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大逆不道
自从宁真逸知道，自家妹妹宁可继续装病，也不想隐姓埋名地离宫之后，天天都在催促殷华清赶紧篡位，他妹妹能忍，他已经快疯了！
殷华清每次都说快了快了，但是有多快，不知道，啥时候动手，不知道。
把宁真逸郁闷得要死。
开春，北蛮果然如殷华清所料的那般，举兵来犯，而且这次比上次更加来势汹汹。
前年北蛮举兵，是有选项的：抢到足够的粮食，或者死一批青壮。然而这次他们没有选项，在刚刚过去的严寒冬日，部落里的牛羊死了大半，许多老人孩子也没能熬过去，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他们这次必须抢到足够的粮食回去了，否则就要灭族。
这一仗打得异常惨烈，两军在边境胶着了足足三个月，双方都死伤惨重。最后是殷华清又带了三十万人亲自去了前线，才把北蛮人彻底打趴下。
事实上，就算殷华清不去前线，北蛮也差不多要撤兵了。他们离开部落之前，只带了少少一点点粮食，剩下的全留在族中给族人。他们是一路赶路一路打猎到大昭边境的，每个北蛮士兵都是一副饿死鬼转世的样子，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了，又跟大昭打了三个月，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这时候撤兵，就是回去等死。
但是，北蛮撤兵之前，肯定要孤注一掷给大昭来一下狠的。到时大昭军队的损失不会比北蛮少多少，对殷华清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所以他见势不妙就赶紧赶去前线救场了。
临走前把国事委托给了三公。
摄政王刚到边境，打了三场大战，就把北蛮人彻底打败了！
消息传回京中，朝廷和百姓自然是欢欣鼓舞，摄政王一下子获得了“战神”的名号。再加上冬日里殷华清派人提防雪灾的举动，似乎是一夜之间，摄政王的威望就达到了全国百姓都只知摄政王，不知皇帝的地步。
鸿嘉帝这时候已经快疯了：他还什么都来不及做，摄政王的威望就已经达到这种程度，他真的有机会夺回政权、掌握朝堂吗？
然而就在百姓都在歌颂摄政王，等着看他将北蛮灭国之时，远在前线的摄政王却开始和北蛮商量议和！？
大昭朝廷早就知道摄政王要跟北蛮搞边贸，一点都不意外，而且三公和各部尚书都跟殷华清长谈过，都已经接受了殷华清的计划，很积极地开始照着殷华清所说的来行动。只是民间百姓不大能理解了。
照百姓的想法，这种三五不时来抢劫、动辄让人破家灭门的邻居，实在是太危险了，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不把他们灭掉，还要跟他们搞贸易！？这实在是令人无法接受。
摄政王的名声因此回落了些许，鸿嘉帝知道以后，很是欣慰。
然而过了几个月，他就欣慰不起来了。
因为：北蛮的地界，有非常丰富的矿产资源！黄金、宝石、煤炭……
是啦，大昭也有很多金矿，但谁会嫌金子多呢？宝石也是一个道理。再说大昭的各类矿产资源早就有主了，跟北蛮那边无主的矿山怎么会一样？
北蛮这次遭灾得厉害，暂时不怎么舍得卖牛羊，他们刚开始是拿着黄金来跟大昭商人做生意的。大量低价的金属、矿石通过商队进入大昭境内，所过之处，百姓欢欣鼓舞。
大昭百姓知道了北蛮人那里竟然有这么多好东西，哪里还有心情埋怨摄政王？只知道高呼摄政王英明神武了！
有这样的好机会，殷华清当然不会放过，他让自己的属下也参与到边贸里去。
北蛮的矿产资源非常丰富，偏偏北蛮人的文明约等于没有，他们如今还在用祭司来口述历史，文字也还没发展出来，更不要说什么科技。
那些埋藏在草原之下的煤炭、稀土、石油、天然气……他们通通都不会用！
其实大昭人也只会用煤炭，别的连听都没听说过，可殷华清知道啊！他知道这都是些怎样好用的小可爱，更知道该如何使用它们——他手里的工业、科技类技能已经蠢蠢欲动了！
宁真逸得到消息也很兴奋：水关郡这地方，由于地形限制，其实很难发展得起来。海宁州是丘陵地带，除了山地就是海岸线，剩下那少得可怜的平地只占海宁州总面积的一成。不仅仅是路难修，别的基建工程也很难做。
但是现在，石油出现了。
石油是工业的血液。从前殷华清那里有一大堆图纸，因为没有石油，做了也没法用。现在可好了，殷华清手中的工业水平又要迎来一波突飞猛进的发展。到时候有各种机器帮忙，水关郡的基础设施建设速度，也能迎来一波猛涨吧。
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皇帝！
光做个摄政王，殷华清做得再好都是替他人做嫁衣，最终还是要被大昭皇室收拾掉的。
殷华清啊殷华清，你差不多也该动手了吧？
正如宁真逸所料，殷华清在见到石油的时候，彻底坐不住了。
明明他的属下，已经把各类器械研究到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水准，然而他不敢把这些东西放出来。
无非就是功高盖主四个字。
