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暮雨
汪若华看少年面生,且身量未足,不知是哪家的孩子,上前几步本想止住二人,却被陆家兄妹同时拦住了。
陆珩恨恨地道:“师姐,让他跟延之打一把,也好给这黄口小儿一点教训。”
汪若华心想,这少年看似年幼,却绝不是个蠢笨之人,他敢托大挑衅周延之,只怕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只是此刻已经迟了,一旁的周延之早已跟少年斗至一处。他到底觉得对方是个半大孩子,没好意思直接亮剑,剑身依旧在鞘中。
两招打下来,周延之心中略有些狐疑,看他接招的样子虽说是有条有理,一看就是多年的功夫,可也谈不上什么过人之处,不知为何方才却敢大胆挑衅。
果然,前几招少年还能应付,却也渐渐难以支撑。周延之懒得跟他周旋,直接手腕一拧,自少年背后将剑身朝着他的喉咙挥过去。少年一时慌乱,连退了几步,一下子坐到了地上,眼圈居然红了,委委屈屈地道:“别、别欺负我!”
周延之旋即止住了剑风,心想跟个毛孩子斗什么气,便提着剑过去想把少年拉起来。
汪若华正在一旁观战,皱了皱眉,大喊道:“延之师弟小心!”
可已经来不及了,周延之刚走近,少年袖管中飞出一支小小的梅花箭,直射向周延之的胸口。他赶忙挥剑打掉那只箭,谁知少年咯咯一笑,自袖中飞出第二支箭,原来第一支不过是为了引开周延之的注意罢了。
第二支角度刁钻,周延之无论如何都来不及抵挡。这梅花箭小小一支却冲力十足,直穿透了周延之的袖口,牵着他倒退了好几步。
少年借此机会捡起剑,飞身而上,直将那剑尖抵住了周延之的胸口。朝他挑挑眉毛:“我说七招之内就是七招之内。”
周延之从未见过胜之不武还洋洋自得之人,冷笑了一声:“原来是个招摇撞骗的。”
少年毫不动容:“可是我赢了,你输了。”
唐显在旁嫌弃得不得了:“这是哪家的熊孩子?”
乔君在旁也看得愤愤不平,她虽然有点怕延之,但对他的功夫是很佩服的,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你暗箭伤人,真不光彩。”
少年被几个人挤兑得本就有些不快,听闻这话一回头,阴恻恻地看着乔君:“闭嘴,丑丫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周延之一听他如此羞辱乔君,二话不说,反手便用剑鞘抽在少年的脸颊上:“你也敢来指摘我们扶稷山庄的弟子?”
少年白玉般的脸颊登时被抽得一片通红,他勃然大怒:“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打我?”
“暮雨,你又胡闹了?”
众少年少女回头,发现不知何时,周智迁已经站在练武场边,身边跟这个面生的中年人,方才的话应该是他说的。
少年一看到来人,把兵器往地上一仍,跑过去满脸委屈地道:“师父,徒弟今日他们山庄弟子练剑,故自请切磋一番。谁知道,这位师兄竟羞辱于我,弟子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周延之瞪他:“你别颠倒黑白。”
周智迁瞥了周延之一眼,把他看得不做声了,然后厉声道:“这位是千机门的师弟,初次前来拜会。你不说以礼相待,还把人家脸打成这样,还敢争辩?”
一旁的中年人忙笑着阻拦:“我这小徒弟生性好动,初来乍到若有礼数不周的地方,还望各位海涵。”
然后转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还不捡起兵器,咱们好随周世叔拜会庄主去?”
