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韩****被炸
李永根一直被韩********着,他的双目失明的老母亲,由于没人照料,日子过得异常的艰难,大虎嘱咐兰珍,家里的饭要多做一些,拿给李永根的母亲吃,眼下,他们也只能为李永根做这些,至少让关在库房的李永根放心些,按照大虎的嘱咐,兰珍每天都要去李永根家,帮助洗洗涮涮的,趁韩****不在的间隙,李永根也跑回家看母亲一眼,母亲告诉他,有大虎两口子的照顾,让他放心改造。
李永根从母亲的口中得知,大虎两口子像亲人一样,关照着他的母亲,这让他感动不已,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他跑到大虎家,进门就跪下了,他说,他最挂念的,就是老母亲没人管,在韩****抽打他的时候,他能忍住剧痛,不让自己掉一滴眼泪,可当他听说,在他没托付大虎的情况下,大虎两口子,就自愿承担起照顾他母亲的生活的时候,他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都说患难见真情,这真情,在这种特殊的形势下,显得更加难能可贵,他表示,今后他有能力了,一定要报答大虎一家。
大虎把李永根搀起来,语重心长的告诉他,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们沙峪村的人,祖祖辈辈就是靠人心换人心,才走到今天的,尽管现在沙峪村的人,让运动给闹得,不像以前那样团结了,有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他相信,这只是暂时的不和谐,在不久的将来,沙峪村会回到本真,他现在做的事,微不足道,报答的话,以后一定不要再说。
母亲的事情暂时可以放心了,但是,韩****永无休止的折腾,让李永根失去了耐性。
那天也是发生了一件极小的事情,韩****在训话的时候,玉儿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韩****就开始发飙,他让五个****对象,金鸡独立的站着,如果让练功的人,做这样的动作还可以接受,五个****对象,最小的也四十多岁了,哪里站得住,玉儿刚站了不到一分钟,就坚持不住了,韩****的损招又拿出来了,也不知道他从哪找的,长了毛的馊窝头,让玉儿吃,玉儿不肯,他就让民兵,硬往玉儿的嘴里塞,李永根看不下去了,他就把窝头抢过来,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这下韩****不干了,他让民兵把李永根给绑了起来,民兵在韩****的授意下,把李永根吊在了树上,他却坐在树下,喝着茶,逍遥快活,尽管李永根被掉在了树上,但他看到韩****丑恶的嘴脸,还是忍不住的冲他吐了口水,韩****告诉民兵,今天李永根不告饶,就不放下他,李永根咬着牙,就是不告饶,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被吊死,也不会向韩****屈服。
天渐渐黑了下来,李永根被悬在半空,手脚都已经没了知觉,玉儿走到树下,她喊了几声李永根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她赶紧找在屋里休息的韩****,告诉他,李永根快不行了,韩****从屋里出来,他用手拽了拽李永根的腿,确实没什么反应,他让民兵把李永根放了下来,他这样做,并不是担心李永根有三长两短的,他是担心万一李永根被他整死了,会影响他升官的路子。
李永根被放下来以后,仍没有意识,韩****让民兵端来一盆凉水,照着李永根就泼下去,也许是受了凉水的刺激,李永根慢慢的恢复了意识,玉儿几个,赶紧把李永根抬回了仓库,李永根用仅有的力气,对仓库里的人说:
“这口气,我是咽不下去了,我要跟韩****鱼死网破。”
“你刚捡回一条命,千万别再动别的心思,再说,以咱们现在的条件,恐怕还没把韩****怎么着,他就把咱们折腾死了。”李永泰劝说。
“是啊,要是为了自己,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我一想到孩子,就下不了狠心,我劝你还是忍了吧,不为别的,就为把你好不容易拉扯大的母亲。”玉儿说。
李永根表面上接受了大家的劝说,但是,横在他心里的那道坎,却很难跨越过去了,为了不让大家担心,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对报复韩****的事情,只字不提了,并且一改往日的反抗情绪,开始变得顺溜起来,尽管他的反常表现,也引起了玉儿的一些怀疑,但很快,玉儿就否认了怀疑,她把李永根的表现理解为,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的人,也许大彻大悟了,知道生命存在的意义有多重要。
那天,韩****被袁文海招到公社,临走的时候,韩****意外的发了慈悲,他给五个****对象放了半天假,到底出于什么原因,大家不清楚,也许是他昨晚做了个好梦,心情好的缘故,但不管怎么样,这五个人可以回家跟家人团聚半天,别看只有半天,对正常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对失去自由的人来说,就是意外的惊喜。
李永根跑回了家,正好碰上兰珍给他老母亲送饭,看到他的脸色蜡黄,身体消瘦,兰珍刚要开口询问,就被李永根一个手势,给制止住了,他趁着母亲吃饭的空当,把兰珍叫到了屋外,他小声的告诉兰珍,最近他的身体,确实出了点问题,总感觉浑身没劲,但他估计没有大毛病,也许过些日子就恢复好了,他要兰珍为他保密,特别是在他母亲面前,不要提起,以免老人家担心,兰珍答应了。
两个人重新回到了屋里,李永根的母亲,用手抚摸着儿子的脸,说道:
“永根,你最近身体没什么毛病吧?”
