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逢亲中途遇伏杀

　　回到客栈，不见啊瑾身影，春玉说他一回来就睡下了，心里有些担心，走到他房门口，手举起又垂下，垂下又举起，如此反复多时，终还是叹了口气走开。
　　“娘娘！”楼梯口碰到那不知从哪冒出的公公，他现在身着便服，恭敬地朝我行了个礼道，“皇上想去对面的‘斋风楼’用膳，问娘娘需要吗。”
　　本想拒绝，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我尴尬地点头：“好。”
　　“媚娘。”看到我下来，李世民在门口叫。
　　我点点头，走过去，他牵起我的手，我无意识地缩了下，他却牵得更紧了，手有些烫痛。
　　“我们走吧。”他温柔地笑着。
　　我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勉强笑应：“好。”
　　“斋风楼”离“往昔楼”不过数里远，转眼就到了。李世民挑了个靠窗位坐下，因为是角落，相比之下显得很安静。李世民道：“安静点有食欲。”
　　我不过是往热闹的几桌看了眼，他居然……我赶忙坐下，省得他再胡乱猜测。
　　“客官，您要来点什么？”小二适时出现。
　　“把你们店里的名菜都端上来吧。”李世民道。
　　“这……只有两位吗？”小二嘴角抽搐，问。
　　“有问题吗？”李世民恼问。
　　“没有。”小二忙摇头退下，“二位请稍等。”
　　之后陷入一阵莫名的沉默中。我在李世民探寻的视线中如坐针毡，祈祷小二快点上菜，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什么？没钱？没钱你还敢来吃饭？想吃霸王餐也不看看你的德性！”
　　高调的声音吸引我们望去，只见店小二双手插腰，背后熊火烈烈，处于暴怒当中。他吼的对象被他挡住，无法看见，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小二哥，我们不是来吃霸王餐的，只是钱袋被人偷了，实在没钱，你能不能……。”
　　“被人偷了？哈，要是每个到我店里吃饭的人都说自己的钱被人偷了，要我放过他，我还要不要做生意？看你们娘俩长得如花似玉，没想到竟是这种人，快点拿钱来，不然咱只好报官了。”
　　“小二哥……”对面的人急了。
　　小二双手交叉胸前，慢慢坐下来，一只脚搁在凳上，等着她们的答复。
　　“娘？姐？”我愣愣地开口。
　　李世民的视线从那边转回我身上。
　　那二人正是杨晓环和武一人。
　　“霏珝？”武一人错怔。
　　杨晓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起身走过去，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都督府倒了，下人全走了，只剩下静雅和她的儿子，这日子没法过，我们就出来了。”武一人叹口气，道。
　　“都督府怎么会倒？皇上赐的黄金呢？”我惊叫。
　　“败光了。”杨晓环开口，尽是心酸。
　　“那千亩良田呢？”我不敢置信。
　　“卖了。全卖光了。”杨晓环苦笑道。
　　“怎么可能？才五年时间啊。”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也不可能把人家一辈子用不完的财产挥霍精光。
　　杨晓环沉默了，武一人低着头也无语。倒是一边的小二不耐烦地说：“喂，既然认亲了，把钱付了吧。”
　　我打开锦绣钱袋，掏出一锭金子给店小二。
　　“看来你在皇宫过得不错。”杨晓环瞄了眼我的钱袋，道。
　　“除却差点死掉，应该算是过得不错。”我道。看来她们还不知道我已经是皇后了，没想到，忽略我到这种地步啊……
　　“你们是媚娘的母亲和姐姐？”李世民走过来，道。
　　杨晓环没搭理他，武一人眉眼盈盈，道：“是的。霏珝，他是……”
　　我道：“他是皇上呀。”
　　杨晓环和武一人大吃一惊，正要跪下问安，李世民抢先一步道：“我与媚娘是私访，就无需如此多礼了。”
　　“你们现在住在哪里？”我问。
　　“原来是住客栈，不过现在钱袋被偷了，大概要露宿街头了。”武一人道。
　　“跟我走吧。”我道，“过几天我们就回宫，皇上应该不反对吧？”
　　“随你高兴。”李世民挑眉，无所谓地说。
　　杨晓环冷冷道：“怎么，现在倒想起我们来了？过去五年，也不见你回来看我们一眼，装什么好心。”
　　“娘！”武一人嗔道。
　　“不是没有想起过你们，只是一想起，满心是愤怒，是屈辱，叫我怎么还有力气想你们？”我无力道。
　　杨晓环缄默不语。
　　一时间，气氛有些冷。
　　“媚娘，我们吃饭吧。”李世民侧首微眯着眼道。
　　“嗯。”我微颔首，“娘和姐姐也一起来吧。”
　　于是四个人回到原来我们坐的地方。
　　“我们现在住在‘往昔楼’客栈，预计过三天后返宫。到时候，你们就随我回宫吧，我想，我现在应该有能力顾及你们了吧。”我道。
