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夏黍和众人正忙着晒肉干和野菜干，春去秋来，冬天即将临近。山里的冬天来得比外面早，已经有经验的大家，提前月余就开始储备过冬的食材。

        来到山里一个多月时，夏黍就缠着大壮学了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她年纪小，有灵性，因为经常跑来跑去的，树也爬的不少，长高了一点，皮肤也没那么黑了。之后几个月的时间，又跟着学了些打猎的手法，打打野鸡野兔没什么问题。再三请求之后，宁哥他们答应她可以偶尔跟着去打打小动物，有时候遇到落单的蛇，她用木枪插过去，一顿滋补的蛇羹也就有了。

        为了准备过冬，三人出门的频率也高了，靠着大壮的神力和宁大哥配合默契，打了几只大野猪和野狍子之类的，还有猎了很多的飞禽。

        冬季漫长，深山里的雪厚，有时候温度还会突降，不宜出行，缺少食物肯定是熬不过的。

        他们三人负责打猎，其余的人把夏黍弄回来的野果子都挨个风干成果脯。野菜做成酸菜，就是把野芥菜这类梗叶大的野菜，都晒焉了，罐子里弄干水，然后把野菜用水烫一下断生，再放进罐子里一层一层压实，最后把烫菜的水倒入罐中，发酵十天左右就能吃了，放越久越酸。

        夏黍真的很庆幸遇到了大家，不然都不知道冬日怎么在山里活下去。在众人忙忙碌碌为储备粮收尾的时候，一场冬雪突然就盖了下来。虽然没有她家乡的厚实，但也把山里的生机遮挡了起来，有些动物们也早早的冬眠了，静悄悄的一片。

        湿冷的气温远不如天热时的舒服，还好她给自己攒了很多兔毛。叫这里最擅长缝东西的桂花姐教她，给自己缝了一件过冬的皮袄。桂花很喜欢缝缝补补，缝皮革的线是她用动物毛自己捻的，用粗木针缝，挺结实的。夏黍是个小姑娘，没用多少料子，做起来很快。其余人在去年的时候也做了好几件，今年不打算再做了，但是夏黍说想报答大家，给大家都弄了条围脖的，众人也就乐呵的随她意了。不过一个人的速度真的很感人，后来还是大家一起缝，才在下雪前做完了。

        这个冬天基本上就是在洞内过了，虽然囤了跟多柴火，但是冬季还需两三个月，大家也都是省着用的。多数时候，吃食就是烧点热水配肉干，早上吃点果干，然后就裹在干草里取暖。

        两年后，夏。

        夏黍坐在裂缝前的空地上，悬崖下是一条蜿蜒流淌的河流。她叼着一根青翠的小草，看着天空中干架的两只小鸟，估摸着互啄得有半个时辰了，它们也不累得慌。

        “唉唉唉~也不知道外面咋样了”夏黍思考着。

        这时候洞里的几人也正在商量这件事情，毕竟他们已经进山四年多了。去岁，宁哥出去了一趟，带回外面还在打仗的消息，但是已经只剩四支起义军各自拥王，连年的战事早已让这个国家满目疮痍，估摸着这两三年也该有个结果了。

        山里再悠闲，吃住条件有限，怎么也比不上外面好。农家人想要得很简单，有点自己的田，然后种种地，摘摘菜，没有落入山林野兽之口的危机就行。主要是肉干吃多了，真的很想念外面的味儿，想念之前的家。

        “你们说咱进来这么久了，今年会不会没打仗嘞？要不再出去探探？”刘大娘起了个头。

        “确实是，也不能一直在山里过活，多久没吃口盐了”春香应道，又接着说道：“宁哥去年不是去看了下，都说要说和了。”

        “是啊~我这手好久没有摸过一块完整的粗布嘞”不用想，这话肯定是桂花说的。

        虽说是聊家常，但这外围的消息，确实还得跟跟，大家伙儿心里也有个数。

        大壮也应道：“这打战，都有个头尾的，不然没人种地了都得饿死！”，又转头看向宁大哥，“哥，你说咱要不出去再瞅一下？”

        宁大哥点点头，感慨道：“去年那势头看起来，这事可行。”

        毕竟这进山出山的路，他都走了好几趟了，来去也算稳。

        又让春香把夏黍喊回来，准备一起商讨下。

        “我也觉得，行！”这主意简直说到夏黍心坎里了。

        宁大哥就说自己一个人出去探探消息，其他人都留在山里，万一外面的战事还没停。他就马上回来，而且他一个人有经验有地图的，来回也方便些。

        大壮就嚷嚷着：“这可不兴啊，今年我得跟着大哥，有什么事我一拳过去~我。”

