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彻骨寒

图书馆的窗户总是那么干净，透出淡淡的光，照在书桌上暖暖的，这样的氛围，莫名地能让人平静下来。

        潘瑜踏进图书馆的时候，突然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好像从来都不知道那些每天泡在图书馆里人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她有时也在诧异那些人到底每天都在学些什么？

        “其实，我也没怎么来过图书馆。”姚珑抱着电脑，挠了挠脑袋，“但是，还有一年就毕业了，至少要在所有地方都留下足迹嘛。”

        “傻样。”潘瑜笑了笑，找了两个挨着的座位。

        潘瑜的工作倒是轻松，把需要整合的名单发给了领导之后就百无聊赖地插着耳机看视频。

        喝水的间隙，看到旁边一脸严肃模样的姚珑，潘瑜想起来似乎从来没见到姚珑认真的样子，她单手撑着脑袋，就这么看着旁边的人。

        姚珑也没有抬头看潘瑜，轻咳一声，悠悠地开口，“你一直盯着我，我今天会做不完的。”

        “我没有，我是在监视你。”潘瑜用手指了指眼睛，但是转过身去不自觉地脸色发烧。

        姚珑微微抬起头，偷偷看了眼潘瑜，又忍不住的笑了笑。

        看到姚珑笑了，潘瑜心中更加的懊恼，她低着头，恨不得挖一条缝钻进去。

        这个时候，姚珑拿起桌上散落的资料放到潘瑜旁边，“帮我整理一下吧。”

        潘瑜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拿起资料开始认真地整理起来，分门别类。

        其实姚珑的工作量并不多，只要按照领导的标准提取大纲，再整理一下，就可以了。

        潘瑜看着座位对面的人一直埋头苦学，恨不得钻进书里的模样，再在心里对比了下自己刚才插着耳机、晒着太阳、看着视频，百无聊赖，实在是愧疚的不行，于是此时越发地埋头苦干。

        时间终于推移到了中午，便解脱一般的扯着姚珑三步并作两步逃一般地离开图书馆，并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能不来就绝对不来。

        “姚珑，你实习单位那边，应该闹得不太好看吧？”潘瑜十分自觉地夹起姚珑餐盘中的鸡块。

        “其实好早之前就已经不好看了，樊姐针对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姚珑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解释。

        潘瑜知道姚珑这般模样，就是又要开始自恋的前兆，还不等她在心里数着秒数，就听到姚珑开口，“可能是我太帅了，她觊觎我的美色不成，恼羞成怒便动起了歪心思，处处针对我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吧。唉，太帅还真让人苦恼。”

        潘瑜毫不避讳地对着姚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夹起一块滚烫的豆腐就放进了姚珑的嘴里。

        姚珑在看到潘瑜夹过来菜时，还不由得在心里美了一下，可那滚烫的豆腐进到嘴里的时候，把这份美生生变成“怨恨”，即便凭着本能吐出来之后，那滚烫热辣的感觉依旧没有任何缓解，他张着嘴，还不住的用手“呼呼”地扇着风散热，好久才幽怨的说出一句“你这是谋杀亲男朋友”。

        此时的潘瑜早就笑得前仰后合，还不忘在换气间，断断续续地说一句，“我以为……自恋的人……至少还会有点儿智商，没想到啊，哈哈哈。”

        姚珑看着潘瑜笑得停不下来，也不由得摇了摇头，一脸“自己选的，只能自己宠，总不能退货”的无奈，拖着已经被烫到麻木的舌头，含含糊糊地说，“快吃饭，一会儿连温豆腐都吃不到了。”

        潘瑜看到姚珑这幅模样，心里的笑意更甚，她的姚珑一如既往地纵容他，这么久了，都没变。

        ——

        时间飞一般地划过每个人的生活，伸手抓不住，反而越走越快。

        热辣辣的夏天再一次到来，校园里也再次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横幅、标语——欢迎新同学。

        自然，曾经那一群大三的学生，再也躲不下去，被迫成为了校园里“最资深”的学长学姐。同样的需要面对的，还有未来，工作的人、读研的人，已经分成了两大阵营，看着熙熙攘攘，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盘算，有的目标外企，有的目标公务员，当然也有打算创业的……