　　“说的比唱的好听。”杨晓环齿冷，“就算皇上肯，宫里的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她们难道不会找茬吗？霏珝，你只是个小小的才人，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眼高于顶，必落洞坑，我不希望武家出个不耻之女。”杨晓环毫不留情地通批。
　　我笑了，笑容绝望。李世民忧心地看着我，怎么会有人连笑都可以如此绝望？只觉心底有一阵刺痛：“我现在，是皇后。”
　　杨晓环和武一人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呆住。
　　“不久前，从鬼门关走过，和阎王打过交道，差一点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可是，我还是没死成，我成了皇后。然后，我去打仗，胆战心惊地过每一天，然后凯旋。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能体会吗？你以为在后宫过得那么容易吗？时时刻刻担心会不会有人来害我？我死了怎么办？我怕死，很怕很怕，也怕疼。我被关在牢里受尽折磨的时候，你们在家里挥霍悠然，这一切是我自己争回来的，不是随随便便被人恩赐的。”我咬紧牙关，逼自己吞下眼泪，手捏得十分紧，修长的指甲嵌进肉里，划出一条条血丝，我却浑然不觉。
　　“媚娘。”李世民大惊，端起我的手，心疼地低语，“没事了没事了，疼吗？”
　　杨晓环理亏，不再说话。
　　“不管你们是媚娘的什么人！”李世民青筋凸出，暴怒地吼，“再让我听到你们鞭笞媚娘任何一句话，就斩首示众！”
　　杨晓环和武一人顿时吓得手足无措。
　　“没事了，世民，我们回去吧。”我笑笑，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转头对她们两个说，“走吧。”
　　李世民拉着我离开，杨晓环和武一人相视一眼，也跟上来。毕竟，以后的日子只能靠我了。
　　“你们去哪了？”一回到客栈，春玉焦急地迎上来。
　　“去对面的‘斋风楼’吃饭了。”我答。
　　春玉眼尖，看到了她们，惊呼：“大夫人？三小姐？”
　　杨晓环故意高昂着头，摆出高姿态，也不搭理。
　　“皇上，娘娘，宫太傅他……”春玉着急地说不出话来。
　　“慢慢说，老师怎么了？”李世民隐隐皱起眉头，问。
　　“有几个黑衣人袭击我们，宫太傅凭着听觉追了出去。”春玉道。
　　“黑衣人？”李世民道。
　　春玉连连点头：“我扶宫太傅回房后，找不到你们，就回房中等待。过了不多久，就听到贵公公一声惨叫，等我跑出去，宫太傅已经和三四个黑衣人纠缠在一块了。然后，自知不敌，黑衣人撤出去，宫太傅也跟着出去了，我害怕，所以……”春玉泣不成声。
　　我轻轻把她拥进怀里，安慰：“没事儿的。”
　　“是老师的话，一定会没事的。”李世民道，额上却沁满了不易察觉的汗滴。
　　“李世民！受死吧！”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伴着一道剑光狠狠劈来。“小心！”李世民推开我们，拔剑挡住来人的汹汹气势。随后，又来了两个黑衣人，四人很快打得不可开交。我和春玉退到一边，杨晓环和武一人此时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可我已经顾不上她们了。啊瑾的眼睛不好，这么久没回来，千万不要……
　　李世民的武功不弱，很快杀了三个黑衣人，过来拉起我的手，急道：“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只怕还会有更多敌人出现。”
　　“嗯。”我回身走到吓得钻进桌子底下的小二身边，道：“小二哥，若你看到两个青布女子，一母一女，就烦请告诉她们，武霏珝与她们京城‘仙人醉’见。”
　　“好、好好、好……”小二瑟瑟发抖，应允。
　　我叹了口气，和李世民、春玉快步离开。
　　“啊瑾会去哪里呢？”乱石岗上，坐着两女一男，其中一个女的愁容满面地望着远方，眼里尽是担忧之色。这三人便是我、李世民、春玉。
　　“不知道。”李世民摇头，道。
　　“我看到黑衣人和宫太傅一路向西打去的，可是，他们会轻功，兴许又回头了也不一定。”春玉面露愧色，道。
　　“暗杀？究竟是谁要暗杀我们？”李世民不解道。
　　“听那口气，像是前朝遗老！”我揣测，接触到李世民惊愕且愤怒的眼神时，马上又改口，“但，如果是前朝遗老，行事作风也太奇怪了点。他们应该会很小心很谨慎才对，而且我不得不说，那功夫也不过三脚猫之流。”
　　“三脚猫？这么厉害的功夫也叫三脚猫，那真正厉害的是怎样的了呀？”春玉惊讶至极。
　　我瞥了她一眼，道：“如果你看过匈奴王呼和流云的武功，就会觉得这些蒙面黑衣人的功夫想来也不过尔耳。”
　　“好了，现在的关键是，老师究竟被引去哪里了，得快点找到他才是。”李世民打断我们，忧心忡忡道。
　　“那么，我们现在往西去，至少有个方向，总比在这儿坐以待毙好。”我提议，立刻得到另两人的响应，于是三个人便向西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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