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金风未动蝉先觉
西蕃都城。
自珞珈寺弥漫而出的佛韵在落日余晖下如金钵一样倒扣住珞珈山和山下的皇城。
依山而建的珞珈寺高低错落，交相辉映，气势恢宏。
西蕃炎热，寺庙天龙殿前的菩提树枝叶茂盛，浓荫蔽日，清洁优雅。大殿内有壁画《佛国图》，规模尺寸都不逊色大周凌烟阁里面的壁画《万里山河图》。
大殿内的《佛国图》上有柔和的光芒弥漫而出, 下一刻，壁画前的空气如水涟漪，一名身材魁梧，五官粗狂且硬朗的阿修罗王从壁画中走出。
四臂，乃修罗界的狂王罗堠，超凡境的修为。
落日余晖，珞珈寺的首座宝寂和从画中走出的罗堠之间有说话声响起。
“狂王可是为了大周和大苍的战事而来？”
罗堠开口：“渊王已经到了眉阳城方向, 大周主力都集中在眉阳城一线, 李相白兵出为奇，这支军队是大周女帝姬西楼整军备武时训练出的新兵。如今大周能战的兵力都在眉阳城、庄国，西蕃此时出兵，可得大周北境一半之地，如若眉阳城方向战事持久，西蕃能得大周一半之地。如果能兵贵神速，在眉阳城做出反应之前，西蕃大军可兵临大周都城。如西蕃大军围成，我将自大周凌烟楼内的界缝中里应外合，破除大周护城法阵。”
“凌烟楼不有顾道子镇界！”宝寂开口。
罗堠笑了笑，“既然能说此言，自然便可破凌烟楼的界画。”
两人一言一句，出大殿，站在院内的菩提树下，罗堠说道：“此战大周胜亦是惨胜，西蕃无后顾之忧！机不可失！”
宝寂点头：“当日国师出访大周，在西京书院斗法, 李相白一句‘人人皆可成佛, 我珞珈寺佛法为小乘佛法’, 李相白一言掀起三尺浪，虽不至于动摇珞珈寺，可都城如今宣扬大乘佛法的大有人在，就连当日和李相白斗法的玄因都开始潜行钻研大乘佛法，这股火没有燎原起来之前，是应该及时的浇灭。此外最近皇城多事，诸位皇子不合，宫内祸乱之事频出，西蕃是需要将这些矛盾嫁接出去，否则西蕃未战，已起内祸。”
“佛法还有大乘小乘之分？”罗堠稍微的诧异。
宝寂伸手，掌心出现一个金钵。
以法施钵，金钵如一个镜面，将西蕃都城大大小小的角落投射了出来，看着都城集市方向说经的罗汉，宝寂说道：“尤以这个阿大罗汉为甚！”
“我去听听这个阿大罗汉说的是什么大乘佛法！”罗堠低沉的开口。
宝寂点头，“我将和国师合议，督促国王出兵！”
夕阳余晖收敛，笼罩天龙殿的佛韵逐渐散去，穿了一身黄袍, 两只手臂隐在袍子中的罗堠出珞珈寺，沿着石阶走向都城方向。
宽敞的主街上人流如织，城市的繁华丝毫不逊色大周诸如嵩阳城这样的富饶郡府之地，唯一不同也就是街道随处可见的僧人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料的味道，城市向西的区域是集市，大大小小的商铺林立，一家书社门前顾客盈门。
书社出售各种来自大周、大苍的百家典籍、小说，销售最好的是《天龙八部》和《三国演义》的小说。
距离书社不远的地方，有僧人在说经。
辩经，这个在大周都城极少看见到的画面在西蕃都城内却是随处可见。
僧人不是在辩经，而是在说经，里外三层都是听经的人，居内的民众眼神虔诚，算是信徒。
僧人宝相庄严，不就是借用了《罗汉听经图》中罗汉身子的紧那罗，李相白给起了一个名字叫阿大，紧那罗便用阿大来称呼自己。
“众生皆是佛，不能识众生的，皆不能成佛，你若能悟，众生便是佛，你自信若迷，佛便是众生……”
阿大一番关于大乘佛法的禅语落下，居内的信徒面上露出思索的神情。站在人群中，将自己修为压制在寻常阴修境界的罗堠嘴角微微的上扬，脸上有嘲讽。
外围看热闹的多，一名身穿青衫的男子开口，“我原本是要考取功名，可自喜欢上一名女子之后日思夜想，如今无心学习，可女子对我没有情谊，大师说我该怎么办！”
阿大说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可我为什么很痛苦？”青衫男人问。
“之所以痛苦，是因为追求了错误的事情。”
青衫男子苦苦琢磨了起来。
“人有七苦八难，冥界秩序未建，宛若地之炼狱，大师如何度人界、地狱之苦！”一个很突兀的声音钻入到阿大的耳际，