        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各样的招聘会、分享会，曾经那些头大过的学长学姐摇身一变成了“过来人”，轻描淡写地讲述自己曾经那段黯淡无光的日子。在多少个夜晚失眠，在多少个白天挣扎，才换来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现在，举重若轻般微笑着鼓励下一批学弟学妹，要坚持，只有坚持才能看到未来。

        不经一番彻骨寒，怎得梅花扑鼻香。

        但事实上，那些被叫去一遍一遍分享经验的学长学姐，也并不都是像站在讲台上那般光鲜亮丽。

        周韫森倒是过五关斩六将，顺利地考上了公务员，不过倒是个闲职，甚至他都觉得自己的这个职位可有可无。每□□九晚五的生活，做着无足轻重的工作，他觉得自己可以一下子看到几十年后的自己，按部就班的生活，波澜不惊，没有一丝的活力和朝气。

        相比较其他人，华龄熙的路算是另辟蹊径。

        而他的音乐路走的并不顺畅，不是科班出身，缺少了专业知识和系统的训练，凭着一腔热血转投音乐，也让华龄熙倍感吃力。

        这半年多来，一边学习本专业的知识，一边还要创作。当然，没有丢掉本专业的知识，要拿到毕业证，也是他留给自己的退路。但毕竟他决定转行做音乐，那自然错过了实习、也错过了很多专项招聘，孤注一掷地奔着音乐去了。

        时间走的飞快，可做出来满意的曲目却不多，而且还需要去专业的录音室录制，投入的时间、金钱、精力都不少。

        巨大的压力让华龄熙整晚、整晚地难以入睡，即使睡着，也会很快就从睡梦中惊醒，说不出来到底梦到了什么，乱七八糟地像是深渊一般，纵使他拼尽全力地挣扎，仍旧逃脱不掉，睡梦中的绝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随之而来的就是脑袋剧烈的疼痛。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曾经精力充沛、充满斗志的华龄熙，逐渐地开始整日、整日的情绪低落，会莫名地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

        但偌大的仓库只有自己一个人又能和谁发脾气呢？

        于是，他再一次选择了把自己关进了仓库，原本就寥寥无几的专业课更是给了他借口不再出门，毫不间断的琴声，但若是能听懂的人却明白这琴声毫无章法，甚至不能算作曲子，只是发泄般闹出些动静罢了。

        每每这个时候，华龄熙就像是一个刚从水中捞出来的落汤鸡一般狼狈，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整个人看上去憔悴无比，就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儿，没有了生命力。

        就这样的状态，华龄熙已经持续了好长时间。

        这段时间内，他没有离开过仓库一步，也没有和任何人联络。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这段时间里，华龄熙的音乐创作速度也减慢了下来，虽然没有停止过，但创作出的成品也越来越少，甚至连之前已经拍板录好的音乐都难以让他觉得满意，他知道这样的创作速度根本达不到要求，这让他更加沮丧。

        有时候，他还会陷入一种奇怪的状态，就好像是失恋、就好像是绝望。

        在华龄熙看来，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爱情被自己亲手毁灭了一般，心里面很不甘心，很想找回失去的东西，但又找不到努力的方向。

        而在图书馆里奋战的施诗，同样也不那么好过。

        一年又一年，多少人实现了理想，多少人黯然离去，多少人成为这场战争中的新成员，多少人坚守着进入下一个轮回。

        过了最后一个暑假，施诗最终选择了考本校的研，考研的复习也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候，不似之前只需要好好温习着英语、高数、线代、概率论，现在还需要时时关注着政治变化，还有专业课。

        没经历过考研的人，永远不知道这个过程意味着什么。

        这一路走来的辛酸苦辣，连最亲近的人，也不能感同身受。

        每每在希望和渺茫之间不断徘徊，在内心挣扎和崩溃的边缘不断徘徊时，施诗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自暴自弃推开书本说“我不考了”，然后等平静下来又默默的拿起笔、继续看书。

        好多次抱着书本在顶楼吹着风流泪，哭完继续回来，顶着红肿的眼睛继续背政治。

        施诗经历无数次内心的煎熬和无数次安慰自己要继续坚持，一定要坚持。

        施诗记得陶最在做考研分享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既然目标是地平线，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对考研人来说，欢乐、痛苦、心酸、无奈，还有迷茫，都是时而上演的剧情，但更多时候，无悔和坚持在一切复杂纠结的情绪中占了上风，在无数个冰冷而疲惫的夜晚，给予温暖。

        第二天清晨，双手捧着书本，继续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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