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沈字缘
沈迎丝现在觉得自己真是冤枉极了。
大半夜的刚刚处理好浮开楼的一片狼藉,另一边马上又收到了来自谢青双的传信,让她派些人到玉京城郊的一处宅子上。
当真是分身乏术了。
“怕是又给我惹了什么麻烦吧。”沈迎丝心中虽是这么想着,但还是给谢青双指了几个做事利落的手下。
在她身边侍奉了多年的的柳挽敲了敲房门,小声地传话道:“楼主,那沈太傅还是守在外面,如何劝说都不肯离开。”
沈迎丝攒了攒眉,放下了手中刚刚举起的铜镜,颇为不悦:“走吧,若是不下去与他说几句话,他怕是不会走了。”
浮开楼下,那一身月白色常服的沈太傅就静静地站着大门另一侧,没有来回踱步,也没有东张西望,就如同一座石像一般伫立。
但即使如此,他依旧吸引了来往不少女子的注视,毕竟,那长相确实是颇为妖孽。
沈月恒的余光中终于出现了一抹亮眼的红色,他连忙惊喜地转过头来。
一双上挑的狐狸眼中写满了欣悦。
“迎丝姑娘,可还安好?在下方才看这楼中大乱,听说是有刺客,姑娘有没有受伤?”他的语气诚恳又关切。
沈迎丝一张清丽无双的脸上却是面无表情,启唇答道:“沈大人,本姑娘好得很,可别给我说什么丧气话。”
另一边,她心里在腹诽着:“既然担心,又不进来瞧瞧或是帮个忙,当真是颗榆木脑袋。”
按理来说,沈迎丝是平民身份,面对有官职在身的沈月恒,这般不敬的语气,实在算得上是放肆之举了。
但是沈迎丝实在没见过在朝官员会这般厚脸皮,连她这般有耐心的人都有些遭受不住。这也让沈迎丝很是后悔当初的大意。
沈迎丝和沈月恒的相遇,说来也简单。
在沈迎丝的视角看来,这段经历是极为俗气的,就像话本中无聊至极的桥段。然而在从未经历情爱的沈月恒眼中,这却是段浪漫的情缘。
沈月恒第一次注意到沈迎丝,是因为那姑娘也姓沈,就是这样十分简单的原因。
几月前,他被友人哄到了这浮开楼中,说是会有什么诗词歌会举行。
然而等到了那浮开楼中,友人的话头却猛地一转:“也不知沈楼主今天在不在,若她在,月恒兄今日算是能大饱眼福了。”
“这浮开楼的主人,沈迎丝沈楼主,可是个如同天山雪莲般的仙子人物啊。”他又继续说道,言语中充满了神往与倾羡之意。
沈月恒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他又思及他的这位友人虽颇有才情,但也是玉京城中出了名的风流人物。
今日友人约他前来,怕不是为什么诗词歌赋,而是赏美人来了。
他心中无奈,但为了不戳破友人的心思,还是端起手中的庐山云雾,顺势问了句:“她也姓沈么?”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沈月恒品了品手中的茶,发觉竟是与皇宫中庐山云雾的味道一般无二,暗叹了一声“好茶”。
后来,沈月恒在友人的口中就变成了“好运气”的那个。因为他恰好在那天,于浮开楼,见到了沈迎丝。
由此,一见钟情。
也同样是那天,沈迎丝因为一时的大意,中了他人的下作手段。
阴差阳错之下,一夜情缘。
从此这沈太傅便纠缠上了浮开楼的沈楼主。
沈迎丝的脑海中结束了这段称不上美好的回忆,她转头看向沈月恒,语气有些不耐:“太傅大人,我现下有急事要出门了,还请别挡在这里,让一下吧。”
适才沈迎丝想了想,觉得自己终归还是放心不下,想着去那传信中的城郊宅子瞧瞧谢青双那边的情况。
今日是初二,除却热闹的浮开楼,万家的阑珊灯火早早地熄灭了。
门外已是夜深人静,一片黑沉沉的。夜里湿气也重,雾蒙蒙的,瞧着便充斥着许多未知的危险。
沈月恒看了看这夜色,不放心地回头说道:“迎丝姑娘,不如让在下陪你去吧,在下身手尚可,能够保护姑娘一二。”
大兴朝科举制度下选出的探花郎,那自然会是文武兼备的全才。
想当年,沈月恒的武试结果,仅以分毫之差,仅次于那状元郎。
沈迎丝听了他的话,心中觉得荒唐极了,简直是要被气笑了。
“沈太傅,你是觉得本楼主身边会没有高手保护吗?更何况,你堂堂太傅,何必来保护我这个小小楼主?”
