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卫生间内,封杨撒开手一甩,张文远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水龙头打开,封杨往手上挤了些泡沫,一丝不苟的缓缓洗干净手,水流温热,他心想自己原来是能感受到水温的,不像电影与书中说的那样,坍塌,崩裂,万物皆是无物。
他忽然想起交房那天,把张文远带到还没装修的清水房里,问他要不要一起住,张文远坐在没有玻璃遮挡的窗台上,问:“有人会永远爱我了吗?”
当时自己说了什么,封杨已经忘了,无非是有关爱、有关时间的承诺。
只是,相爱的时候,他不知道爱和时间会一起流逝,半点儿不会考虑当事人的感受,也不会管被排除在爱以外的人接下来要怎么过。
水声戛然而止,封杨抽出搭在一旁的白毛巾吸干手上的水珠,从镜子里看着张文远。
“解释。”
“封杨!”张文远试图拉封杨的手臂,被他的一声别碰我堵了回去。
“是我,都是我鬼迷心窍,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张文远带着哭腔说,“你别不要我……”
见封杨没有半点原谅自己的意思,张文远咬了咬唇,“都是我的错,可是,你知道我们家就我一个男的,我父母年纪都大了,我得替他们着想,不能让我家绝后啊,我没办法一辈子都不结婚,不生子,你为我考虑考虑好不好,而且你相信我,不管我和谁结婚,我爱的都是你。”
“至少现在,我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以吗?”张文远眼睛红了,“你不爱我了吗。”
封杨沉默的看着这张熟悉至极的脸,他没办法说不爱,又没办法说出爱,他觉得这五年就像是晚会表演的荒诞小品,贯穿自以为好笑的笑点,结尾非要煽动观众落几滴泪来。
“封杨……”张文远还想说什么,被封杨打断。
“两天,两天之内搬出去。我们一起买的基金股票,做的所有投资,等我找人算好后,按出资比例全数打给你。”
封杨停顿了几秒,“如果和你出现在这儿的是个男的,我可以不说什么,尊重你的决定,但今天你真正想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呵,年前有天晚上,你说客户家的狗病了非要出去,按时间算,如果那天是她的生理期,今天恰好是排卵期,你急着出来是早已经算好了对吧,桌上放着瓶没贴标签的药……”
他转过身,平静的注视着张文远问:“是促怀孕的,还是让你硬起来的?”
张文远被他猜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门外传来开门声,封杨心想,大概是那女孩醒了发现不对先走一步,走了也好。
“如果以后再让我知道你敢骗婚,我就把你两条腿踹断,一条腿捏碎,三条腿你都甭想要。你说你家里不能绝后,你说你父母年纪大了,那我问你,你三个姐姐的孩子,就不是你家的孩子了吗?因为他们身上流的血和你不同,还是没在你家户口本上,和你不是一个姓?”
张文远一言不发。
封杨自嘲般轻笑了声,握住卫生间门把手,“你的性取向我不会告诉你家人,好自为之。”
到这儿,张文远又是哭喊起来,“封杨——你真的要离开我吗?”
听见这句话,门外的祁桑一撸袖子说:“好想打他啊。”
“等他出来再打。”许风之揪住祁桑的衣领,拉到自己身边,“你们俩谁来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祁桑简短的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和许流之做的八九不离十。
许风之看见桌上的药瓶问:“干嘛用的?”
“睡我用的。”许流之轻描淡写地说。
祁桑:……
卫生间的门打开,张文远低着头,没了魂儿一样走出来,到床边拿起自己外套,头一抬,刚好和许流之笑吟吟的眼眸对上。
“你刚……是装的?”张文远整个人都傻了。
封杨看到许流之的那一刹也懵了,“是你?”
“是我。”许流之很有礼貌的一颔首。
泡温泉时,他曾说过的话回荡在封杨耳边。
——“他有个在一起很多年的男朋友。”
——“他男朋友是个很好的人,特别好。”
——“我不想让他男朋友难过。”
还有他意味深长的那句:“不违背法律、伦理道德的爱,无论是什么形式都不应该被诋毁。”
张文远反应过来了,颤抖着手指向许流之,“你们认识,你给我下的套是不是!你有什么目的!”
“我有什么目的?”许流之指尖绕过发丝,轻飘飘地说,“关你屁事。”
张文远大喊:“封杨,你看到了,这是他给我下的套,不全都怪我……”
“滚蛋。”许流之抬腿从后踹了张文远一脚,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张文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意识到了件事,“你是男的?”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女的,”许流之不耐烦地说,“还不滚。”
等到张文远灰头土脸的离开,木然看着一切的封杨往后退了半步,弯起唇角,但眼中没有半分笑意,“泡温泉的时候,听见我骂自己不是瞎就是傻,那时你心里觉得无比痛快,还是在想我知道这件事会有多难过?”
“师哥——”
“你的目标不是他,一直都是我。”说完,封杨的视线落在祁桑身上,“祁桑,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祁桑不能否认,自己是知情的。
“改天再找你算账。”封杨收笑,“出去。”
祁桑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被许风之捂着嘴拦腰抱了出去。
“让封杨冷静冷静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负荆请罪。”许风之说。
“这事咱俩都摘不出去啊,”祁桑挣扎着跳下来,对着许风之撒气,“除夕那天,我说会盯着你弟,你说我盯错人了,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你弟想干什么!”
许风之呆住了,“我的意思是让你看我就行了,吃醋,我是吃醋,小流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祁桑心里的火没下去多少,原地转了两圈,一拍额头,“张文远还没走远呢,我要去打他一顿!”