如此一通,也就把事情混过去了。
原来这位少年名叫齐暮雨,出身千机门。此门位于黄州,门内弟子以暗器机关见长。到齐暮雨师父这一辈,因与周家兄弟素有些往来,故偶尔带自家弟子前来拜访。
齐暮雨正好与乔君同龄,都是十三岁,算掌门郑畴所收最年轻的一个弟子。不过他看着面嫩,许多人一打眼只当他是十一二岁。此次郑畴来扶稷山庄却是有事要与周氏兄弟相商,顺便带上了几个得意弟子,让他们借此机会与扶稷山庄的少年才俊们相互切磋,却没想到齐暮雨第一天来边惹出乱子。不过直到最后也没受什么大惩罚,看来确实颇得他师父的欢心。
这齐暮雨性子古怪,周延之一群人本以为他来了之后定然要继续惹是生非。没想到从第二天起,齐暮雨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活泼可爱,能说会道。他本就生的好,又变得亲切会说话。因此除了那日的延之等几个人,其他不在场的弟子与他相处颇为融洽。
齐暮雨在女弟子中尤其吃得开,年龄大些的都把他当作招人喜欢的小孩,同龄女弟子见他生的俊俏嘴又甜,自然也免不了多看他两眼,见了面也少不得多逗弄他几句话。
唐显陆珩等人见他如鱼得水,未免有些愤愤不平。只是齐暮雨乖滑如泥鳅,轻易不会让他们抓住把柄,因此也只能暗暗不快,发作不得。
少年之间的暗流涌动自然不入大人的眼,周智远广交天下友人,看到郑畴来访自然喜上眉梢,更是叮嘱自家弟子要对千机门弟子以礼相待,万万不可怠慢。
这日天蒙蒙亮,乔君刚到练武场,天上便落下绵绵秋雨。雨势不大,却全无停止的迹象。乔君站在树下发呆,心中却在想那个叫子留的神秘男人。自上次夏夜一别,他竟没有再出现过,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还会否来看她。
一阵凉风吹过,头顶的银杏叶子沙沙作响,紧接着,一支桂花出现在乔君眼前。她连忙抬头,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浓眉大眼、英气十足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束桂花朝她晃了晃。
“周庄主今日在庄中吗?”
乔君颇为惊喜,腼腆地道:“你回来啦,岳大侠。这几日我们庄主都一直在庄上。”
自从那日在巷道给无虑城的人解围后,乔君这人便在岳千山脑子里挂了个影,平日若碰上了也会搭上两句话。
岳千山素性潇洒,为人亲和,功夫又高,本就很受庄中弟子敬爱,乔君自然不能免俗。
今夏暑热褪去后,岳千山似乎因某事离开了山庄,都说不知何时会回来,没想到赶早不如赶巧,今日便让乔君碰上了。
岳千山把桂花塞到乔君手中:“船上有卖花的,我买的时候便想,回庄之后无论遇见谁,都是先到先得,拿着玩吧。”
“谢谢岳大侠,这花真好看,香喷喷的。”乔君小心翼翼地接过带着雨珠的花,随口问道,“岳大侠,你是走水路回来的?”
“是啊。”岳千山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这些日子山庄里有什么新奇事吗?”
乔君想了想,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前些日子千机门来了些人住下了。他们那个掌门带了个小孩子过来,忒难缠了,性子又吓人,嘴巴说话又难听。”
“千机门?”岳千山挑了挑眉,却没再说什么。
别过乔君,岳千山回了自己在山庄的房内安顿好。待时间差不多了,便径直去寻周智远。果然一进他的书房,便看到周智迁和郑畴也在。
周家兄弟看到岳千山回来,都喜上眉梢,将他引荐给郑畴,二人打了个招呼。
郑畴笑道:“叨扰二位半日,我先退下了。”
待郑畴走后,周智远让岳千山坐了,问他:“你这如一阵风似的,一走便走了两个月。”
岳千山笑道:“青州那边有些事,不得不去走一趟。”
周氏兄弟似乎知道他所指何事,二人都有些了然,又不好再问下去的样子。
岳千山如何不明白?他笑着继续道:“自然就是因为我师妹那些事,要真说起来,也怪可笑的。”
周智迁憋了一阵子憋出一句话:“你只管在我们这待着,我看她也未必敢找上门。”
岳千山挠了挠额头:“话虽如此,闹到这步田地,我心中最对不住的就是师父了。我算个无能之辈,可我师妹她倒是本能撑起师门的,结果闹腾到今日,我与她皆不曾收徒,也不知道□□会不会断在我们这一代手上。”
周智远劝慰道:“这就是你谦虚了,若说普天下想做你徒弟的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不过是你于收徒一事更谨慎罢了。”
岳千山道苦笑道:“若实在逼得没法子,我只能从扶稷山庄抓个好苗子给我传承师门,到时候可真得赖上两位大哥了。”
说着三人也都笑起来。
郑畴离开了周智远的书房,见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便不急着回自己房间,而是背着手老神在在地沿着后花园回廊慢慢踱步,似是在欣赏园中风景。
他是个练家子,看似走得慢,实则没一会儿便将扶稷山庄逛了有一半。不经意间他便走到东北角一处临湖建成的院落,抬头看去,只见月洞门上书“别有洞天”四字。郑畴眯起眼睛看了看小院中青瓦白墙的房舍,正门紧锁,上有一匾额。他捋着胡子低声读道:“未销馆折戟沉沙铁未销?”
郑畴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之处,哼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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