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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醉酒


走出铭绣地产的大楼,初莹脸上的笑容像撑到极限的橡皮筋,断掉了。

        在她突发奇想提出要来公司送晚餐的时候,坐在客厅一言不发的周沐立刻跟来——她没有办法拒绝,本也没有拒绝的必要,周沐能多出门走走是好事,可是这些日子里,初莹越发觉得有一种微妙复杂的气氛流转在周沐和谈朗之间。

        只是一种直觉,初莹说不清楚,隐隐中有不好的预感,如同风雨欲来的前夕,平静中潜藏着危机。

        刚才在办公室里,她与谈朗说笑时,总是忍不住将目光偷偷斜在周沐身上。

        周沐始终冷冷的,这显得初莹的行为可笑极了,像一个独自表演的小丑,临走前那一个故意的吻也没能让周沐的表情稍稍变一变。

        倒是谈朗,他瞳孔里的震惊与慌张,虽然只一霎,初莹还是全部捕捉到了——他害怕了,他在怕什么?

        等着她挪车的车主已经很不耐烦,立着眉毛没好气地斥她乱停车,“耽误我多少事啊!现在的年轻人,一点儿道德都没有!”

        那人顾着自己舒坦,“轰”地发动引擎,扬长而去,留下初莹站在原地,周围密实的高楼像是掩住了她口鼻,箍住了她的四肢,呼不得,动不得,只剩下两行窄窄的通道,让眼泪挤过。

        好一会儿,初莹才缓了过来,抬头看着楼上依旧亮着的灯光,照不进她此时此刻满是委屈的内心。

        正巧左肩被人拍了一下。

        初莹吓一跳,连忙擦眼泪,转头却没有人。

        声音又从右边冒出来,朝气活力,“初”

        名字还没叫全,恶作剧的主人就发现了初莹眼睛红红的,后面的话卡在嘴边。

        “怎么了?”梁卓诚立刻皱起了眉头。

        几个朋友约着一起玩滑板,远远隔着一条街,只一个背影他就认出了初莹,可是她在哭。

        初莹避开他的问题,吸吸鼻子,“我先走了”。

        结果被人拽住了手腕,初莹抬眼看他,梁卓诚才意识到一时着急而做出的行为有多不妥,急急放开,掌心的一抹纤细抽走,热辣辣的温度被风吹散。

        “我,我只是”,他连话都说不清楚,结结巴巴解释,“看到你难过”

        “咕”

        从下午就开始各种看菜谱为谈朗准备晚餐,自己只凑合着吃了几小口,尽管很不合时宜,初莹的肚子还是发出了抗议。

        老市区有一片夜市,都是开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店,一排排参差不齐,像是被顽劣的人随手丢出的格局。

        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南湾市人,但梁卓诚每到一个地方,总能将这个城市犄角旮旯里的烟火气翻找出来。

        初莹不是,她是地道的本地人,却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不知怎么回事就鬼使神差由着他带到这里。

        吵嚷的窄街道坐满了人,有光着膀子的男人,嘴里说着市井街头不入流的话,有成群的小孩子,玩得满头大汗,从自家小店门口的冰柜里偷拿冰棍,在大人的训骂中窃喜着跑远了。

        他们一路向里走,又拐进一个胡同,又走上几十级台阶才停下来。

        高台上是家很小的门店,招牌上的彩灯大半都已经不亮了,写着“老城味道”,早餐中餐晚餐都供应,堂内已经没有了空位,外面的桌子也基本坐满了。

        老板是个中年人,系着蓝围裙,一边收拾刚刚结账走了的客人的碗筷,拿着抹布左右划两下,就招呼他们:“来了?坐吧,今天还是老样子?”

        “嗯,两碗抄手,一份海鲜饭”,梁卓诚也热络地回他:“带朋友过来尝尝您的手艺”。

        而此时,初莹正用纸巾使劲擦拭了积满油污的木凳和桌子整整五遍,但显然,没有一点效果,叹口气,早知道要来吃路边摊,她绝对不会穿今天刚剪掉吊牌的米白连衣裙。

        梁卓诚看着她为难,脱下身上的外套,铺在身边的位子上,笑着一把将她按下。

        “可是”初莹下意识抬手捋头发来遮掩自己的不好意思。

        “我带你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让你站着看我吃的”,梁卓诚不以为意,跟她推荐这家店的菜有多好吃。

        初莹听着他侃侃而谈,想着,在心情莫名跌到谷底的时候被他撞见,这是第二次,比上一次更加狼狈。

        现在,初莹有一点能理解母亲的看法,如果她有一个小妹,大概也是赞成这个年轻人来做她的妹夫,他是充满活力的,朝气蓬勃的,二十几岁的年纪肆意洒脱,他能在会议室里西装革履,也能在夏日夜晚的街头滑滑板,吃夜宵。

        梁卓诚绘声绘色地讲解,初莹偏着头注视着他,似乎听得认真,但实际上没听进去一两句。

        她不由地想到谈朗,从交往的第一天起,他安排的约会地点从来是高雅的餐厅,不必担心裙子会被蹭脏,在工作与生活的转换中,他永远保持着胜券在握的沉稳姿态,老成到仿佛他生来便没有恣意地年轻过,初莹正是喜欢他这一点,也因此讨厌着周遭男生的幼稚与轻浮。

        不一会儿,老板一只手托着托盘,餐食即使在夏天也冒着白呵呵的热气,“下午刚捞的虾米,鲜着呢!慢用!”

