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瑾屏公主归来时

　　早上，小杰硬拗着我送他去学堂，遂送了他去，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李嬷嬷，她说太后那边有请，请我立刻赶过去一趟。
　　我心下不明，但李嬷嬷没让我细想三分，拽了我就走，像是怕我不去。那力道之大，好像当时只顾着带我去见太后，却忘了我的身份一样。
　　“臣妾给母后请安了。”“慈善苑”内，我跪安道。
　　“平身吧。”太后勾了勾手指，道，随后吩咐丫鬟替我取了凳子来让我坐下。
　　我于是坐下，问道：“不知母后唤臣妾来所为何事。”
　　太后悠然地尖着手指夹起一颗葡萄，放到嘴巴里细细咀嚼。也不急着解释，只是看了我一眼，道：“这葡荼是乌巴国的贡礼，乌巴的果蔬特甜，尝尝看。”在那个时候，葡萄是被称作“葡荼”。
　　打心理战啊，我在心底冷冷地笑了声，也跟着拿起葡萄吃。入嘴一股腻腻的甜味，我道：“果然是好葡荼。”又连着吃了几颗，才拭了嘴道，“母后想必不是叫臣妾来吃葡荼这么简单的吧，有什么事母后就请吩咐吧。”
　　“媚娘，怎么几日不见，你倒变得无趣多了。”太后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才进入了正题，“是这样的，皇上的妹妹瑾屏公主这两天要从塞外回来探亲，宫里的膳食只怕她也吃不惯了，想让你整几个宫外小菜，你看会不会烦了你了？”
　　我掩嘴低笑：“母后，这点小事你派人跟我说声便是，何劳您……”
　　“唉！”太后叹了口气，道，“瑾屏出嫁前一直住在苏南，你们也没得机会见面，那日她要嫁去塞外进宫来道别，你恰好出了宫，所以你是不知道瑾屏的脾气啊，若遇上她不喜欢的，可是不闹个天翻地覆是不会罢休的。况且，她嫁去塞外也快一年了，依照她刁蛮的性子，怕是要多闹闹了。”
　　这个素未谋面的瑾屏公主倒蛮可爱的。我心想，便道：“母后您请放心，臣妾一定会让瑾屏公主满意的。”看来，这个瑾屏公主也蛮受太后皇上喜欢的，不然，照太后所说，她那么闹法早让拉出去斩首示众了。
　　“其他也没什么大事了，你先退下吧。”太后一挥手，道。
　　“是，臣妾告退。”我微福了福身子。走至门口，太后又叫道：“媚娘。”
　　“啊？”我回头，疑惑地望着她。
　　“那个……李……李志……”太后对于皇上认一个庶民为义子，且受到嫡亲皇子的待遇一事颇不满意，只是听说我很疼他，而我又是她最重要的砝码，目前不能得罪，纵有再大的不满便也只好往肚子里咽了。
　　我看她叫得极为不情不愿，略冷了声音道：“母后，他本名叫小杰，您叫他小杰就是了，至于李志，那不过是皇上封的名号，只是个象征罢了。”
　　“小杰……算了，算了，没事了，你退下吧。”太后无力地垂下手，道。
　　虽然太后没说什么，但我知她定是看小杰不顺，只是碍于我的情面不说什么。如果有朝一日，我先在这深宫丢了命，小杰该怎么办？我边走边想，也没注意到前面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倒退着向我奔过来，一瞬间，电光火石，轰雷咋响，我双眼冒金星地呈大字型摔倒在地。
　　“你还好吗？”浑浑噩噩间有双女人的手探了过来，扶起我，关心地问。
　　“没、没事。”我捏了把后颈，摆手道。
　　“你是御膳房的侍女吧？”那女子问。
　　我好奇地打量她，这是一张生面孔，粗眉大眼，没有娇气，倒是有一身的江湖豪爽之气，我道：“何以见得？”
　　“看你匆匆忙忙跑向御膳房就能看出来，你是新来的吧，我以前没看到过你，而且你见了我也没有害怕的样子，更重要的是……”那女子喋喋不休地自说自话，最后期待地看着我，“我说对了吗？”
　　我忍俊不禁，道：“随你怎么想。”好可爱的女孩子啊。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个女子便是瑾屏公主，不知为了什么提前溜回来了，也许是要给皇上太后一个惊喜吧。虽然我没见过瑾屏，不过我感觉的出来。
　　“那你忙去吧，我有事，先走了，改天再来找你玩。”她冲我挥挥手，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我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就去御膳房了。
　　“姑娘，请留步！前面那位穿紫衣的姑娘，请留步！”
　　穿紫衣？我低头看看紫色的衣裙，再看看御膳房方向的路上的灰衣下人，说的不就是我吗？我停下脚步，就见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急急过来，向我施了施礼，道，“请问姑娘，是否有看到一个粗眉大眼的女子？”
　　“粗眉大眼？”我重复他的话，看来瑾屏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粗眉大眼。
　　“对。”那男子点点头，神态越显焦急。
　　那么，这大概就是让瑾屏甘愿冒着杀头之罪也要嫁的塞胡王子耶毕麒了。我道：“耶毕王子不必急，我想瑾屏公主大约是去见皇上了吧。”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耶毕麒吃惊地问。