“没有,我身体棒着那,干活也不累,吃的饱睡的着。”李永根说。
“可是,你的脸怎么那么瘦,一点肉也没有。”母亲说。
“哪里呀,我看您是太长时间没摸儿子的脸了,手也没准了。”李永根说。
“傻儿子,你说错了,眼瞎的人,摸人准,耳朵还灵,你就别瞒着妈了,你刚在在外面,跟兰珍说的话,妈都听见了,韩****是不是又为难你了?”母亲问。
“没有,他能为难我什么。”李永根说。
“儿子,你给妈记住,只要咱没做对不起良心的事,咱就活的踏实,妈这辈子最知足的,就是有了你,最对不起的,也是你,因为我这个瞎妈,你到现在还没成家,都是妈拖累的你呀。”母亲说。
“妈,您要是再说这样的话,儿子真生气了,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妈活过百岁,多陪儿子几十年,别让儿子孤单的活在世上。”李永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掉下来了。
的确,从土改开始,李永根的命运,就变得跌宕起伏,他不停的想抗争,但抗争的结果是,每次来个大小运动,他都会被卷进来,好像历次运动,都是冲他来的,李永根自己也想不明白,越想不明白,他越想弄明白,越想弄明白,越是弄不明白,当他陷入了这个怪圈以后,把自己弄得痛苦不堪,这种痛苦不是具象的,但却是要人命的,还好的是,他唯一的母亲,一直牵绊着他,让他选择了忍受痛苦,放弃了绝望,但实话讲,这样活着,不比死了好受。
晚上,李永根回到了仓库,他不想说话,靠着墙坐下了,玉儿过来,问了他母亲的身体情况,他也没有回答,此时,他的心烦躁的不行,他把一天的经历,回忆了一遍,没有找到烦躁的理由,他想闭上眼,试图让自己的内心安静下来,没有凑效,他起身在仓库里来回踱步,效果仍是不明显,不知道怎么的,他有些慌了,他活了几十岁了,这样的不舒服,还是第一次,在本能的驱使下,他想回家看母亲,他认为,也许见到母亲,他的烦躁不安的心会平静下来。
于是,他对看管的民兵说,他想回趟家,看看母亲,民兵告诉他,刚从家里回来,现在又要回家,想都别想,他的情绪爆发了,冲着仓库的门就是一阵乱踢,玉儿见状,赶紧和李永泰一起,把他按住了,并提醒他,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惹怒了韩****,会招来一通暴打,折腾的满头大汗的李永根,在情绪释放了以后,逐渐的安静下来,他闭着眼,坐在墙根,好像是睡着了。
睡梦中,他看见母亲把眼睛睁开了,并笑着对他说:
“儿子,老天有眼,让我瞎了几十年的眼睛,睁开了,看见了,要是你爸爸还活着,他得多高兴啊,妈告诉你,我和你爸的感情别提多好了,家里有一块红薯,他都先紧着我吃,从来不跟我较真,有了你以后,我俩更觉得日子有盼头了,没想到,你爸爸命短,抛下我和你,自己先走了,我恨他,没有履行和我相守一辈子的约定,但是,你没有让我失望,你接替他照顾我,孝顺我,儿子,妈要跟你说声,谢谢!”
