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允浩再次听到罗海美的消息是两个月后，学校公告栏。就像当初姜尤美离开时候那样，一句话也没有留，公告中黑白分明的几行字就交代了这个人在风波高中的结局。但他是由衷地为她开心的。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新的城市新的学校开始新的生活，这很酷，很罗海美。

        周围的女生嘘声一片，男生不无扼腕痛惜。

        “哎，又走了个美女，再这样下去我们风波高中快没有校花了。“

        “听说海美去了英国，真好，不用高考了。”

        “海美好不容易恢复单身，可惜了可惜了。”

        听着大家嘟囔，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李心农从背后搭着允浩的肩，调侃着：“呦，前女友走了，舍不得了？现在追还来得及。”

        允浩一脸嫌弃地挪走肩膀上的手臂，白眼都要甩到天上去了：“李心农，你好好的一张脸为什么长了嘴呢？”

        一句话惹得后面的敏静忍俊不禁，大家齐刷刷地回头看向敏静，刚才还沉浸在低落情绪中的少年们立刻喜笑颜开，一个个围到她身边。

        “老师，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和我们说，我们去接你啊！”“老师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李老师代班有多可怕，我连懒觉都不敢睡。”

        敏静看着这些可爱的少年，忍不住抱怨。

        “成贤，原来是因为老师太软弱才纵容地你在课上睡觉啊？那你干脆调去李老师班里吧！”

        成贤假装很害怕：“老师这哪里的话，我这是改邪归正，哪里需要李老师出马，再说李老师带的是女生班嘛。”

        见成贤一脸谄媚的怂样，大家一阵大笑。

        李心农扫了一眼身旁的允浩，只见他正痴痴地笑，盯着敏静一动不动。李心农还给他一个白眼，颇有点嫌弃这个不争气的大侄子，可惜对方根本无暇顾及他，念在自己是长辈，好歹做点好事，叹了口气，大声喊道：

        “同学们！为庆祝老师回来，我请大家喝饮料，大家想喝什么自己去小卖部拿吧！”

        此言一出，群情激奋，李心农在一阵阵欢呼雀跃中被大伙儿拥了出去，只剩下敏静和允浩微笑相视。

        允浩走到她面前，笑问道:“老师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就允许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就不许我瞒你点事情啊？”

        允浩知道她指的是生日那天敏静醉酒的事，顿时无语。不说还不是给她留点面子，说了怕是她以后见着他就脸红。

        “老师喝咖啡吗？”

        敏静点点头，径直向咖啡贩卖机走去。

        允浩把弯腰端起第一杯咖啡递给敏静：“以为今早就能见到老师的。”他记着敏静的航班理应昨晚就到。

        敏静低头苦笑。为期两个月去美国进修，一方面是学校的器重，另一方面多少带点私心。一个多月的暑假，按照家里的要求，她本应回水原，度过一个漫长的初夏，然而她放心不下允浩，无端回水原更是会引起他的疑虑，因此一个从天而降的培训计划恰好拯救她于水火。当然这些都不能对允浩说，至少现在还不能。

        “航班延迟，今早才到。”敏静笑笑。

        允浩一听便沉下脸：“多着急的事不能等调完时差再来。”

        敏静被他逗笑了：“别说的好像学校压榨我一样，今天是我自己想来的，主任是让我休息。”

        允浩心里一动，没了脾气。他想问她在美国吃的习惯吗？看着瘦了。想问她是不是累坏了？很多次收到她的回复都已经是她的深夜。他有太多话想说，但此时此刻，实在不合适，只能找个得体的问题。

        “美国那边，好吗？”

        他并不期待什么答案，本就是想赖着和她多说点话，不曾想敏静却很认真地作答。

        “他们真的和我们很不一样。怎么说呢？如果我们的教育体系只承认一类好学生，把成绩好当成唯一标准的话，那么他们就更能接受学生作为人的多样性，不是说成绩不重要，而是成绩之外也重要。我那时候就想如果你以前在那里读书的话，也许就不用被这学校生活白白折磨这几年了。你知道吗？这次我不仅在美国高中观摩课程，也应那边的安排体验了几天美国大学的课程，敏浩马上就要去mit报到了，允浩，或许高考之后你可以去看看，我觉得你也会喜欢的。“

