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挂牌卖惨跑龙套

　　当天下午，邵氏清水湾片场的大门前就多了一个青年的身影。

　　洛俊颜身旁立着一块大牌子，上面用墨水手写两行大字，进出的人员都被吸引到了，甚至有些清闲的还在围观。

　　“本人因过于靓仔，被无线艺员训练班所有考官集体劝退。因热爱演艺事业，应征龙套角色。”

　　洛俊颜的行动在清水湾片场可是炸开锅了，从上到下各色人等议论纷纷。对于洛俊颜本身，大家的想法倒是比较一致，确实美美的一个靓仔，甚至不少人聊过之后又再跑出去确认一下他的相貌。

　　黄家栋是预约来清水湾片场采访TVB的一个三线小明星。天天日报的娱乐版一直不温不火，黄家栋又是刚入职不久的新人，采访大明星轮不到他，即便一个不入流的小明星也要托人预约好久，工作做的十分郁闷。

　　今天刚好在清水湾片场遇到这么个突发事件，黄家栋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一个相当精彩的新闻素材，而且这个洛俊颜相当有卖点。

　　黄家栋先是各个角度拍了一系列的照片，然后走到跟前，说：“洛生，你好，我是天天日报娱乐版的记者黄家栋。可不可以耽误你点时间，我们简单聊几句。”

　　洛俊颜谦逊的说道：“您叫我阿俊就好，天天日报那么有名，我都没想过会有大记者找我问话。”

　　黄家栋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问道：“阿俊，你的牌子上说，因为你太过靓仔所以面试失败，这是考官亲口说出的理由吗？”

　　洛俊颜说道：“这倒没有。其实我并不是抱怨面试没有通过，无线艺员训练班培养出那么多前辈的明星，肯定不会为难我这样一个小人物。只不过当时考官让我念过台词，又让我做了一段表演，还有形体的一些展示，然后告诉我没有通过。我很喜欢做演员，那我当然要问清楚差在哪里？”

　　黄家栋越发感兴趣，问道：“你当时问的是哪一位考官？他又如何答复你的？”

　　洛俊颜说道：“我是向负责现场监督的army姐请教的。她告诉我说，我除了体型过痩了一些，其他都没问题，只不过说我不适合进入无线发展。我再追着她问，就没再理我了。”

　　黄家栋追问道：“那你觉得army姐说你不适合进入无线发展真实的理由会是什么？”

　　洛俊颜感觉出来这个记者想要搞事，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只是觉得她好专业的，她不说我也猜不到啊。不过事后朋友帮我分析，说我的形象比较特殊，做配角很容易抢戏，给我做主角的话，剧本和剧组都需要定制的。家栋哥，你也看得出来，我的形象娇嫩了一些，香江的观众接不接受很难说，电视台也要冒风险的。”

　　黄家栋点点头，说道：“你自己清楚问题出在哪，还坚持要做艺员？”

　　洛俊颜一脸诚恳，说道：“所以我来应征龙套啊。面试的时候考官问我以前做过什么演出，我说从5岁上台开始一直在扮白雪公主，但我真的想去扮演小矮人。我喜欢表演，就是因为喜欢体验不同的角色，我姐姐对我说过，只要你在舞台上用尽了千百次的全力，观众迟早会还给你一次热烈的掌声。”

　　黄家栋由衷的说道：“阿俊，你姐姐的话讲得非常精彩。我预祝你获得成功。”

　　洛俊颜恭敬的鞠躬说道：“谢谢你，家栋哥。”

　　黄家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说道：“阿俊，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可以来找我，好好努力。”

　　黄家栋告别洛俊颜，挤出围观人群，正好看到赵雅芝穿着戏服站在稍远处向里眺望。

　　黄家栋随手拍下一张照片，然后跑上前去，递出名片，说道：“芝姐你好，我是天天日报娱乐版的记者黄家栋，可不可以耽误你几分钟的时间。”

　　这个年代，香江还没有狗仔这种概念，艺人普遍不会生硬的拒绝媒体记者。

　　赵雅芝接过名片看了一眼，笑着说道：“黄生你好，我只是出来看看热闹，还要赶回去拍戏，恐怕没有多少时间接受采访，请你多多谅解。”

　　黄家栋说道：“芝姐，我绝对不会多占用你的时间，只聊两句。”

　　赵雅芝笑着点点头，说道：“好啊。”

　　黄家栋问道：“芝姐，怎么你也对门口这个男孩子感兴趣吗？”

