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两情相悦难相守

　　郝子玉走后，我爬到药瓶边，颤抖着手拿起来，用牙齿咬开活塞，涂抹在伤口处，手臂上的伤痕因为涂了药一阵清凉，也不再疼了，唯有脸上的伤却已经结痂了。幸亏伤口不是很大，不然这张脸，真的没法见人了。
　　“宫太傅？”
　　“我奉命来看看那个女囚犯。这是帝龙佩。”
　　“好，您请进。”
　　“你们先下去，守着门口，有人来了咳两声，皇上有些问题要问她。这是皇上犒劳你们几个兄弟的，拿去买酒吧。”
　　“谢皇上恩典，谢宫太傅，我等这就去守着。”
　　“霏珝！”宫墨瑾抓着栏杆，担忧地看着我。
　　“你怎么来了？”我问。
　　“我不放心。你怎么样？”
　　看着他一脸焦急，我笑了，笑得阳光灿烂，笑得仿佛这里不是监狱而是宴会上。我知道这种时候不适合笑，可我就是忍不住。因为，我好开心。
　　“你还笑得出来？”他打量又脏又乱的牢房，说，“皇上不是很喜欢你吗？为什么还要把你关到这儿来？”
　　“喜欢？”我冷哼，努力使出吃奶的劲怕到他跟前。
　　“你怎么会？”他瞪大眼睛，看着我全身血迹，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布满伤痕，每爬一点路歇一会儿，痛苦压抑地拽紧拳头。
　　“拜郝杰所赐。”我喘着粗气靠在栏杆上，“如果皇上，真的喜欢我，他怎么会把我关到这儿？他明明知道开封府的审刑官正是郝婕妤的哥哥。嗯？”
　　他无言以对，一拳砸在铁栏上，引起一阵震动。
　　“没事！”我不想他担心，说道，“郝婕妤带了药给我，挺管用的。”
　　“郝婕妤？郝子玉？”他一脸不能接受。
　　我理解，当日我也不敢置信。“她对皇宫对皇上都无心，而且她相信是皇后下的毒手，所以，她没有怪我，也不曾恨我。”
　　“没想到，这之中还有这样一层波折。”
　　“哎！”我抬头看他，道，“真是皇上叫你来的吗？”
　　他别过头，眼神飘忽不定，两腮竟起了星点潮红。
　　“说嘛，真是他叫你来的？”我偷笑。
　　他背对我，低沉的声音温柔地好像在唱歌，那么动听迷人：“我和皇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送我一块帝龙佩，价值等同于御前金牌，必要时还可以保命。这几天皇上心情一直极差，也禁止任何人来探望你。没办法，我只好假传圣谕，来看看你。”
　　“笨蛋！”我差一点哭出来，原来他还是关心我的，宁可冒着假传圣旨被杀头的风险也要来看我，我不是一厢情愿。
　　他转过身来，不服气地问：“为什么骂我？”
　　“因为你是个笨蛋。”我仰头，一脸“你就是笨蛋”的表情。
　　他盯了我一会儿，眼神一下子神奇地变成了深蓝色，说：“其实，皇上本来打算等你十六岁的时候再纳你入宫的，不过，当那日你回府三个月毫无消息，春玉又讲了你的遭遇，他怕你有不测，所以急急地下了一道圣旨。霏珝，我……”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不关你的事，入宫是命中注定；遇见你们不过是意外。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出去，去完成那个伟大的使命。啊瑾，我从来就不稀罕什么娘娘什么富贵权利，也不在意……”好险，差点脱口而出不义的话，“自从遇见你，我就时时梦想有一天能和你天下人间神仙眷侣，可是，这是命啊，这是白泪嫣的命啊。”
　　“霏珝，你还好吧？”
　　“我很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于非命，所以，我要把一些真心话告诉他，至少，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我打定了主意，于是，坚定地看着他，缓缓吐出五个字，生命中最重要的五个字，“啊瑾，我爱你。”
　　我的话仿佛晴天霹雳，将他震在了那儿。
　　“很爱很爱你。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了，从此日日思念，夜夜梦见。十几年来我从没有爱过人，爹、娘、姐姐他们都不值得我爱，没有人可以让我真心对待。那些人，你一旦付出真心，得到的将是伤痕累累。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能住进我心里了。”帝王无情。“你却出现了。啊瑾。”
　　“如果可以的话！”他苦涩地说，“我很想带你走，带你去浪迹天涯，可我没办法放下皇上不管，现在的朝廷可以说是三国鼎立，皇上、叶家、上官家势均力敌，皇上身边的忠贤义士太少了，如果我也走掉，只怕……霏珝。”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他有他的责任，我呢？我也有自己的使命，我是武媚娘，我必须要成为武则天的，我不能为了自己自私地拿李家江山开玩笑，拿中国的历史文化不当回事儿。所以我们注定的，要失去彼此。啊瑾，走这一遭，能遇到你，能与你相爱，即使无缘相守，我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郝子玉的寝宫）
