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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下棋


郑白锦虽是平妻,可平妻到底还带了一个平字,名不正言不顺。
等到过完年,郑白锦就闹着让风慎把她给扶成嫡妻。
文氏虽说才过世半年,可是守孝都是只要到第二年正月一过完就算一整年。如此说来,风慎也确实为文氏守满一年孝了。
听完风明贞的话后风重华颌首,面无表情。
风明贞没想到风重华居然连反对都不反对,不由噎了一下,托起茶盏掩饰她的失态,“二妹妹知道吗?你们二房的关姨娘没了。”
郑姨娘腹中怀了男胎,去年还曾找过风重华,想要将孩子寄在文氏膝下做嫡子。
那时,风重华就已知道了她的结局。
可是,当从风明贞口里听到时,依旧是震动了一下。
又是一条生命。
这安陆伯府可真是胆大包天……
只是这些,到底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文氏下落不知,连尸骨都寻不到,弄影也是生死难寻。
这安陆伯府再怎么闹,也引不起她半点关注。
可是看到风明贞的目光全是探究,她不由搪塞:“关姨娘去年曾想将她腹中孩子寄在母亲膝下,母亲并未同意。”
风明贞也是个通透人,心中对关姨娘的怜惜顿时烟消云散。谁不知文婶婶懦弱没主见,关姨娘敢打她的主意,定是没安好心。
“她死就死吧,倒可惜了孩子,听说是个男胎。”风明贞支颐叹息。
风重华凝眸看她,见她面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粉红,眸子莹莹闪光,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不由敛眸。
张延年心中只有淳安郡主,可看风明贞的样子,对张延年却是满心满腔的爱意。一提起他,眼中似乎能发出绚丽光彩。
情之一字,不知从何而起,亦不知从何而终。
唯余叹息而已……
她轻轻叹了口气。
似是被风重华传染了,风明贞也轻叹出声:“你说,他会对我好吗?”
风重华想,他会对你好的,因为他是君子。
风明贞似乎根本不想要她的回答,只是托颐静坐,眸子里带着痴痴笑容。
庐外野蔓满墙,春花漫卷,柳叶初黄。
抬望眼,那抹幽蓝深邃之上白云浮动,清澈如洗。
姐妹俩人围坐着柏木做成的高几,却相对无言,静成了一副图画。
风明贞午后就走了。
她尝了风重华的午膳后,实在无法进第二口,便勿勿离开。
看她远去背影,风重华不由轻笑起来,眸中添了一缕生动。
却命令许嬷嬷替风明贞准备了一箱添箱。
不论风明贞在婆家怎样,手里有银子总是会方便些。
所以,她并没有像其他小姐妹送一些绣品和体已小玩意,而是送得沉甸甸的银子和金银首饰。
添箱送到小郭氏那里时,把小郭氏吓了一跳。
可小郭氏转念就想,二姑娘平白得了二房一半家产,送这些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倒是风明贞真心真意地感谢了许嬷嬷,亲自将许嬷嬷送到垂花门,眼看她坐上马车才回去。
回去之后,就将小郭氏好生埋怨了一番。
小郭氏本来就因为风慎逼风绍元娶李婵有些生气,被女儿这么一说,又是气上加气,当天夜里就病倒了。
风明贞又是气又是急,觉得母亲实在是太不懂事,在她结婚前居然耍起小性子,便也赌起气来。
从那以后,母女之间终是有了隔阂。
风明贞整日绣嫁妆,还要照顾‘生病’的母亲,而且还要管大房的中馈。
二叔风慎还胡闹,天天到郭老夫人处胡闹。
不过几个月就瘦了二十几斤。
等到出嫁时,嫁衣挂在她身上空荡荡的,只剩一副骨架,把请来的全福娘子都给心疼坏了。等她成完亲,淳安郡主以婆家人身份见她时,更是吓了一跳。
这些,风重华终是看不到了。
她是丧母之人,安陆伯府自然不允许她去冲撞风明贞亲事。
尤其这桩亲事郭老夫人满意至极。
等到三日回门时,郭老夫人拉着张延年的手向他诉苦,话里话外不离风绍元。
张延年听得坐立不安。
回去之后,与会昌候夫人刚提了一句,会昌候夫人就将他痛斥了一番。
可他到底是良善君子,还是私下去寻了国子监的朋友。
隔了几日,风绍元回国子监重读。
可这件事情还是在会昌候夫人心中扎了刺,在风绍元回国子监第二日,会昌候夫人以教规矩为名,让风明贞随侍在身边。
风明贞刚刚与张延年成亲,正是蜜里调油之际,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分离,便私下找张延年告状。
可张延年一句遵母命,就将她的心给浇个透心凉。
自这天起她才发觉,张延年对她实在冷淡。除了夜里入睡,平时不与她说话,而且不许她去书房。