        允浩本来还一心沉浸在敏静回来的喜悦中，并未留意她的一通分析，直到她顺水推舟无比丝滑地提出建议，以为自己听错了，才谨慎地反问道：

        “我？去美国读书？“

        “嗯，你天□□自由，体育成绩好，社团活动丰富，是可以往这方面好好考虑一下。”敏静的回答态度真诚，无比中肯。允浩甚至在她眼中找不到一丝躲闪的神色。而这，令他更加愤怒。他不是没有感觉到敏静似有若无的疏远，她这么粘人的性子可以在离开的两个月没有一次主动联系他，哪怕是时差和怕打扰他学习的缘故，也到了说不过去的程度。更重要的是，她明明看得出来他脸色已变，却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这令他恼火。

        “徐敏静——”

        敏静抬头看他沉下去的脸，适可而止地闭上嘴。一般情况下，允浩总是老师长老师短地缠着她，而当他罕见地叫她全名的时候，则说明他的情绪已经到达顶点。识时务是敏静的优点之一。

        两个不明就里的学生路过，完全没有感受到不安的氛围，友好地向敏静打招呼。允浩也不好就此发作，悠悠地说道：

        “下班后早点回家休息，我去上课了。”

        敏静撇了撇嘴，明明刚刚才成年，说出来的话倒是不容置疑，就差撂下“回家等我”四个字了。

        放学后，允浩破天荒地没有去学院，带着一点怨气来到敏静家里。他想了一下午都想不通，敏静从来没有提过让他到首尔之外的地方读书的建议，这个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萌芽的呢？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谁知这答案却不好等。

        如他所愿，敏静没等到下班就早退回家睡大觉了。这时差，倒得她身心俱疲，眼皮打架，今天没有排她的课，她正好回家回回元气。

        直到允浩放学回家做好晚饭，她还在呼呼大睡。无可奈何的允浩干脆往她梳妆台一坐，做起作业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手机铃声把心不在焉的允浩吓了一跳，仔细一找是敏静的手机。

        她不紧不慢地揉着眼睛，也不恼，翻了个身，把头蒙在被窝里，任由这铃声来的铺天盖地。

        ”老师，手机响了——“允浩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本来一肚子火，只能化作一声叹息——还能怎么办呢，她就治他。

        三秒钟的沉默之后，敏静终于睁大眼睛，意识到情况不对，蹭地从被窝里坐起来，捧着鸡窝头直直地看着梳妆台前双臂环胸歪着头看热闹的允浩。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允浩伸手看了看表，假装沉思：“让我想想，嗯，两小时20分钟前。”

        敏静生无可恋，把头埋进膝盖，将杯子一股脑蒙住头顶：“出去——”。

        允浩乖乖地收好书本起身开门。“饭做好了，老师快点。”

        “哦还有，老师，电话——”

        刚关上门，里面传来一句闷闷的无力的反驳：“那是闹铃——”

        两人面对面吃饭，允浩只是默默给敏静夹菜，并不说话，敏静知道他还有气，不敢惹他，只能低头吃饭。肚子本来就饿，加上很久没吃到家常菜，敏静胃口很好，这令允浩受用些，心情也大为舒展。年年很久没有见到敏静，对她有些生疏，反而对允浩格外亲切，敏静看着心里想起了什么。

        “年年现在很喜欢你嘛。“

        允浩摸摸年年的头，眼角的温柔要掐出水来：“那当然，这两个月的零花钱都给她买罐头了。”

        敏静有些感动，鬼使神差地吐出一句令她下一秒就后悔莫及的话：“允浩，谢谢你帮我照顾年年。”

        允浩抚摸年年的手定在那里，低着头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时间便定格在那里，连年年都感觉到气氛不对，趁人不备脱离了允浩的掌心，蹭的溜到阳台，敏静有心找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允浩终于抬起那双透着红血丝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敏静，敏静自知理亏，不敢直视他。

