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埋骨
陆老九一个人势单力薄,分不出身管晕倒的小子,最终只是一手提猫一手抱猴地回了客栈。天已擦黑,老板娘骂骂咧咧地开了门,见此景,登时恼了:“啊哟,要死啊!白天刚送走一个死人,又给我送来个死猴,嫌我这里不够晦气啦!”
陆老九急着找人,也不敢骂回去,只厚着脸皮陪笑道:“有老板娘您这尊菩萨镇着,怕什么晦气啊?我找个人,马上就走。”说着,也不管同不同意,径直就往屋子里钻。
“快快快!”他进屋便催,“老猫到手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跑!”
伍昭见三个人出门只回来了一个,心里起了疑,便迟迟不肯动身,只问道:“谢大哥和白阁主呢?”
“他俩断后呢。”陆老九道,“咋的、不走?那我走了!”
说完拔腿就要跑,伍昭连忙拉住他,急道:“老先生,他们俩都还没回来,我们不能走!”
陆老九道:“你这娃,咋恁倔?咱们是躲又不是逃,一会儿那些恶徒找上来了,留在这不是坐以待毙嘛!”
“可是……”
“哎呦,他俩你就放心吧,都不是普通人死不了的。”
伍昭拿他没辙,只好随意收拾了一番,背上解如轩下了楼。临出门,忽然想起什么,便立刻拉住陆老九,道:“老先生,我知道有一处也许可以过去避一避,请随我来!”
巨坑之下。
谢弦本着英雄救美的念头跳进激流之中,不想最后却成了“美救英雄”。山间的瀑布看似未在崖底汇聚成河,实际上地下暗藏着一处坑洞,吸纳了几乎所有的水量。他一个不注意,被重重拍进了水里,后背撞在河底的大石头上,疼得瞬间忘记闭气,浑水一呛,就更没有力气往上游了。
所幸白岫青在路过瀑布的时候提前观察了一番才下定决心要铤而走险、金蝉脱壳。最终一点事儿没有,还顺带捞起一个。
她盯着水鬼一样狼狈不堪的眼前人,问道:“你怎么也下来了?”
谢弦喘着气,笑得十分勉强:“我高看自己了。”
“你不该……”白岫青欲言又止。她快速扫视了周围一圈,只见四周俱是嶙峋的石壁包裹着,唯一的坑口成了瀑布流泻的通道,在面前形成一条暗河朝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奔涌而去。
谢弦苦笑道:“看来、我们被困住了。”
白岫青扫了他一眼,不答话,起身默默在周围拾了把柴堆到谢弦面前,又用随身携带的火石生了堆火。接着,便旁若无人地脱起湿透的外衫。里头白色的中衣料子柔软,被水浸过后,便和发丝一起湿哒哒地贴着她的肌肤,勾勒出因为常年习武而纤细紧致的线条。
一旁谢弦十分淡定且大胆地将她打量了一番,以示欣赏。要说非分之想,不是没有,只是比起傲人的身姿,他首先注意到的却是篝火映衬下那张清隽平静的面庞,平日里的白岫青一直浸淫在一本正经的阁主气势和浓重的血气之中,唯有在这种幽静的环境下才会悄无声息泻出一丝不可亵渎的谪仙之气,十分有趣。
白岫青显然不知道自己在他人眼里是这副尊容,见谢弦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不禁疑惑道:“怎么了?”
谢弦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没事。”
他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要去品评一个女子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便及时拉回思绪,转而惦念起伍昭:“这下可好,剩伍昭那小子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招架得住。”
“他只是心思单纯。”白岫青端起长辈的架子,评价道,“武学方面,现在这个年纪已是远胜于人,一时之间也护得住。即便不能,玄音阁在驿站的部下也会暗中相助。”
谢弦一愣,随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阁主大人还留了一手,难怪这会儿有心思留下来陪我这个伤残人士。”
白岫青古怪地瞟了他一眼,冷冷道:“别自作多情,我只是嫌湿着走难受。”
谢弦厚着脸皮道:“何必呢?大家同路一场,你我也算生死之交了,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怪没意思的。”
白岫青闷声回应:“我打小就这样,你习惯习惯。”
“你们京城的人,都这么口是心非的吗?”
