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熟练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可如果没有人关心的话，只会站在原地流泪的人就像小丑一样接受别人的冷眼。
郁婷婷的出现就像是一把钥匙，将早已被她丢弃在角落的记忆之门打开。
郁璃垂着眼，转了转手中的笔，长吁一口气，才逐渐将思绪从回忆里扯出来。
门外的少年打电话的声音沉静而从容。
她花了好一会儿，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题上，略过一眼就能看出结果的简单题，看着综合题。
不要再将时间花费在不重要的人身上了，郁璃。
她对着自己重复了几次，笔尖才落到纸上。
……
闻清和的动作何其之快。
郁婷婷刚乘车，急匆匆的跑回家，打开家门就看到了坐在桌前的郁父。
他黑着脸，有些松垮的皮肤带着褶子，衬口的领带微开，挺着的肚子充分展现了衬衫的弹性，隐隐散发着压抑中的燥怒。
郁婷婷还没来得及发火，向她爸告状，就被郁父气势汹汹地一瞥，给按熄了火。
“…爸……？”
郁婷婷的气焰一下子小了，声音小了下来。
坐在郁父对面的女性倒是赔笑，还给郁婷婷使了几个眼色。
“婷婷，进来，快和你爸说说怎么回事？如果有什么误会要早点解释。”
“误会？”
郁父横眉怒目，手狠狠地拍了下桌子，一声重响。
“如果是误会我能在这个时间点坐在这里？我能在谈生意的时候，对方一个电话表情就变了然后和我说之后再议？能有人委婉问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
旁边的女性心虚辩解：“呃，这，这也不一定是因为婷婷啊。”
郁父：“那是你？”
“……这，这自然不是，我都没怎么出门。”
他再次看向了慢吞吞走进来的郁婷婷，眉头紧皱。
“你这穿得都是些什么破布，像是我没给钱给你们买衣服一样。过来！愣着干什么。”
郁婷婷感觉自己灰头土脸地站到了郁父的面前。
“我平日里待你们不薄吧？你不想读书就不读，你想要钱我就给你零花钱，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照着大小姐的模子来的？你在外面把别人头都打破，派出所要来拿人我都想办法帮你摆平了是不是？”
郁婷婷低着头，手在身后扭成了一个结。
“我有要求你像是郁璃那样考上好高中，努力奋进吗？没有，都是我的女儿，怎么就差距这么大。”
郁婷婷暗暗咬着牙，眼眶通红。
又是郁璃。
又是郁璃！
“我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让你们养尊处优的，结果你还要不停的给我捣乱！说！你又做了什么！”
兹事体大。
郁父几乎是怒火中烧，满面通红，甚至有了几分狰狞。
旁边的女人紧张的给他倒了一杯水，一边也催着郁婷婷：“你说呀，有什么事说出来才能解决。”
郁婷婷吞咽了下口水，抬起头，不甘地看着郁父。
“我刚刚去找了郁璃！”
旁边的女人眉心一跳，心下不妙。
她当然知道郁婷婷时不时有的没的会去找那个女人的孩子，不过对方失怙失恃的，欺负下倒也没什么。
只是闹到郁父面前来不大合适。
果不其然，郁父听罢马上皱起了眉。
“你去找她干什么？然后呢，又碰到了谁。”
郁父自然不认为会是郁璃的，一个连她妈都不想管的小姑娘能闹出什么事。
在他的印象里，郁璃不过是个一心读书的乖乖女，在离婚之前还能拿出去当个炫耀的工具。
可惜了是个女儿，要是个儿子那可就不一样了。
郁婷婷：“我看到她家里还有个男生，嘴上说着是他在辅导人功课，我看实际上——”
她语气很快就随着翻涌而上的情绪改了，试图想解释自己什么都没做，错的是郁璃，脏的是郁璃。
但很遗憾。
在这个结构异常清晰的家中，她在外如此嚣张，回到这里却依然要接受阶级分明的压迫。
她并没有能反抗的资本。
这一刻，郁婷婷依然没有意识到，在她辱骂在外辛勤工作的人们是“奴隶”的时候，她在家中，也成为了她口中的“奴隶”。
郁父阴沉的眼眸盯着郁婷婷，他手放在桌面上，手指快速地敲击着桌面。
“我没有兴趣听你添油加醋的话，我需要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你说的这个男生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为商的直觉——当然也可能是线索过于直接，郁父几乎是断定自己遭遇的这些“不幸”的源头就是这个人。
何等快速的行动力。
郁婷婷张了张嘴，半晌才在郁父如同看死人一样的目光中，颤颤巍巍地说：“他好像说，他叫闻…闻清和。”
闻清和给人的印象过深，即便是郁婷婷这种很难一开始就记住人名的记性，也很快的回忆起当时的画面。