　　赵雅芝回答道：“刚刚听剧组的小妹说有个男孩子来应征龙套，皮肤白里透红，让她羡慕得要死。那我就出来见识一下而已。”

　　黄家栋说道：“那芝姐你现场见过了，觉得怎么样？是不是真像小妹说得那么夸张？”

　　赵雅芝笑着说道：“离得这么远怎么看得清楚，不过长得真是很靓丽。可能这样形容一个男孩子不大妥当，但外形确实与众不同。”

　　黄家栋接着问道：“芝姐，依据你的演艺经历来讲，你觉得这位洛俊颜适不适合艺员这个职业？”

　　赵雅芝考虑了一下，说道：“他能够做出这样的举动，起码证明他很喜欢演戏，我想这是从事演艺事业并能够坚持下去的基础。单单从他的外形来讲，恐怕能够给到他的角色会很有限。”

　　黄家栋追问道：“他的外形特点这么突出，应该非常适合做演员才对啊？”

　　赵雅芝说道：“一部剧不是靠着一个演员来完成的，比如让他来同我搭戏，我想象不出那个效果会是什么样子，总之会觉得有点怪。男朋友长得比我都要娇嫩，这个你想象一下会是什么场景。”

　　黄家栋想了一下，笑着说：“确实有点怪。那芝姐最后一个问题，你会支持他继续自己的演艺梦吗？”

　　赵雅芝点点头，说道：“有梦想总归是好事啊，我希望他能够坚持下去。”

　　黄家栋点头致谢，心里想着，这篇文章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已经决定立刻去采访洛俊颜提到过的那位army姐。

　　另一方面army姐坐在自己的汽车里，心情郁闷。

　　TVB艺员部的主管专门找她谈话，详细询问了洛俊颜的情况。虽然主管最终对她的工作表示肯定，但多少有一点质询的意思。

　　清水湾片场是邵氏投入巨资兴建的影视大本营，在香江独一无二，那消息自然传得飞快，TVB总部大厦里也已经尽人皆知。

　　片场大门口站着一位没能通过艺员训练班初试的小靓仔算是一个话题，如果加上正是因为太过靓仔而没能通过初试，那性质就变成热门话题了。之后的消息传得更加离谱，什么珠圆玉润、姿色绝佳，绝对的袅袅妙人，什么梨花带雨，哭得凄凉，委屈之情天可怜见，更离谱的是有人言之凿凿的透露，曾亲眼看到面试后army姐在走廊里对洛俊颜纠缠不放，至于来龙去脉嘛，任凭大家见仁见智。

　　army姐中文名字叫作田雪妮，曾留学美国，供职TVB艺员部之后表现极为优秀，职位已经向高层迈进，是个典型的工作强人。

　　army姐装扮得成熟，年龄不过26岁。她的容貌算得中上，很耐看，主要是气质绝佳，干练飒爽，性格却有些高冷，平时为人处事很犀利。正是她自身这种独立的个性，让流言很有市场，猜度老女人的独特口味，八卦起来很嗨的。

　　一直等到4点钟过后，army姐才驱车赶到清水湾片场，这时出入的人员已经见少。她开车转了一圈，除了门口靠墙竖着那块牌子外，根本没找到洛俊颜的人影。

　　一直坐在车里等到5点半钟，才见到洛俊颜从片场里出来，见人就热情的招呼，满面春风。更神奇的是，各个都上前跟他握手，一派祥和景象。

　　洛俊颜正向小巴车站走，一辆轿车直接挡住他的去路，摇下车窗，army姐向外冷冷的一句：“上车。”

　　洛俊颜没有犹豫，这个时间小巴发车间隔长，赶回家不知道几点钟了，顺风车可以坐。

　　army姐将车开出一段距离，才问道：“你的牌子不带回去？”

　　洛俊颜说道：“认识一位大叔，人不错，可以帮我看着。”

　　army姐不置可否，说道：“知道台里给你起了什么绰号吗？靓妹仔。是不是好开心？”

　　洛俊颜也不搭话，从兜里掏出一小把钱来整理。

　　army姐见识过他的厚脸皮，问道：“今天做了几单？”

　　洛俊颜把钱收好，说道：“最先是芝姐介绍了一单，她好漂亮。然后陆陆续续跑了5个龙套，有个龙套有台词的。”

　　army姐意外的说道：“竟然有台词的。”

　　洛俊颜突然啊的一声大叫，然后说道：“就这句。”

　　army姐先是吓了一跳，后来差点笑喷，说道：“信你才有鬼，脸皮厚过城墙。”