        “你留在这山里，好看顾大家，要是我们都走了，她们几个不安全，夏黍一个人去打猎我也不放心，去年你看不也好好的”宁哥冷静分析给大壮听。

        夏黍闻言道：“那我跟着宁大哥出去，我现在身手跟这山里的猴子有的比，跑起来也快，不会拖累宁大哥的，好想出去看看”说着还眼巴巴的看着大家。接着又看了眼大壮，说：“大壮哥一个人顶五个呢，山里有他就够了。”

        这话说出来，三个操着老母亲心情的女人们都不大同意，十二岁的小姑娘也不安全呀。

        还是宁大哥想了想，发了话：“你们没有跟夏黍去打猎过，她现在跟个窜天猴似的，爬树可比我快多了，身形小也好隐藏，我觉得带她不是问题。”

        “嗯嗯！”夏黍狂点头表示赞同。

        大家对宁大哥的决定很看重，是他的决策带着大家在山里生活了这么多年，逃避了战乱的侵袭，也没让大家吃过什么苦，自然是唯他马首是瞻。

        结果就是宁大哥和夏黍去外面探消息，其余人守家等消息。

        次日，两人带了些干粮，在众人的保佑平安祈祷下，前往外围。

        因为有宁大哥的地图和经验，一路上只要遇到大型的猛兽，两个人就往高大的树木上躲藏，晚上就爬到树杈上坐躺着眯一下，天没亮就又起来赶路了。宁大哥还说之前她闯进来真的是万幸，不然很多人翻过一座山就会迷失在树林里，或者被野兽撕咬，骨头渣都不剩。

        现在夏黍的体力比之前好太多，又熟悉山林，两人为避开一些野兽多花了一点时间，倒也在第三天近傍晚的时候到了外围，穿过一片竹林就是之前那个村子了。这条路不是她之前走过的，大概是旱灾过去了两年多，之前枯死的外围长了新生的小树，要是让她找之前的进山处，怕是也找不到。

        眼见着天就要黑了，宁大哥说竹林很大，明天再继续赶路。这外围也没什么豺狼虎豹的，就用周围的树枝搭了个简易小窝，让她进去休息，然后自己靠在旁边的树干上闭着眼守夜。

        天刚蒙蒙亮，他就带着夏黍穿过竹林，再往下是一间破旧的竹屋，正是之前宁大哥的屋子。由于几年没人居住，屋顶的竹条都被风雨刮坏了，门也倒在了地上，屋子的竹墙体都被白蚁虫子咬烂了，看样子得重建。往前两百米，就是刘大娘家的房子，她们家是土坯房，除了茅草屋顶被吹走了，有些家具被雨水冲刷的腐朽了，倒也没怎么损坏，就是周围杂草长得过于茂盛了。

        宁大哥一路带着她往村中心走去，刚刚看见那边有炊烟升起，正好去探查两下。去年他来外围的时候，村里一个人都没有，沿官道上走了许久，才看见一个茶摊，询问到情况。

        “小夏，你蹲下来，先躲在石头后，我去看看”宁大哥嘱咐道。

        “好的。”

        夏黍就看着宁大哥偷偷的冒炊烟的屋走去，探在窗户边，观察了情况。然后绕到正门口，径直往大门走去，大喊道：“有人在家？”

        屋里的人听见声音，走了两个人出来，一男一女，四五十岁的模样。只见三个人交流了一番，说的是方言。好在之前在山里跟着几人久了，也能听懂些，但是隔的远，隐隐绰绰。倒是看这熟稔的样子，似乎是相识？

        正想着，宁大哥朝着她的方向喊道：“小夏，过来吧！”

        夏黍赶忙跑了过去。

        宁大哥介绍道：“这是我们村的老农户了，你叫陈伯和王阿婆就好，是本村人”，又对着陈伯夫妇说：“这是我认的妹子，小夏。”

        “别站在外头了，走走走，里头坐着说”王阿婆热情的招呼两人进屋，又端了水，然后去厨房继续做饭，留下陈伯和他们俩聊。

        陈伯颇有感慨的说道：“这个世道好不容易消停了，可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了，让我们老百姓别苦了”，遂把现在的情况慢慢述来