        “老板,我们也要两瓶酒”,初莹看见老板另一只手里捏着给别桌客人的两瓶啤酒后抬手示意。

        本来是带着她来释放坏心情,怎么看她有想要借酒消愁的打算,梁卓诚劝道:“今天算了吧”。

        “为什么?该不会是舍不得两瓶酒钱吧?”初莹和他开着玩笑,虽然脸上并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

        “额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我负责喝酒,你负责开车”,初莹想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才反应过来本就是梁卓诚开车带她过来,钥匙正放在他手边。

        见初莹坚持,梁卓诚也只得作罢,心中隐隐尝到了一丝甜头。

        若他当时能早一些预料到三个钟头后是这般场景,他必然要拦住这个荒唐的决定。

        已经数不清初莹后来到底要了多少瓶酒了,总之那一张小方桌上都快要摆不下。

        初莹趴在桌子上,一秒钟看两次手机,一晚上始终没发出任何响动。

        “你不找我,我也不找你”,她迷迷糊糊地似乎再跟谁赌气一样,猛地挺直了腰背,扫了一眼面前的空酒瓶,朝着店门高举右手,喊道:“老板!我——还要一瓶——酒!”

        说完就嘟着嘴对梁卓诚傻笑,左手食指放在嘴巴上,好像在告诉他,真的是最后一瓶。

        这回老板没有听她的话,关了店里的灯,嘱托两个暑期工女孩路上注意安全,“姑娘,我们要关门了”。

        神志不清的初莹嘟嘟囔囔重复着老板的话,又反复说着:“我还要喝”。

        梁卓诚一边给老板付钱,一边抄起凳子上的外套,扶住跌跌拌拌的初莹,“不喝了不喝了”。

        醉酒的初莹极不安分,东倒西歪,又蹦又跳,梁卓诚没有照顾过喝了酒的女孩子,只能竭力地不让她摔倒。

        “咱们不去那边,车在这儿,慢点走,小心脚下”,梁卓诚半哄半拽,好不容易才把初莹塞进副驾驶,扣上安全带,束缚住手舞足蹈像个八爪鱼一样的她。

        上次送她回过一次家,纵使轻车熟路,今晚的车却难开。

        一路上,初莹都闹个不停,像个小孩子,梁卓诚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她是单位最年轻的工程师,做事一丝不苟,说话滴水不漏,从没出过岔子。入职的第一天,她挽着头发,化优雅的淡妆,职业装穿在她身上也显得与众不同。

        人力部同事介绍说:“林初莹,林工”。

        初莹,林初莹。

        他笑着:“初莹姐”。

        后来的每一天早上醒来后突然像是有了盼望一样,心里有个声音催促着他,快点,再快点去上班。

        故意从设计院大楼a区绕到b区,一个东一个西,就为了能路过初莹的办公室,看她一眼,多数时候初莹都埋着头,头发散落在肩前,侧脸被挡住大半,仅此便觉得这一天的精气神从头浇到了脚,她知不知道有个愣小子,天天刻意从她门前经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不来接我回家!”初莹气鼓鼓地戳着手机屏幕,恨不得把通讯录里的那个人揪出来,“谈朗!谈朗”

        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也许是嗓子喊的累了,也有可能是心累了。

        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软下去,脑袋砸在梁卓诚肩膀上。

        毛茸茸一颗,蹭着他的脖子又痒又酥,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心脏跳个不停,握着方向盘的手也不自在起来,梁卓诚掩饰性轻咳一声,“初、初莹姐?”

        大约是不满意有人在耳边吵她,初莹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调,没睁眼,在他肩膀上调整出一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熟了。

        梁卓诚失笑,手臂不敢再乱动,小心翼翼了一个钟头,心里却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跟谈朗闹别扭了?为什么哭了?”

        “怎么都不给她打个电话,等了一晚上,就是在等谈朗吧?”

        想到这里,上回遇见的,被谈朗抱着的女孩子是谁,接了一个电话火急火燎地离开就是为了那个女孩子吧?

        他理不出个头绪,家家都有理不断的繁杂事,只是他觉得初莹不该在这种生活里,她合该日日开朗,无忧无虑地活着。

        汽车停下来,熄火关灯,梁卓诚看身侧的人紧闭双眸,嘴唇晶莹莹,回忆起她刚才的一系列略带傻气的“酒后发疯”,真是可爱极了,一时不忍叫醒她。

        这间狭小的车厢,是属于他们的独处,是他藏着不该有的私心,竭力延长初莹依靠在他身边的时光。

        每一秒钟,他都恨不能分解开来,甚至眼睛都不愿意眨一下,细细描摹着初莹的面容,如何也看不够。

        有个声音怂恿着他。

        “只是看着你就满足了吗?”

        “咫尺距离,你难道不想抚摸她的发丝,她的脸庞吗?”

        道德和情感的拉扯,让他痛苦不已,为什么在他爱上初莹的时候,她已经属于别人,清醒时候做出要远离她的决定,可老天爷一次又一次给他创造接近的机会。

        这声音似乎有无形力量,控制着他的思想,麻痹他忘记初莹已婚的事实,牵动着他另一只手,缓缓抬起。

        “去吧,去爱她,就这一次,她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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