　　洛俊颜说道：“这钱真好赚，一个下午就收到180块，我给他们买了汽水，芝姐也有一瓶，还剩120块。导演赞我演得好，不用NG。不过今天他们是见我新鲜，明天就没有这么多的工开了。”洛俊颜舒服的靠在车座上。

　　army姐问道：“我明白了。怪不得你那么痛快的上车，原来是财迷想要省小巴票钱，对吧？”

　　洛俊颜突然感觉这个女人好精明，说道：“那你来接我，不会为了通知我新得了一个绰号吧？”

　　army姐恢复了高冷的姿态，说道：“阿俊，邵氏可能会找你签约，所以我先过来找你谈谈。”

　　洛俊颜想了想，问道：“拍电影的邵氏？那你不想我跟邵氏签约喽？为什么？”

　　army姐考虑了一下，说道：“你觉得你签进了邵氏之后，什么类型的片子最适合给你拍？”

　　洛俊颜边想边说道：“武侠，文艺，搞笑，文艺片会不会适合一点？”

　　army姐说道：“你有演技吗？告诉你，只有风月片最合适。”

　　洛俊颜支起身子说道：“不会吧，我又不够健壮，让那些咸湿佬看排骨，”接着他反应了过来，呆呆的说道：“难道让我扮女装？”

　　army姐问道：“那你拍不拍啊？”

　　洛俊颜想了想，试探的问道：“拍一部片给多少钱？”

　　army姐语气平淡，回答道：“风月片的片酬低，新人呢，3千，5千，如果捧红了，2万、3万这样子。”

　　洛俊颜自言自语的算着说道：“就算2万块，那我要拍足50部才能存够1百万。army姐，拍50部要几年？”

　　army姐实在无法理解他的执念，声调都提高了几阶，说道：“那你还拍什么电影，做鸭不是更好，都是一样辛苦，那你不如做鸭啦。我先照顾你生意，今晚开不开工？”

　　洛俊颜瞬间无语，汽车静静的行驶，两个人都保持静默。

　　army姐情绪很快恢复过来，说道：“阿俊，娱乐这个圈子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起步就走错了方向，想要回头就千难万难了。”

　　洛俊颜说道：“谢谢army姐，我不会去拍风月片的。其实在片场也蛮不错的，学到不少东西，今天我还跟在文叔后面学做场务呢。”

　　army姐说道：“场务很辛苦的，你行不行？”

　　洛俊颜呲了一声，说道：“吖，我马上17岁了，阿姐，你别当我是小孩子。”

　　army姐扑哧一声笑出来，说道：“好，我当你是男人看。阿俊，我觉得你的嗓音很不错，气息也很足，接受过专业训练吗？”

　　洛俊颜说道：“我老妈是演舞台音乐剧的，我老爸是作曲的，从小就跟家里练着玩。到香江以后就很少吊嗓练声了，气息还好，偶尔做做隔膜练习。家姐比我喜欢唱歌，她一直都在做练习，高音绝对巴闭。”

　　army姐好奇的问道：“了不得，你老妈演舞台音乐剧的，很考验功力的。她叫什么名字？哪天去你家拜访一下。”

　　洛俊颜看着窗外，说道：“我老妈很有名的，她叫慕婉华，已经过世了。”

　　army姐赶忙说道：“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她回忆着慕婉华的名字，觉得有些熟悉。

　　洛俊颜转过头来，说道：“army姐，你帮我出张唱片好不好？一张唱片能赚多少钱？”

　　army姐长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看来暂时还是不能把他当男人看，于是说道：“OK，干脆雇我当你的经纪人喽，你省时省力，能赚钱的活我就帮你接。出唱片很容易，你先去试音，然后我帮你联系合适的词曲作者。唱片公司我也熟，等词曲做好了，你站着随便唱唱就OK。唱片公司看中你的话，会签你，灌一张唱片就能收个几万块。你要是有信心，也可以自己出钱录唱片，唱片公司帮你卖，按照销量谈分成喽。几个白金销量下来，1百万很简单。”

　　洛俊颜想了想，问道：“army姐，那等我卖出钱来，你按比例收佣金行不行？”

　　army姐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即是白眼又带着风情万种。这种神情田雪妮从未对着男人做过，没想到竟然将第一次浪费在一个小无赖身上。

　　洛俊颜读到了，但没读完整。白眼代表什么他很清楚，风情万种还感受不深，否则他会得寸进尺的提一提佣金比例，而不是老实的窝回车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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