闭上了。
...
李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儿时将他遗弃的亲生父母，一起回来找他了，将他从孤儿院带回了家，从此他也过上爹亲妈爱的日子，他开心的笑啊，笑啊，突然一声痛喝传来，他的身子如同从云端坠落，掉在一处硬邦邦的地方。
他悠悠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赵暖、萧远二人憔悴忧愁的脸。
赵暖惊喜的唤着：“禅师，阿霖醒了。”
她身后，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人走到床榻边，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片刻，温声说道：“暂时无性命之忧。”
赵暖、萧远纷纷松了一口气。
萧远赶紧介绍道：“阿霖，这位就是海通禅师。是禅师将你救回来的。”
李霖勉强支撑着对海通施礼：“李霖谢过海通禅师救命之恩。”
海通伸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不要乱动，老衲只是暂时将你救了回来，你的噬骨症仍在。”
李霖心中一凉。
海通接着说道：“他们二人给老衲看了你当年残缺的病案，那的确是我恩师慧净禅师的字迹。恩师曾经为你医治了七年的噬骨症，只是那时我已离开恩师身边多年，并不知恩师曾为你治病之事。”
李霖眼中略过一丝失望，看来海通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恳切说道：“李某听说禅师得慧净大师的真传，可治此症，千里前来，只为求大师救命。”
“老衲随恩师医好过一个噬骨症，只是那人病症很轻。你如今已经病入膏肓。恩师当年的药方已经无效了。”
李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赵暖在一旁急道：“禅师，还有其他办法治病吗？”
海通沉吟片刻，欲言又止。
正这时，房外冲进来一个小沙弥，“师傅，不好了，韩石匠也从佛眼处掉下来，现在被悬在半山腰处。”
海通大吃一惊，刚要离开，
李霖给萧远一个眼色，萧远马上说道：“大师，让萧某陪你前去吧，萧某常年在山中打猎，擅长攀岩，也许能帮上忙。”
海通点了点头，带着萧远急匆匆离开了房间。
这期间，赵暖向寺内僧人打听消息，得知了海通禅师修建大佛的前因后果。
原来，凌云山位于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汇流之处，水势相当的凶猛，舟辑至此往往被颠覆。官府年年治水，却毫无效果。
海通禅师怜悯无辜百姓，立志凭崖开凿弥勒佛大像，欲仰仗无边法力，减杀水势，永镇风涛。
于是，海通和尚禅师先后在大江南北、江淮两湖一带募化钱财，从开元初年始动工开凿大佛。
如今已经修了二十多年，大佛的肩膀以上的部分都已开凿完毕。不想今日一名工匠开凿大佛右眼时，竟然失足掉下山崖，所幸身上绑有绳子，已经救回，捡回一条命。
李霖听后，陷入沉思，赵暖打听到的信息，跟后世在史书中文字记载很相近。海通禅师果然是心怀苍生的大德高僧。
临近酉时，海通禅师面色凝重，步入李霖的禅房，他身后两个小沙弥扶着萧远步入，萧远的双手竟然鲜血淋淋。
李霖、赵暖见状大吃一惊。
海通禅师将事情原委脱出，原来，那名跌落的工匠身上绑着绳子，其他工匠在向上拖拽过程中，腰上的绳子竟然被石头卡住，那工匠只能身子悬在半山腰，多亏萧远善攀爬，下到半山腰将卡住的绳子解开，大家才能把他救了上来。可是萧远在解绳子时，无意间触碰了工匠身上的伤口，双手竟然也出现了类似烧伤的情况。
李霖身体虚弱，勉强支撑坐起，将满脸痛苦的萧远叫到身前，细看他的伤口。
只见萧远的手上，皮肤已经全部烧没，红色的肉翻卷着，一层棕红色的泡沫发出“滋滋”声，仍然向骨肉深处渗入。
这伤口像是.....李霖脑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前世他们大学化学系的一位学生在实验室曾经强碱中毒，当时他正好路过，碰巧看到了那学生身上的伤口，与萧远手上极为相似。他记得当时实验室老师用醋酸紧急给他中和强碱。
他急急喊道：“禅师，快让人取醋来，越多越好！”
海通禅师错愕，看那李霖的目光甚是焦急，他向身边的小沙弥点点头。
小沙弥不多时捧来一大坛醋。
“阿远，将双手浸泡到醋里面去。快！”李霖的眼神不容置疑。
萧远立刻照做，随着双手入醋坛，醋面立即升起一簇簇气泡。慢慢的气泡变少，直至没有。萧远痛苦的表情缓解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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