　　郝婕妤静静地坐在上位喝着茶，脸上完全不见失去孩子的悲痛，平素的憔悴此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娘娘，皇后娘娘宫里的宫女白月儿求见。”宫女小晴来报。
　　郝婕妤放下杯子，道：“她来找我干什么？宣。”
　　“是。”小晴退出去，不一会儿，白月儿就进来了。一进门就满脸讨好的笑：“婕妤娘娘，您身体好些了吗？”
　　“嗯。有事吗？”郝婕妤淡淡地说。
　　“月儿奉皇后娘娘的命请郝婕妤‘詹黎宫’一叙。”
　　“她有说什么事吗？”
　　“娘娘说笑了，主子的事怎么会叫奴才知道呢。”
　　“你先回吧，我随后就到。”
　　“那，月儿就先告退了。请娘娘尽早过来，以免皇后娘娘等急了。”
　　这个叫做白月儿的宫女就是武媚娘所说的“墙头草”吧。看她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此行只怕凶多吉少了。思及此，她唤来小晴，书写了一封信交给她，并交代：“小晴，如果我傍晚还未见踪影，你就拿着这封信，去交给宫太傅，请他转交武媚娘。谢谢了。还有，小晴，我一向待你如亲妹妹，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就去找武媚娘，她会为我报仇的，你跟着她，我也就放心了。她，是我所见过的最不适合皇宫却最适应后宫的女人。也许有一天，她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绩来。”
　　“娘娘……”小晴大概也预感到危险的欺进了，很是担忧。
　　“答应我！”郝婕妤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厉声道。
　　“是。”小晴难过地郑重点头。
　　郝婕妤这才心事重重地去赴这场“鸿门宴”。
　　晚上。
　　“宫太傅？您怎么？”
　　“郝婕妤娘娘被人杀害了，皇上派我来探探她的口风。”
　　“哦？难怪审刑官不多久前才要提审她，转个身就匆匆走了。那您快请。”
　　宫墨瑾急急奔进来，道：“霏珝！不好了，郝婕妤被害死了。”
　　“怎么会这样？”我不顾疼痛，硬是站起来扑到他面前。
　　“今天下午，有太监在御花园发现了郝婕妤的尸体，旁边是已经昏倒的白月儿，手上拿着匕首，经仵作鉴定，郝婕妤是被白月儿手上的匕首一刀击中要害而死。而至于白月儿为何会杀人后昏迷，初步结论是被郝婕妤垂死挣扎时给敲晕的。不过，白月儿矢口否认，说自己早就昏迷了，对这一切根本毫不知情。但皇上已经将她下在死牢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很难过。她不久前才请我帮她出宫，要和心爱的人远走高飞，怎么一下子……
　　“她的婢女小晴依她所托，叫我带给你一封信。给。”他递来一封信，“还有，她也交代，她死以后，小晴就交给你了，拜托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保护她，她会帮你的，请你千万相信她。”
　　我接过，迫不及待地展开。
　　“武媚娘，时间紧迫，长话短说。今日皇后差宫女白月儿唤我去‘詹黎宫’一叙，只怕凶多吉少，我原以为，没有了小皇女，她暂时不会加害于我，我也好尽快逃出宫。孰料，不害死我她究竟无法放下心，怕我又一次怀上龙子龙女，威胁到她的地位。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万万记住，千万不要漏了口风。皇后叶蓉芊，自幼得过一场病，病好后，大夫就宣布她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怀孕。这个秘密连皇上都不知道，我也是无意中听她的贴身婢女荷花说的。所以，你一旦从牢里出来，想方设法为皇上诞下皇嗣，夺得她的位子，不然，她绝不会放过你的。小晴就交在你手里了，你任何人都可以怀疑，都可以不信任，但你绝对不需要怀疑小晴的忠诚。很快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了。还有，有朝一日你若出得宫，去找一个叫‘吟游书生’王文斌的人，告诉他，子玉今生无缘与他相聚做他的妻子，请他忘了我吧，情相悦易相守难，下辈子我只希望做一个平民百姓，情愿用一生的荣华换取与他一生的相守。子玉绝笔。”
　　两情相悦难相守，世间情物堪磨人！
　　我捏紧手中的信，一股寒彻心房的恨意油然而生，好似有怒火即将从我的眼睛里迸射出来，将那个可恨的女人挫骨扬灰。
　　叶！蓉！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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