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失明与伪装
人群中，有人试探性地问出声：
“这……敢问海勒阁下认真了吗？”
“自然认真了，不全力以赴地对局，是对对手最大的失礼。”卡尔得体地微笑说道，“是我开局就落入亚当斯先生的布局，没什么可抱怨的。”
“承让了海勒阁下，老实说，你的好几步选择也让我心头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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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斯先生开朗笑着，颔首回礼：“真是一盘酣畅淋漓的对局啊。”
“如果还有机会，希望能再次与您讨教一二，亚当斯先生。”
“当然当然，我最近会常来的，能有海勒阁下和奥利弗先生这样可遇不可求的棋友，我这趟明斯特之旅可不算白来啊！”
卡尔起身，对这位有趣的老人行礼微笑道：“那再好不过，亚当斯先生。今天您的消费全部算我账上，由我买单。”
“不必，海勒阁下，这怎么好意思！”亚当斯连连摆手，指着今天赢来的雷亚笑道，“老头我现在饭钱还是付得起的。”
“就由跛脚狼酒吧代替明斯特招待远道而来的您吧，先生，请不必推辞。”
这时，菲莉丝也得体地补充道：“正是如此，亚当斯先生，请接受我丈夫的好意吧，他很喜欢结交朋友。”
“呵呵，那我也不客气了，多谢海勒阁下和沃尔登大小姐的美意。”亚当斯双手合十表示感谢，又问道，“对了二位，请问哪里有实惠的旅店可以介绍给我吗，我上午才刚到明斯特，住宿还没个着落呢。”
未等卡尔开口，一旁的老奥利弗主动邀请道：“亚当斯先生，您就住在跛脚狼吧，我们店铺不大，但也有两间客房可以留宿。若能请您教我一招半式，住宿费减半如何？”
“哎呀，那真不错，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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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斯笑眯眯地赞美道：“有棋可以下，又能便宜住宿，还有美味的食物和酒水，这明斯特比我想得好多了嘛！”
“呵呵，明斯特虽是座承载冰冷机械的工业城市，但也总有有温度的地方。”卡尔再次对亚当斯欠身行礼，“希望您能享受这座城市，雨季将至，老先生，一顶帽子和雨伞是必须的。”
“好，多谢海勒阁下的提醒。”
“那么我和爱人就先去吧台那边用餐了，您有什么需要直接和我说就行，就当回家一样，祝您用餐愉快。”
“二位也是，海勒阁下，沃尔登大小姐。”
见棋局告一段落，酒吧的客人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坐席，或是小憩或是享用一杯工作之余的啤酒，迪福和韦斯特也去门口招呼来用餐的同事了；
人们已散去，周围只剩自己人之后，卡尔没有像说得那样立即和菲莉丝一起去吧台，而是露出一丝别样的微笑看向温和的老人。
亚当斯也凝望着他的墨瞳，笑着问道：“海勒阁下，还有什么事情吗？”
“亚当斯先生，”卡尔压低声音轻笑道，“恕我失礼，但若我猜得不错，我想您已经目不能视了吧。”
这位外地老人……亚当斯先生已经失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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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嘈杂，再加上卡尔的声音很轻，只有他周围的人能听到，而这句话宛如一颗从天而降的炸弹，让这一小片区域陷入死寂。
奥利弗和乔迪感到一阵心惊——原来这位亚当斯先生一直是以失明的状态，在棋局上连胜众人，甚至包括卡尔？？
奥利弗和乔迪不由得扫向亚当斯先生的双目……
完全看不出来，不如说他看起来分明是如此寻常，哪怕半点不见光明的样子！
而菲莉丝只是心中稍稍一怔，表情和姿态就恢复到与刚才别无二致，优雅与端庄依旧。
她在丈夫身边时从不会多说什么，只把一切的话语权和选择权交给爱人，自己甘愿陪在身边，毫不彰显自我。
比如上午他们二人去学校参观并考察校理事会的工作时，面对校方接踵而来的邀约和讨好，卡尔处理的游刃有余，根本不需要菲莉丝多做什么，这让她感到既幸福又轻松——和丈夫在一起，她甚至可以不用带脑子。
而现在，无论亚当斯先生是否真的已经目不能视，她都相信卡尔必然有点明此事的理由，她只是在心中悄悄猜测丈夫的动机，而且她清楚现在不是开口询问的时候。
至于亚当斯先生，他苍老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开朗的笑容，但那双眸中却仿佛藏着深邃而智慧的光芒——那是经过岁月历练沉淀的光，似是想透过这英俊年轻的皮囊，直视卡尔的灵魂。
但是拥有这样的目光，又怎么会像卡尔说得，已经目不能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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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就这样无声地交锋着，亚当斯率先笑道：“海勒阁下，老头我这不是看得很清楚吗，哪里像是盲人了呢？你现在说这个又是何意？”
“呵呵，随口一提，终归是我的妄自揣测，亚当斯先生请不必放在心上。”卡尔微笑欠身，“失礼了，无论如何，请接受我的道歉。”
“无妨，我确实没放在心上。”
亚当斯摆摆手，心中却不像表现的这么释然洒脱。
他自己也悄然发觉，尽管刚才就不再认为这位卡尔·海勒阁下是那种虚伪的、擅于包装自己的贵族，但现在他甚至已经不能再把对方视作普通的孩子，尽管自己的真实年龄恐怕比他年长了一百多岁……
这个年轻人有点特别啊，怎么看出来的？
呵呵，有点意思，凭着预感来到维德王国的明斯特市，看来我真是来对了，莫非我的使命就在这里吗……
原占星圣者爱伯丁·亚当斯微笑抚摸着伪装面具带来的山羊胡须，不动声色地加强了灵能的感知力。