若说张延年对她不好吧,府里的下人仆妇们敢有怠慢她的,张延年就会立刻斥责。可若说对她好,为什么没有成亲前所想象的甜蜜。
自她被会昌候夫人逼着立规矩起,她就恨死了安陆伯府。
他们根本就不为她考虑!根本就不管她在婆家会受什么苦。
他们眼里,只有安陆伯府。至于她这个嫁出去的姑娘,能用时则用,不能用时……
她突然想起文氏。
当年,他们是不是也这样对待文氏的。
可这些话,她终是无处去问了。
成亲这些日子,除了因为风绍元安陆伯府来看过她,以后就不闻不问。也就只有那个在山庄守孝的风重华还三不五时的给她送些土产,让她知道,还有娘家人没忘记她。
有时,一扇门关了,另一扇门却打开了。
会昌候夫人虽是嫌弃她,却不是性格古怪之人。说是教她规矩就是真教规矩,即不折磨她也不虐待她,根本不像郭老夫人对待郑白锦那般。
她收了对安陆伯府的心意,一心一意地奉承起会昌候夫人来。
一来二去的,会昌候夫人虽还是瞧她不顺眼,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呼喝她了。
一转眼,五月已到。
昨日方下过一场雨,此时水光潋滟,山色空蒙。
风重华鬓间插一朵素绢花,坐在塘边石凳上,面若桃花娇艳,一双点漆黑眸盯着棋秤中的黑白双子。
说是三年守孝,其实只需要过两个新年和一个正月即可,等到明年二月,她就算是守完了制。
自今年正月开始,她的里衣已换成白绸,不再全身着麻。头上的白麻布虽还系着,可是青丝已开始挽鬓,亦不再披头散发。
韩辰坐在她的对面,剑眉微凝,眼中暗光闪动。
“你这一年没做别的,就学了下棋?”
“对呀,我棋艺精进了不少吧!”风重华速度抬眸又快速垂下。自从去年那场雨后,她就苦练棋艺,怎么这会又嫌弃她下得好了?
她不再说话,快速将子落入空门中。而后抬眸,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既然韩辰一时半会不准备要她的性命,她就装装小孩子。反正这样装,总有好处没坏处。
韩辰不禁双眉乱抖。
却到底强忍住。
他伸出大袖,随意一拂,将棋秤上残局拂乱。
然后站起身,长吸口气。
柳枝湿衣,闲花拂面,远空腾云似烟,草色新绿。
不禁弯了弯唇角。
有多久没像今日这般清闲了?
自从广西回来后,袁皇后待他就更加亲热了。不仅只口不提广西之事,反而时时让袁雪曼与他一同出现。
清明节那一日,皇家在园囿宴饮。罗列杯盘,互相劝酬之后,袁皇后居然当众提出让两家结亲之事。
若不是他父亲见机病发,只怕会无法收场。
袁皇后果非常人啊。
若是一般人,此时该恨他,欲除之而后快。
可袁皇后偏其道而行之。
只是如此一来,皇伯父却把怒迁到他的身上。在考较了他的学问之后,便斥责了他,又将他发配到洛阳数月,几日前才回来。
他也知道,皇伯父这也算得上另一种保护。只要他呆在京城,袁皇后就会时时寻他麻烦。
可这麻烦,到底是谁引出来的?
一百多条人命,他眼睁睁地看着变成刀下亡魂。
尤其是莫土司,更是含怒问他,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年城下之盟?
他怎不记得?
当年皇伯父与莫土司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从此以后共治天下。
这天下虽大,椅子却只有一把。
古往今来说共治的,有几个真共治了?
莫土司要是真聪明就该早早交出兵权,送嫡长子入京为质。
“土司可还记得当年城下之盟?”他这样回答,“若是土司尚记得,便不该行叛乱谋国之行径。”
莫土司想要再说什么,终是说不出了。
乱臣谋国,就是该死,对不对?
袁皇后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消息传到京中,袁皇后洗尽钗环,身穿素裙,背负荆条,跪在御书房外一天一夜。
“妾久居宫中,实不知莫家有反叛之举。妾若早知,定当手刃此贼,以保陛下江山万代。”袁皇后背上满是鲜血,红得触目惊心。
“走了。”韩辰冲着身后的人随意摆了摆手,大踏步而去。
独留下满腹惊讶的风重华。
这人怎么回事?说来就来,一盘棋还未下完就又走了。
真是奇怪。
可到了晚上,山庄里又来了客人。
“见过明德县君,小老儿自高祖那辈起世代开棋室……”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冒冒然跑到我这里就为了说这事?风重华皱起了眉。
“小老儿是奉命来教县君棋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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