        “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

        敏静更加心虚，说话都不利索：“没，没有。”

        “那为什么要我出国读书？”

        敏静略低头，随后抬眼正视他：“允浩，我不是要你出国读书，我只是建议你考虑下，对你的未来发展也许是一个正确的选项。”

        “老师是以什么什么身份在给我提建议呢？”允浩不喜欢模棱两可的感情，问题也直指痛处。

        敏静停顿片刻：“允浩，我首先是你的老师。”

        “其次呢？”允浩穷追不舍。

        “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其次。”敏静难得地坚定，眼睛没有躲闪。

        允浩在与敏静的对峙中败下阵来，眼帘渐渐垂下去，缓缓起身，走到敏静身边，蹲下去，泪眼汪汪地抬头看着敏静，拉起她的手，让她面向自己。

        “老师，我知道你害怕，我答应你，不会因为你而做出任何不理智的决定，但是，老师可不可以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在我高考之前，也不要做任何决定，就这三个月，什么都不要想，陪在我身边，老师可以答应我吗？”

        他的声音在颤抖，震动的频率让敏静心疼。他说他懂她的恐惧，是真的吗？不管是不是真的，此刻，从他近乎乞求的语气里，她懂他的恐惧。在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时刻害怕自己会离开，他鞍前马后软硬兼施，只要求自己不要推开他。愧疚和心疼的情绪夹杂在一起，敏静含着泪点头默认。

        几乎在她点头的同时，允浩浅浅一笑，像是为了缓和气氛，他边起身边说道：“既然老师这么听话，那我也投桃报李做点好事好了。”正说着，他没等自己站稳，猝不及防地弯腰在敏静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敏静毫无防备，倏地站起身，嘟起嘴嗔怪道：“李允浩，这就是你说的做好事啊？”

        允浩调皮地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不然呢？老师想要什么？”

        敏静歪着头灵机一动：“我想知道那天在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李老师也说我喝多了，你奶奶你妈妈第二天都打电话过来问我情况，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太恐怖了。”她配合着恐怖的表情，仿佛这真是件天大的事。

        允浩无奈地看着她，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羊入虎口吧。

        “真的想知道？”

        “嗯——”

        “绝不后悔？”

        “能有多糟糕啊？你就快说吧——”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便被揽进一个怀抱，未完成的句子瞬间被淹没在突如其来的吻中。他们之间一向克制，但这次，只是一瞬间，敏静便感受到了不同。不再是蜻蜓点水，允浩温柔的目光扫过她的心尖，而他的吻带着强烈的攻击属性，生涩却热烈，并且，不打算停。待敏静反应过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略微把允浩推开，虽然身子还在他的怀里。

        “李允浩，你怎么可以没问我就——”敏静的脸早就红透，此言一出，更是羞地无地自容。

        允浩看着这样的她忍不住取笑：“啊，是得问啊，老师那天这样亲我之前确实问了我。”

        反正脸已经不能再红了，干脆声音都结巴了：“什、什么？我？我？”

        允浩一脸认真地点头：“我那天是没喝酒，不会看错人。老师趁我刚洗完澡毫无防备——”

        话音未落，敏静的手顷刻间捂住允浩的嘴：“好了别说了。“

        允浩笑得更开心了，轻轻挪开敏静的手放下，却未松手。

        “老师想起来了？这么快啊，本来还想帮老师回忆一下。”

        敏静被气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在气允浩还是气自己，既然已经下不来台，索性破罐子破摔，顺势把头埋进允浩怀里，至少这样就不用在意自己通红的脸。

        允浩这人虽然嘴欠，但好在见好就收。他笑着用左手揽住敏静的头，右手指尖轻轻拨弄着她的头发，身体轻轻晃动，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敏静。

        “老师——”

        “说。”

        “那天我说的话是真的。”

        “哪一句？”

        “我长大了，我可以也愿意和你一起做很多事情——”

        敏静羞愧难当无地自容，硬着头皮没吭声。

        “所以，等考完试，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吗？”

        敏静蓦地反应过来，扬起头，差点磕到允浩的下巴。允浩正宠溺地对她笑。

        他真的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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