一边她心里又暗戳戳地想着,若是让沈月恒见到谢青双,那还了得,绝对不能让沈月恒跟着自己。
沈月恒知道沈迎丝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倔强性子,也不再多劝,觉得自己关心则乱,只是一再地嘱咐她注意安全。
他望着沈迎丝袅袅婷婷离去的背影,面上也卸去了伪装,不再是之前一脸的从容不迫,而是表现得像个愣头青一般无措。
说不出的有些泄气。
谢青双足尖一点,提起内力,揽着管缙行于玉京的上空。
她踩在房屋顶部的瓦片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谢青双幼时便被自己的武功师傅赞许过,说她长大后,于轻功一道上的造诣绝不止于此。
事实上确实如此,带着个比她高上许多的男子在玉京城上跳跃,她丝毫不觉得吃力,倒是轻轻松松的。
管缙虽然看着意识模糊不清的,但好歹还记得回家的路。
他时而睁开眼,看看下方的风景,在脑中迷迷糊糊地判断着已经到了哪里,时而又闭上眼,在谢青双的耳边和她低语着回宅子的方向。
说话时,那热气直直地浮在谢青双的耳根处,让她觉得有些痒痒的。
谢青双觉得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心猿意马的,好几次,在踩上瓦片的时候,脚底下都打滑了一下。
“这可不是我的轻功水平。”谢青双认为自己的状态实在糟糕。
当然,她也理所应当地把错误归咎于管缙此时的一举一动。
于是她伸手摸向管缙的后颈,轻轻揪着他颈后的那块软肉,像提小狗一般,让他被迫站直了许多。
“给我好好说话。”谢青双自认为十分严肃地警告道,“还有,不准乱动,听到了吗?”
管缙的神情茫然若迷,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但他最终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又乖乖地不动了。
解决了这些问题,谢青双的脚程愈发加快,那宅子便很快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从上空中看去时,这偌大的宅子中空无一人。园中的树木与花草怕是已经许久无人打理了,有些已然是枯萎了,让这宅子更加归于沉寂。
一片荒凉萧瑟,是虚无的生机。
谢青双干脆利落地一把推开门,没有上锁,扑面而来是一股血腥气。顿时,她心中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怕是死人了。
她疾步走进宅子的前厅,看清了躺在地上毫无生息的男人,认出了他的脸。这人就是盐运司副使,梁朋兴。
“他,死了?”她感到微微的诧异,同时开始观察和猜测他的死因。
被管缙杀死了?
不大可能,他一向冷静自持,很难冲动至此。
自杀?
但管缙应该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目光扫过,梁朋兴的身上看着并没有任何伤口,地上的血皆是从他的口中喷出的。这血比起一般的鲜血,颜色深上了许多,除去暗红,还透露出隐隐的黑色。
除此以外,梁朋兴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应该是死在了上半夜。而如今已近子时,时间过去了许久,这鲜血竟然还没有干涸,仍然是半流动的状态,没有变成棕褐色的血迹印在地面上。
这样看起来,就仿佛,这血是活的一般。
也许是他杀,是毒?还是蛊呢?她并不习医术,想要知晓具体的原因,还得让沈迎丝那边的人来细细察看。
她左思右想,还是给沈迎丝传了信。
“这下又要麻烦迎丝了。”谢青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很快她又心安理得了,“好朋友,多使唤几次也是可以的。”
这样看来,沈迎丝的好耐性就是在身边这些厚脸皮的人中磨炼出来的吧。
谢青双结合了刚才管缙这般失态的反应,心中也猜了个大概,这条线索怕是已经彻底断了。
这是多少年的执念啊。
谢青双觉得自己实在不能再感同身受了。这样的执念,她心中也有。只是不知道,与他相比,究竟谁的更加强烈些。
她深觉管缙今夜这副失态的模样也没什么的,倒是能看出来他心性良善的本质。
毕竟,无论怎样的绝望,他还是将它打碎了,往自己的肚子里吞咽,一个人痛苦地消化着。
“若是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谢青双觉得这一切是难以想象的。
会哭?会发疯?会杀人?她不知道。
今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黑漆漆的一片。那浓重的黑色,就像是要将夜空之下的所有人一口吞噬。
谢青双望了眼天幕,倒不觉得压抑。她只希望,这黑夜能把人们心中的痛楚,一并吞噬了才好。
管缙早在她去看尸体之前,就被她安置在了侧面的厢房中。那间房看着倒是有在定时打扫,还算是整洁。
她迟迟未等来沈迎丝那边的人,也不会像话本中说的一般,会给醉酒的男主角熬什么醒酒汤。思前想后,还是缓步走向了管缙的房间。
谢青双动作极轻地走到床边,静静看向了那床上安然躺着的男子。
他脸上的红晕,如今已经消退了不少,眼睛也紧紧地闭着,睫毛没有再不安地颤抖。只是嘴唇有些干裂,不似刚才醉酒时那般的水润。
“如今这副沉沉睡着的样子,倒好像是从未醉过。”见管缙这副模样,谢青双不禁呢喃细语道。
她又见刚刚平整盖在管缙身上的棉被被他的手臂掀起了一角,瞧着有些不顺眼,抬手便想要将它捋平。
只是刚碰到棉被一角,那睡着的人,便徐徐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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