人很难对于这辈子大概只能见到一次的人印象模糊。
郁父却在听到这个名字后陷入了沉思。
他来不及去宰斥责郁婷婷，他需要快一点，再快一点从脑中搜索出这个名字…闻清和……闻。
郁璃认识的人，自然就是仁泽高中的同学。
仁泽…闻……
很快，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郁父险些眼前一黑。
郁婷婷见郁父和自己妈妈察言观色后的脸色都极差，也有些手足无措，发怵地争辩：
“我还什么都没干就被他赶回来了！”
郁婷婷的妈妈都要发起晕来，她赶忙上前给郁父按住太阳穴揉着，只觉得脑仁突突的疼。
她平时想着自己带着女儿进了郁家的门，便也没多加管教。
却没想到她能说出去这种蠢话。
郁婷婷明明看着不小，脑子怎么这么不好使。
重要的不是郁婷婷什么都没干，而是她有想做什么的企图，并且以前真的付诸过行动。
大家都不是傻子。
不管郁璃和那个闻清和是什么关系，他们都已经处到同一间房里去了。就算郁婷婷真的没做，那也只是郁璃几句话就能给她判死刑的事。
毕竟，要不是枕边风好使，她们娘俩也不能进这栋房子啊。
这房子看着不小，那可是郁父在离婚前本来是为了和郁璃他们一家三口准备的新房。
现在可便宜了她们。
郁父本来想抬手捏鼻梁，但内心的急迫催促着他必须马上解决这个问题。
宜早不宜晚，不能拖，生意场上瞬息万变，他不能耽搁。
“你得罪的是我这大半辈子都没见过的人。”
连远远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或许是刚刚过于上火了，此刻的郁父满身颓唐，他用恹恹中带着失望的目光扫了眼哑口无言的郁婷婷。
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这么简单的要求，她都做不到。
郁父撑着桌子，站起身来的时候还在想。
他当初到底是怎么觉得，都是女孩子，郁婷婷和郁璃差距也不大的？
是被猪油糊了脑子吗？郁父百思不得其解。
……
郁璃的房间里。
闻清和拿着笔给郁璃勾着题目，一边问道。
“晚上想吃些什么？”
坐在床上休息着的郁璃晃悠着腿，颇为悠闲。
夏天的睡裙单薄，精致的锁骨似雕梁，闭着眼缓神。
听到这话，郁璃可不困了，她睁开一只眼，试探道：
“我想吃烧烤。”
闻清和笔一顿，很快又继续勾下去。
“可以啊，想吃什么，写下来，我让人送。”
郁璃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站起身来，小跑着从桌上摸了一张纸，见闻清和拿着自己常用的笔也没在意，从旁边又摸了一支灌了彩墨的笔。
“我想吃五花肉，烤土豆，烤黄瓜——”
闻清和沉默了几秒钟，他侧过脸，看着少女神采奕奕地写着。
“郁璃。”
她这才抬起手，投过来了疑惑的目光。
闻清和叹气：“既然都吃烧烤了，那就别总想着素了，写点荤的。”
郁璃：“……”
“习惯，习惯，我也不多吃，就是尝几口味啦。”
她说着，又把长点的筋和肉写上，后面的写上数字。
“主食呢？”闻清和像是在旁边提示的工具，顺着继续铺。
郁璃蹙着眉。
“这些肉吃下去很塞肚子的，单点主食我会吃不完……”
闻清和：“你不用管吃不吃得完的问题，你想吃什么就点。”
郁璃：“点份凉面叭，我把肉加几串，面我们对半分好不好呀。”
她习惯性地带上了婚后两人讨论的语气，亲昵得令人心麻。
闻清和抬起眼，侧头，看着几乎贴在他耳边说话的郁璃。
少女鬓边黝黑的发丝散落，有几缕几乎贴到了他的眼侧，带着沁人的淡香。
啊，闻清和已经能心平气和地赞叹自己如此强大的自控力了。
主要也是之前大半个月的锻炼都经历过来了，前期时不时产生的悸动又不得不避开她去处理，两人还要装作无事发生。
后来就能控制得好些，只是不太能直接接触。
郁璃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她明明提过高考后才能交往，但潜意识却早已将闻清和摆到了家人的位置。
他们是如此的接近，远胜于他人。
闻清和：“好，你吃得顺心就好，我不挑。”
郁璃瞥了他一眼。
他的口味偏重，喜好比较刺激神经的，辛辣只是其中的一种，不是不挑，只是表面和她这样说而已，像是百般顺应她。
不过郁璃既然都想吃这类夜宵了，也就是想体会一下重油烟碳水的快乐，自然不能不放辣。
人的快乐，往往很简单。
闻清和不是不让她吃这些，只是他不想让郁璃去外面吃那些人来人往，灰尘大的路边摊而已。
既然是一样的东西，食材又不是没有，那肯定还是让餐厅去做。
他拿起了手机，熟练地将那张纸一拍。
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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