        他们方才知道，半年多前，在南都称帝的吴王，一举击破了各路起义势力，消灭残余的前朝余孽之后，统一了全国，建立了大靖朝，年号永平。

        这个吴王，原也是田间地头出生的农民，他娘生他的时候，做了个胎梦，梦见天降五色光，一条金龙从大河里奔腾而出。妇人无知，就当是寻常梦。这不天启末年的时候，遇见黄河决堤，之后又遭旱灾、瘟疫。吴王深觉百姓苦难，恰有一日，神光又现，醍醐灌顶，天命即至！遂投身于一支起义军，没多久就做了首领，一路势如破竹，颇有帝王之势。

        其他具体的情况陈伯也不了解，就知道现在没有战乱了，新朝的皇帝又是穷苦出身的，肯定不如前朝的残暴。他们原先是跟着儿女往南江那边逃了，南江地区一贯富庶，富甲天下的秦家，联合一些大小富商，以金钱扶持各路起义军，换取南江最富之地-之江府的安宁，这战火倒也没怎么溢过去。陈伯他们就在外围，靠一些仁善之人救济，或者帮忙做一些杂工，倒也熬到了现在。

        因为常年战乱，人口减少，土地荒废严重。新朝就号召大伙儿回乡耕种，还要重新登记人口，要是没人回家耕种，原先自己的地会被国家回收，再进行重新分配。

        陈伯说：“我在之江那边，消息来得也快，我就寻思着早点回来，把地给种上。”满眼喜色道：“咱们皇帝陛下说了，回乡耕种的，开垦土地的都会免费发种子呢！咱也不能把老祖宗的田给断送了吧。”

        “那怎么就您老回来了？您儿子女儿呢？”夏黍问道。

        “见了世间的繁华，年轻人收不住心，说要找个南江的富庶人家，签雇佣契给人干活呢，老头子我也劝不住嘞”陈伯叹息道，“上笼蒸包子，随他们去争口气吧。”

        正说着，门口又有了动静。

        王阿婆从厨房走出来，笑着说道：“哎！是陈桂家的几口子回来了。”

        这战打得，本以为有些人一辈子也见不着了，刚从窗户那儿瞅了眼，时隔多年见到了同村人，王阿婆这心里头，暖贴的很。

        大家伙赶忙出去迎了人进来。陈桂家的夫妻俩，两个小的都回来了。一个老爹在逃难的时候没了，说着就哭了起来，众人都是感慨万千。他们倒不是听着什么朝廷的消息，就是看着没打仗了，就一路奔波回来。在外头也没什么手艺糊口，祖辈都是种田的。正巧看见这屋子里有炊烟，就过来看看是不是熟人。

        “唉，都不容易”王阿婆说道，接着往厨房去，准备在煮点笋菜汤让大伙儿一起喝了。

        众人好一番感慨，陈桂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俩不认识的，问道：“这两位是？”

        宁大哥说：“我是宁猎户的儿子，宁大贵，旁边这个是我干妹子，小夏。”

        “哎呀，我记得你很早以前去参军了？”陈桂想起来。

        宁大哥应道：“是啊，说来话长，这几年世道太乱了”含糊其辞了过去，有些事没必要跟别人详说那么多。

        匆匆吃过王阿婆的笋菜汤，陈桂家的说要回去修房子，就走了。宁大贵说自己也得回去修缮下屋子，带着夏黍道个别也走了。

        到了宁大哥的竹屋，两人心想：这要是睡一觉不得一身的白蚁。还是决定去收拾下刘大娘的家里，先睡一晚。他这个竹屋，一时半会儿的搞不定。

        夏黍问道：“宁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接他们出来。”

        宁大哥回道：“你就留下来，把刘大娘的屋子收拾的好些，等我们回来一起盖个大竹屋，你和大壮也有地方住。有什么事情就去找陈伯他们，要是有问到我，就说有事外出几天，毕竟两个人都不见了，之后不好解释。”

        其实夏黍心里很明白，宁大哥是不想她再奔波一次，便答应道：“好，我等你们回来。”

        “小夏，我们先去把刘婶子家拾掇一下，顺便把草拔了。厨房整出来，你这几天可以煮饭，今晚睡一觉，明早我就出发“宁大哥道。

        随便搞了下卫生，整个屋子看着都亮堂了起来。然后宁大哥拿着铁锅，说要带着她去小河边打水洗锅，认认路。之前旱灾的时候这条河干涸了，这两年雨水充沛，又有了水流。回来两人用破布把房间家具擦洗了一遍，生吃了竹林挖的嫩笋当晚饭，这笋可真是又甜又脆。

        一夜过去，晨光熹微，夏黍目送着宁大哥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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