他如今一直踩着皇帝的底线行事，皇帝对他的观感一直在“危险，赶紧杀了”和“似乎还可以再看看”反复横跳。一旦殷华清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大昭万千百姓都会受惠，到那时候，哪怕鸿嘉帝真是个傻子，也没法闭着眼睛说殷华清没有威胁了。
若殷华清死了，这些东西大约也不会有人重视，因为这些士大夫管它们叫“奇技淫巧”。
所以，为了百姓，只好麻烦鸿嘉帝，禅个位了。若是鸿嘉帝不肯，那就只能让他死一死啦。
在那个夏末的黄昏，御花园里的蝉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夏天，虽然日头已经西斜，御花园中却依然炎热。
鸿嘉帝郁郁寡欢地吹着燥热的风散步，却看见前面的亭子里，摄政王独自一人对着荷塘品茶。
鸿嘉帝顿时火气蹭地一下冒了上来：他一个外男，未经召见，为什么会在后宫里！摄政王如今，已经连掩饰一下他的狼子野心都不屑了吗！
他挥退随从，重重地踏着地板到了殷华清面前，冷笑着问：“摄政王好雅兴，不知摄政王为何在此？”
殷华清嘴角噙着他特有的、超然物外的微笑，施施然转过身来：“原来是皇上，皇上安好。臣方才刚刚向太后请过安。出来之时，见荷花池中荷花开得正好，一时看住了。”
“这厮见了朕竟然不行礼！他果然有异心！”鸿嘉帝怒火中烧地想：“给朕等着！总有一天……”
没等他想好总有一天要怎样，却听殷华清来了一句：“我本来打算去找皇上呢，既然在这遇到了，也算是赶巧。请皇上禅位于我。”
鸿嘉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愣怔在原地：“……什么？”
殷华清叹息道：“请皇上禅位于我。”
鸿嘉帝勃然大怒：“你果然……”
殷华清特别宽容地笑了一下，仿佛是在诱哄自家子侄一般：“皇上老老实实地把这皇位禅让了，我还能给你封个闲散王爷当当，至少你还能享有一世荣华富贵，不比如今成天辛辛苦苦想着该如何夺权来得舒坦吗？”
鸿嘉帝气得脸都歪了：按他这说法，他还是替自己着想不成！？自己要真把这皇位禅让了，那自己可就是亡国之君了！百年之后能有什么好名声？还一世荣华富贵呢！可笑，自己若真把皇位禅让出去，到时候人为刀殂我为鱼肉，要怎么死全都是殷华清说了算，舒坦，舒坦个屁！
可怜鸿嘉帝还没组织好语言骂回去，殷华清又悠然补充了一句：“这天下本就是能者得之，我文治武功皆精通，文武百官和百姓也都信服，这皇位，我如何不能坐？倒是你，你既无能力，也无威望，甚至皇位，原本都与你无关。这江山落入你手，何以服众？到时候山河动荡，你就是最大的罪人。”
殷华清这厮即使说着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形容却仍然一派悠然出尘之感，含笑望过来的样子仿佛是什么得道的真人在开法会。
远处鸿嘉帝的随侍，往这边看得时候，只看见摄政王在一片荷花从之前含笑望着皇帝，微风拂过，带着摄政王的宽袍广袖随风飘拂，翩然若仙，仿佛他下一刻就会乘风而起一般。
全然忽略了殷华清没有对皇帝行礼这件事。
鸿嘉帝又惊又怒：“你在威胁朕！？”
殷华清叹息：“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必然会发生的事实罢了。”
鸿嘉帝咬牙切齿：“先帝那般信任你！还给了你兵权！你就是这样报答先帝的！”
提到这个话题，殷华清心情就不好，虽然脸上的笑容没有拉下来，但是口吻明显冷淡了许多：“关于这个问题，不如你去先帝灵前问一问？我殷氏一族为大昭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建元帝却想对殷氏一族卸磨杀驴！是你萧氏对不起我镇国公府，我不过是自保罢了！”
鸿嘉帝十分震惊，他根本不知道长辈们那些恩怨情仇，自然也无从辩驳起。却听殷华清继续往下说：“当年，先太子选伴读之时，建元帝不知为何在我的茶里下毒，是我闻出茶水有异，才没有中招。后来八皇子夭折了，建元帝又无缘无故派暗卫前来刺杀于我。否则我小小年纪，为何要离开父母，去玉清宫养病？”
鸿嘉帝目瞪口呆。
“若先太子没死，成功继位，我既是新帝伴读，又是国舅，必然深受宠信，也就不必走这一步。是你们萧氏不给我镇国公府活路啊！”殷华清望着远方，长叹。
鸿嘉帝终于反应过来：“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分明是你殷华清狼子野心，却偏要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殷华清终于忍不住冷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蝼蚁尚且偷生，我有本事活，为什么想不开要等死？”
鸿嘉帝一时语塞：对啊，人家凭本事不死，谁傻到等着别人杀他？
“如今，军权、政权、民心，都在我手中。我完全可以将你杀了，自己登基。让你禅位，是因为我们无冤无仇，我没必要取你性命。可若你自己不想活了，我也绝不会手软。给你三日，你好好考虑考虑吧。”说完，殷华清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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