阿大顺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身穿黄袍的魁梧男子，是阴修，境界不算很高，但气势不凡，眼神尤其的桀骜。
“砸场子的来了！”阿大心道。
这种事情没少遇过，但都能化解。
想了想，意识稍微的整理了一番李相白给的手册中那些自己完全领悟吃透的言语，阿大说道：“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大师慈悲！”人群中有听众发自肺腑的赞扬了一句，听众是悬镜司安排过来的绣卫。
罗堠伸手一扔，一钱的银豆子落在阿大的身前，狂王低沉的笑了，桀骜的眼神看了一眼阿大，说道：“屁！”
转身，罗堠分人群而出。
阿大眯了眯眼睛。
最先发问的青衫男子见缝插针，问阿大，“此人辱你、骂你、谤你、恶你，大师如何处置乎？”
阿大宝相庄严，“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再待几年，且看他！”
半响，青衫男子双手合十，“大师，我顿悟了！”
四周一片喝彩声。
说顿悟了的青衫男子退出人群，沿着街道前行，不久之后进入一处宅院当中。
院内的藤椅上躺着悬镜司的侯卫杜杀。
宅院就是悬镜司设置在西蕃都城内的据点，搜集西蕃信息及其和四皇子蒙煜之间的联系。而负责整个西蕃方向所有事务的便是陈狄青调过来的侯卫杜杀。
青衫男子自然是悬镜司绣卫，入院，绣卫招呼一声，“头，回来了！”
杜杀问，“阿大今天说经如何？”
稍微的回忆了一下整个的画面，绣卫说道：“来了一个砸场子的，不过没闹起来，那人问人有七苦八难，冥界秩序未建，宛若地之炼狱，大师如何度人界、地狱之苦？”
“阿大说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杜杀啧啧称叹一句，“牛气。那人怎么回的！”
“就说了一个字，屁！”
“霸气！”夸赞一声，杜杀又眯了眯眼睛，叮嘱绣卫，“寻常人说不出这种话，这个人明日要是还来，安排人跟着！”
“明白！”绣卫点头。
集市方向，看着青衫男子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内心颇有成就感的阿大想起了自己出行之前敦敦教诲的李相白。
“也不知道伯爵如今在做什么？大苍和大周战事激烈，但愿伯爵无恙！”
万里之外，自定军山而来的飞舟落向眉阳城西南的杏子林，被阿大紧那罗惦记着的李相白下飞舟。
来回四日，和牛头、黑白无常在孟婆庄签订契约，李相白同时也得到了酆都城内平等王的回复。
法阵遮蔽的大殿内聚集了女帝、左丞相魏渐离、太尉秦汗青、兵家武道圣人温道安、教御院圣人诸葛青云、禹国圣皇姜商棠及其从庄国而来的蓝邑和十多名兵家策士，都在等着李相白。
知道女帝在浔阳镇遭遇了手持戮神枪的修罗界刺客刺杀，说明眉阳城的战事中修罗界如同通天河之战一样会铁定参战，所以酆都城的立场对于这场战事尤为重要。
李相白进入，老太尉问，“伯爵辛苦，酆都城如何回复？”
“修罗界的六翅蚊道人、狂王罗堠等人倘若参战，冥界会出击血海。”李相白说道。
“也就是说酆都城会牵制修罗界？”禹国圣皇姜商棠开口。
“就是这个意思，虽然修罗界不会直接出兵，但能牵制修罗界的超凡境高手也是好的！”老太尉开口。
李相白眯了眯眼睛，心道，“太尉没听出来平等王给自己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没让老太尉和禹国圣皇继续分析下去，李相白说道：“其实酆都城是希望朝廷将修罗界超凡境的高手都吸引向眉阳城，酆都城借机出兵血海，摧毁红火莲。”
大殿内顿然安静了下来。
老太尉意识到自己想的有点一厢情愿了！
牵制是修罗界会主动攻击，突遭打击，修罗界自然不会将镇界的超凡境界高手调动向眉阳城方向协助大苍。
而李相白话里面的意思中冥界倒是有点希望修罗界将超凡境界的高手都调动向眉阳！
“酆都城的这些人也不含糊呀！”老太尉内心感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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