　　“呵呵，我是谁此刻也显得没啥重要了吧。”我道。
　　“对，对对对！”耶毕麒大手一拍，道，“多谢姑娘指点，待我抓了那小妮子，就回来拜见姑娘。”说罢掠跑而去。
　　这两个人果然是绝配啊。我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
　　（武德殿）
　　“皇兄，这就是你那个宝贝皇后的寝宫吗？也不怎么样嘛。”瑾屏四处打量着武媚娘的寝宫，末了皱皱眉，道。
　　李世民点了点瑾屏的脑袋，自觉地维护道：“小孩子，你不懂的，媚娘这叫娇而不媚，纯而不浊。”
　　“不要拍我的头，我已经是一个满月孩子的娘了。”瑾屏嘟着嘴不满地拍掉李世民的爪子，愤愤不平地说。
　　“是吗？”李世民说话的语气里满是怀疑，“试问天下有哪个娘会丢下自己刚满月的儿子四处乱跑的？”
　　“什么呀，我是太想念你们了，所以回来看看你们。你们倒好，见到我不高兴也就算了，居然还责骂我。小熏有乳娘啊，要我干什么？”瑾屏嘀嘀咕咕道。
　　“瑾屏！”李世民彻底无语，“你嫁了人，生了儿子，怎么还是没变呢？大大咧咧，跟江湖儿女一样，一点也没有公主的样子。”
　　“吼！皇兄，拜托你一下好吧，当公主有什么好？一堆宫廷礼仪，听得我头都大了，还是江湖儿女好，无拘无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瑾屏向往道。
　　李世民摇了摇头，还想说什么，外面一阵惊天动地的狮子吼：“瑾屏——”
　　“糟！耶毕麒找来了！动作好快啊！皇兄，拜托，就当作没看到我，拜托！”瑾屏恳求道。
　　“为什么？你们……吵架了？”李世民可以想见，母老虎和雄狮子结合，未来的生活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是啊，皇兄你不知道，他有多固执。我说今天回来，他非要等到明天。好，明天是吧，那他就一个人回来，我先走一步。这样也不行，这不追来了？可是，一旦让他追到我，我就完了。好了，不跟你说废话了，我先走了！”话音刚落，人早已经从窗口潜逃了。
　　“皇、皇兄！有没有、没有看到瑾、瑾屏？”耶毕麒气喘吁吁地冲进来。
　　“你来晚一步，她已经走了。”
　　“啊？”耶毕麒崩溃地惨叫一声，接着“咻”地一声从窗口追出去。
　　“你们！……”李世民再想说话，已然来不及。
　　（御膳房）
　　“娘娘，您又来掌厨了？”御膳房总管御公公笑得脸部僵硬地以疑问的语气陈述一个事实。
　　“是啊。不过是因为瑾屏公主回来了，所以我下厨做些宫外小菜给她吃吃，御公公，您放心，您的饭碗没人会给您抢走的。”
　　“娘娘，您看您，又开咱家玩笑了。”御公公欲哭无泪道。
　　“好了，菜都买齐了吧？本想今天试道菜，看来直接可以用了。”
　　“齐了，太后早吩咐我们买齐了。”
　　“那就好。我来吧。”看到一个小太监正要切菜烧水，我道。
　　“嘭——乒乓——砰——”
　　我哼着小曲儿煮的正欢，忽听外面乒乒乓乓造反一样，随口问道：“御公公，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哎呦妈呀！小祖宗回来了！”御公公一脸菜色，道。
　　“御公公！久违了！”瑾屏从外面进来，满脸污垢，身上都是灰，咧着大嘴巴，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瑾屏公主吉祥。”御公公颤巍巍地跪下道。
　　“哎，起来起来，你知道我一向最讨厌别人动不动就跪下，男儿膝下有黄金，虽然您老也不是什么男儿了，不过还是长着一脸男人相，是吧？”
　　“是，是，是。”御公公浑身无力，只求小祖宗快快离开此地。
　　我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眼泪四飞，笑得十分不雅，看呆了御公公，似乎打死他也不敢相信皇后居然和不雅划上了等号。
　　“咦？是你啊，小侍女，你叫什么名字？真好，又碰上你了，我刚才一直在后悔没问你的名字呢。”
　　“我叫……你猜。”我皮皮地笑了笑。
　　“妮……猜？那是什么怪名字？”瑾屏好奇地问。
　　“……”天哪，这个瑾屏！“我是说，你猜猜看，我叫什么名字。”我翻了个鸡蛋大的白眼，好声气地解释道。
　　“这也能猜？”瑾屏做了个更夸张的表情，“好吧，你叫王小二？白小花？春儿？夏天？秋收？冬雪？都不是？那是……二麻子？小狗子？……”
　　“停！”我举双手投降。再让她猜下去，指不定会变成什么见鬼的名字。
　　她随手拿了根胡萝卜啃，边啃边说：“你打算告诉我了？”
　　“是——”我拖长了音。
　　她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我叫武媚娘。”
　　“武媚娘？好名字。”她继续啃她的萝卜。
　　我郁闷！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这么有名的说。
　　“啊——”突然，她尖叫起来，一脸见鬼的表情指着我，“你你您你是皇嫂？”
　　我真的很不想承认，我是这个白痴的嫂子，反应也太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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