他那种似笑非笑的语气听得人十分不适,白岫青犹豫了一下,坦言道:“我对你心怀感激不假,但为此就要改变一些关系,恐怕是在为难我。”
谢弦道:“看来是我做的还不够。”
“不,”白岫青迎着他的目光,道,“你做得太多,倒显得刻意。”
“哦?”谢弦一脸委屈,“要这么说,那可真是误会我了。虽然我看着像目的不纯,对你、我可是一片赤心。”
白岫青轻笑一声,淡淡道:“不必了,你我立场一致便可。”
“阁主大人若想知道更多,我不介意如实相告,只是……”谢弦顿了顿,“我这人不爱做吃亏的事儿。”
“我理解。”白岫青道,“所幸,我对你的故事兴趣不大。”
“真无情。”谢弦道。
白岫青懒得理他,等衣服差不多烤干了,便抽出根火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问道:“你可以走了吗?”
谢弦道:“你只管向前,我跟着你。”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朝洞穴深处走去。不知道是不是衣服还没干透的缘故,越往里走,白岫青越觉得有阵阵阴风见缝插针似的直往脖子里钻,令她浑身发寒,然而极目望去,远处只有一团似有若无的青光,显然不是从出口透来的,等靠近了那光,两人已经从直来直往的洞道进入了一个偌大的洞腹,原本湍急的河流也在洞腹中间汇聚成了一片平静的地下湖,光团则来自于石壁上不计其数的流萤。
石壁周围的地上散落了不少破旧的陶碗,中间还有燃烧殆尽的灯芯,显然曾经有人留驻过。
忽然,谢弦指了指水边:“阁主大人,我猜那里可能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白岫青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地面上有密密麻麻的流萤聚成了一团,似乎在那一块筑起了巢。走近一瞧,这“巢穴”竟是一块人的头骨。
呵,还真是有趣……
她俯下身挥手驱走了头骨表面的流萤,捞到眼前仔细检查了一番,不免感到疑惑,这头骨与正常人的相比小了一大圈,似乎来自孩童。
迷路至此?还是遭遇了别的危险?
一时琢磨不透,白岫青举着火把往湖面照去,果然又发现了几根人骨:“湖里的骨头恐怕不少。”
谢弦道:“怎么、这湖水难道还能吃人不成?”
白岫青摇摇头:“也许是失足落下来的人,被冲到此地。”
谢弦捡起一根骨头,打量了一会儿:“可这些人骨看着应该都是孩子的。”
白岫青听出他是意有所指,便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谢弦道:“阁主大人还记得我曾说过关于去年邵州城的那件怪事么?”
白岫青当即会意,忙道:“所以你认为这些骨头就是城里失踪的小乞丐?”
谢弦点点头:“虽然只是猜测,但大量孩童的骨头出现在深山洞穴之中,恐怕很难说是巧合。况且,当时也有传闻,江湖上有一群人专门劫掠无父无母的童子,运往某处炼成杀手,不少孩子在路途中经受不住跋涉的辛苦而死去。”
白岫青沉吟片刻,感叹道:“想不到,江湖上会有如此心狠手辣之徒。”
谢弦轻笑了一声:“你怎么断定这是江湖中人所为?”
话里有话,白岫青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意思?”
谢弦道:“据我所知,劫掠这些孩童的人、来自皇室。”
白岫青神色微微一怔,很快便恢复平静。心里虽觉得离谱,表面却不急反驳,反问道:“为何这样认为?”
谢弦看着她,想了想,忽然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因为…我曾经就是被他们劫走的一个小乞丐。”说完,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抬起头左右看“天”。
像是触及了隐秘的领域,白岫青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半晌,才轻轻道:“抱歉,勾起了你不好的回忆。”
哪想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谢弦扑哧一笑,一脸玩味道:“堂堂阁主大人竟然这么好骗,真有意思。”
“……”白岫青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这家伙嘴里没句实话!她默默翻了个白眼,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开,没注意到谢弦脸上逐渐被落寞取代的笑容。
“虽然我本人没有被劫走过,但是劫走小乞丐的人的确来自皇室。”谢弦跟到她身后,锲而不舍地强调道。
“我没心思陪你说笑。”白岫青颇为无奈。
“不骗你,”谢弦快走几步转身拦到她面前,一脸诚恳道,“我能找到证据。”
白岫青歪了歪脑袋:“哦?”
谢弦道:“出去以后,我们再探一探太守府。”
“你有兴趣就自己去吧。”白岫青向右移了两步从他面前错开,继续向前探查,“我急着回长安,不便相陪。”
“倘若这件案子可以让圣上废除太子,”谢弦在背后悠悠地问道,“你也没兴趣?”
白岫青脚步一顿,整个人定在原地良久,才缓缓转过身,眼里骤起一股寒意:“你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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