话音刚落,少年凭空出现在走廊里,以极快的速度跑到他面前说:“西洲后巷有辆商务车,里面关着的是王时琛,张文远被绑在安全通道里,你哥和项深这两天应该是在忙王时琛的事。”
“……”祁桑愕然,拉起许风之到电梯口,“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没有,”许风之按了下行按钮,“那个,早点回家早睡早起,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忙,不陪你了,明早给你送早饭。”
祁桑拍拍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到电梯旁的安全通道前,踩着门推开个缝隙。
蹲在地上被贴了封口胶的张文远见有人来,呜呜叫着往门边扑,一不小心脸朝下,栽倒在地上。
许风之:……
祁桑关上安全通道门,“你想绑他去哪儿,还要支开我?”
许风之没办法,“于情,他惹你生气还想对我亲弟弟下手,于理,我是这儿的老板,他办脏事办我头上了,收拾他一顿不过分吧。”
“好,张文远先放一边,”祁桑抱臂,扯着许风之的领带,让他低下头,贴着他的耳朵问,“楼下那辆商务车里的人又是谁?”
许风之脸色骤变,“你从哪知道的?”
“不重要,反正我现在知道了。”
“你别管,这是我跟他的事……”
“你闭嘴!”祁桑松开手,急的对着墙锤了几下,王时琛心眼小,别人还好说,许风之粘上了,一定甩不干净,就算暂时能用钱解决,但万一王时琛急了……
祁桑想起少年说过,他的世界里王时琛坠楼的事,心里愈发不安。
“听我的好不好,哥,我想自己解决。”他拉住许风之的双手,“哥……”
许风之没法对祁桑说出‘不行’两个字,纠结再三还是答应了。
祁桑又一次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对压制着张文远的人说:“带上他走。”
五个人一起从安全通道离开,到西洲后巷,祁桑拉开商务车门,一把将张文远往上一推,接着自己进去,拉上车门,将许风之隔绝在外。
“又见面了。”祁桑用力一撕,王时琛嘴上的封口胶离开原位。
这是王时琛第二次体会,强力封口胶被猛地一撕带来的疼痛。不过撕的人不同,他的反应也不同。
“你喜欢捆绑?”王时琛眯着眼,“那也不错,只不过你得自己坐上来了。”
祁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上次见面,我昏迷了一天多,因为你。”
“你没事吧!”王时琛紧张地问。
“没死成,失望吗?”祁桑似乎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神态自若道,“所以为了谢谢你,差点把我……”他点了点头说,“气死。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就是他。”
“既然你动不了,就让他动吧,正好他刚吃了药。”祁桑瞥了眼张文远,发现他不知何时居然晕过去了,有些无语,接着上前给王时琛第三次粘上封口胶,拉开车门示意许风之上来,问司机,“往前走拐两个弯有个待拆迁的居民楼,知道吗?”
“知道。”司机以不慢的车速把车稳当的开到目的地。
“有红外线摄像头吗?”祁桑问。
“有。”许风之招招手,前排的人拿出个精巧的小盒子给他,他再摆弄几下,递给祁桑。
“清楚吗?”
“项深他哥的东西,五十米内不成问题。”说到项深时,许风之压低了声音。
“好。”
目的地到达,祁桑下车,先叫了人去看楼里有没有不相干的人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他让人把王时琛和张文远一起拖到了个空房间内,用麻绳将两人圈在半米宽的范围里。
摄像头摆好,祁桑蹲在王时琛面前说:“你不是喜欢拍吗?今天就给你拍个够。衣服我放在楼顶,这个房间的门明天六点有人过来开,我告诉你,今天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你欠我的。”
之后,祁桑起身对着旁边的人交代几句,和许风之一起下楼。
少年站在楼门口,对着他摇摇头,让他先走,祁桑看出他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便跟许风之先行离开。
回程是走的路,快下雨了,空气有些沉闷,祁桑将自己的左手塞进许风之口袋里,感觉一阵疲倦。
“如果今晚上没被我发现,你打算怎么做。”
许风之五指与他相扣,“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祁桑哼了一声,“老是不告诉我,这次放过你了。”
“还有哪次?”许风之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事瞒着祁桑。
“之前问你大学学的什么,都不说。”
“制药。”许风之叹了声气,“只是觉得有点丢人,大三的时候修完课程,写毕业论文做实验,炸了间实验室,躺了三个月。放心,回国前就好全了。当时睁开眼看见我爸,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滚回国,再敢进实验室就把我腿剁了砌墙里。”
“……”风吹来,祁桑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别怕,说的是气话,他除了啰嗦点,没别的毛病。”
“哥,那你喜欢制药吗?”
“一般吧,大概做菜和做药差不多,所以没什么遗憾的。”许风之说,“倒是昏迷住院时有件事挺奇妙的,我梦见了个白头发皮肤能透光的男生,让我搬到咱们小区,还说让我好好开店,不要偷懒。”
“……白头发皮肤能透光的男生?”
祁桑快速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背到身后,西洲后门近在眼前,他大步跨进去,堵住耳朵到冰箱前拿了瓶矿泉水。
“听我解释……”
“不听。”
“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
“就只是做梦而已。”
“呵。”
许风之:……
吧台内,项深和袁思年目光灼灼盯着二人。
祁桑喝完水,用力往吧台上一放矿泉水瓶,“哼!”扭头往门外走去。
“咋啦咋啦。”项深连忙问。
许风之来回扫了他跟袁思年一眼,“今晚的事,你俩谁漏消息了?”
项深&袁思年:“我对我哥的事业&我对项深的腰子发誓,没有。”
“……祁桑知道了?”项深惊讶地问。
许风之双臂搭着吧台,“想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想啊!”袁思年和项深齐齐点头。
“那明天就来上班。”说完,许风之追着祁桑离开了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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