在灵能隐蔽且细致地扫过卡尔和菲莉丝之后，他似是隐约察觉到什么，手上的动作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并不自觉地收敛起笑容。
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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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亚当斯先生。”卡尔牵起菲莉丝的手笑道，“祝您享受跛脚狼的静谧、闲适和酒水。”
“呵呵，好。”
……
吧台前，菲莉丝瞪着光明正大喝威士忌的爱人，气呼呼地用指尖戳着他的腰，轻声娇嗔道：“还喝呢，大中午的，你刚才没喝吗！”
“这终归是酒吧嘛。而且我付了钱的，下棋还输给了外地的客人……”
卡尔硬着头皮努力辩解道，但是他的语气却不那么有底气。
“你终于想不到更好的理由了吗，我亲爱的？我猜猜，是不是今晚你还要以‘雨季降至，喝两口暖暖身子’当作借口了，嗯？”
卡尔恍然大悟：“谢谢你亲爱的，你真是有大智慧的进步女性！呀……真不愧是沃尔登家的天才，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嘻嘻，那当然~上次给你背家训和纹章只是失误嘛，没错，我可是很聪明的，有大智慧！”
菲莉丝骄傲地叉腰，却发现丈夫一边连连点头，一边把威士忌灌进喉咙，气得她像仓鼠般鼓起了腮，随即给卡尔的胸口下了一场粉拳的狂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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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糊弄我，你坏死了，你又欺负我！你就会欺负我！！”
“咳咳咳……”卡尔被捶得差点呛住，疑惑地问道，“我哪欺负你了？”
“你夸我，好让我放松警惕，然后就把喝酒的事糊弄过去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本人可是治安厅特殊行动部的海勒总司，喏，下属们都在那边看着呢！”
瞧瞧瞪着眼睛大义凛然的卡尔，菲莉丝掩嘴“噗嗤”一下笑了，娇羞地捶了他最后一下：
“油嘴滑舌！”
“对治安厅总司出言不逊，罪加一等！看我今天晚上把你捉起来。”
“你来呀，你要怎么对待我呢，海勒总司大人？我可是就怕你不来呢！”
“咳，好好等着吧。”卡尔发现下属们真的看向了这边，立刻收敛起坏笑，压低声音诚恳说道，“在外面给我点面子嘛，珀西和韦斯特他们真的在看呢……”
菲莉丝笑盈盈地配合道：“那也只能喝这一杯，谁叫你那天和加里恩、伍德谈事的时候喝的超过限额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超过三杯你就要睡地下么，你可是喝了一整瓶哎！就这，我都大发慈悲让你睡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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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但我有一个问题，亲爱的。”
“嗯~你说吧，亲爱的，我姑且听听。”
“是谁出卖的我？加里恩、伍德？还是你偷偷派薇菈跟踪我了？”
“嘻嘻，你猜呀？”
“薇菈。”
“错啦，不告诉你！”
看着用甜美笑容闪烁其词的爱人，卡尔多少猜到了——不是薇菈就是菲尼，那天晚上肯定有一个奉女主人之命来偷摸盯梢的。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嗯！回去得逼问一下，下不为例，再出卖我就要扣薪水或者点心配额了。
死眠之主在妻子的监督下，小口抿着他见底的威士忌如是想到。
而他却冤枉了自己忠诚的沉默执行官和使魔，其实是刚才乔迪偷偷告诉菲莉丝的，毕竟精确到了一整瓶，除了一块喝酒且不会出卖卡尔的加里恩，就只有酒吧女老板知道详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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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时，乔迪“恰好”从厨房回到吧台，微笑着为卡尔倒了一杯柠檬水，主动说道：“别瞎猜了，是我刚才告诉菲莉丝的。”
“……我们这么多年交情啊，乔迪……？”
“那我就要为你撒谎咯？”乔迪耸耸肩，“至少在跛脚狼，我需要帮菲莉丝管好你。”
卡尔只好无奈地点头道歉：“好吧，是我错了，我以后会注意的，少喝、不会超额。”
“嗯，这才乖嘛，亲爱的，我原谅你了。”
菲莉丝温柔地挽过他的胳膊，而乔迪则好奇地问道：“卡尔，你刚才和亚当斯先生的对局，你认真了吗？”
“当然认真了，技不如人啊。”
乔迪望着卡尔深邃的墨瞳，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又无意间扫了眼角落处安静品酒的老人，压低声音问道：“他真的是盲人？然后你还输了？”
“嗯。”
“那你是怎么确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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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莉丝也疑惑地轻声问道，卡尔则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还记得我们的邻居，‘克里斯汀女士’吗？”
“啊！你是说……”菲莉丝顿时明白了，捂着嘴，言语从指缝间悄悄滑落，“和克里斯汀的面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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