“妈,你能看见了,今后咱就好好的享受生活,我会更加的孝顺您。”李永根说。
“有你这句话,妈就是闭眼也知足了。”母亲说。
“妈,别说丧气话,您刚睁开眼睛,怎么说闭上就闭上呢,我还得带您看看,生活了一辈子的沙峪村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李永根说。
“儿子,妈累了,妈真的累了,妈可能陪不了你了,以后的几十年,你要自己往下走了。”母亲说着,转身要走。
“妈,您别走,别走。”
李永根手脚在不停的踢打,嘴里还念叨着,他的举动,把身边的人给吓坏了,李永泰过去,把他给扒拉醒了,他睁开眼,看到了周围的一切以后,断定自己做了个梦,还是个噩梦,他给自己解释,人都说,梦多半都是反梦,梦见母亲看见了,其实没看见,梦见母亲说要走了,说明母亲好好的,然而,这不过是他安慰自己罢了,有一种说法,虽然没有科学考证,亲人在临死之前,是要托梦给自己至亲的人的,也许,刚才李永根梦到的,就有现实生活中,母亲托给他的梦。
就在李永根刚从惊恐的噩梦中,缓过点神来的时候,负责看管他们的民兵,把仓库的门打开了,李永根提出了,他想回家看望母亲的诉求,出乎预料的是,民兵答应了他的诉求,在他高兴的走出仓库准备回家的时候,看见了大虎和韩****站在外面,看见大虎的眼睛是湿润的,李永根预感到了不测,韩****一脸严肃的通知他,他的母亲过世了,准予他两天的假,回家发丧母亲,想到了刚才做恶的梦,他飞快的往家跑去,一只鞋掉了,也顾不得捡。
当他推门进屋的时候,看见了兰珍,正在为他母亲穿衣服,他跪在母亲身边,发疯般的大哭起来,他的哭声,惊动了相邻,他们也赶过来帮忙,李永根抚摸着母亲的脸,泪水也同时掉在了母亲的脸上,母亲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慈祥,李永根边哭,边对母亲说:
“妈,您刚才给我托梦了,说您的眼睛能看见了,我当时好高兴,没想到,您竟这么快就走了,是儿子不孝,没能在您临走的时候,守候在您的身边,妈,几十年了,您就是摸着黑,把我拉扯大的,您跟我常说的一句话,您最羡慕明眼人,说他们能看见外面的一草一木,今天,我告诉您,您跟明眼人没有区别,明眼人走的时候,也都是闭上眼睛的,妈,您能原谅儿子吗?儿子不是不想为您尽孝,而是身不由己。”
“永根,你母亲临走之前,吃了一个馍,还喝了半碗粥,她是突然走的,没有留下任何话。”大虎说。
“大虎,我母亲临走的时候,是吃了你们给送的饭走的,到了那边她也不会饿着,我感谢你们两口子,我这个当儿子的,都做不到这些。”李永根说。
“现在不是说客套话的时候,咱们得商量商量,给母亲发丧的事情。”大虎说。
李永根告诉大虎,家里早就为老母亲,准备了一些木料,他希望大虎,给他母亲赶做一副棺材,听到李永根这样说,当着相邻的面,有些话,大虎不好说,他把李永根叫到一边,对他说,韩****已经下令,不准他做与木匠相关的事情,而且,他现在也是在大田队的改造对象,如果他‘开封’工具,被韩****抓到证据,他会迁怒于母亲发丧的事情,到时候,老母亲走都走的不会安生。
大虎所说的事情,李永根还是第一次听说,每次见大虎的时候,大虎总是宽慰他,从不提及自己的处境,没想到,韩****不但迫害自己,连大虎也不放过,他跟大虎说,实在不行,就随便订个盒子,把母亲葬了,大虎不同意,他说,老母亲含辛茹苦一辈子,临了不能让她就这样走了,他提议,到邻村请个木匠过来,给老母亲打一副像样的棺材,李永根说,请木匠需要钱,他手里一毛钱也没有。
大虎告诉永根,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对在场的人说,咱们拿出沙峪村,相互扶持,不分你我的精神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把永根的老母亲发丧了,让她老人家没有遗憾的走,大虎的话一出口,现场的相邻,你拿一块,我拿一块,很快就凑够了雇木匠的钱,金昌硕拿着钱,去邻村请木匠了。
不到一天的时间,棺材做好了,李永根小心翼翼的把母亲,放进了棺材里,在钉棺材板的时候,李永根的精神几乎崩溃了,钉上棺材板,就意味着,他永远的失去了母亲,他趴在棺材上,看着母亲,不让人把棺材钉上,大虎他们几个男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弄开,棺材钉上了,该送他母亲上路了,一路送行的人,都跟着李永根一块掉泪。
母亲送走了,李永根的心也跟着走了,他的坚守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此时的他,有了离开人世的想法,他要为实现这个想法而寻找机会。
他又回到了仓库,当玉儿他们都过来安慰他的时候,他却刻意的表现出,不难过,不悲伤的样子,还比以前健谈了很多,玉儿他们以为,他是因为母亲过世,悲伤过度所致,过一段时间,会恢复原来的样子,可等了个来月的时间,李永根依旧如此,这不免让玉儿担忧起来。
一天,韩文革去公社开会,看管的民兵也想偷偷懒,跑到屋子里打牌了,见无人看管,玉儿跑到大田队,找到了大虎,把李永根的变化,告诉了他,玉儿的意思,是让大虎找准机会,开导一下李永根,免得他做出傻事,大虎听说,韩文革去公社开会,一时半会的回不来,他跟大田队长说明了缘由后,跟着玉儿去仓库,他见到李永根后,就跟他聊起了今后的打算,李永根对大虎说,他是活过今天,不想明天。
通过李永根说话的语气,大虎感觉到,他的情绪已低到了极点,眼神也显现出恍惚迷离的状态,大虎认为,玉儿的担心是对的,他有责任开导李永根,让他对生活重拾希望,他告诉李永根,老母亲没了,不等于家也没了,他的家就是李永根的家,话说到这时,他明显感觉到,李永根的眼眶湿润了,眼睛也有了光,但很快,他又恢复到原来的状况,大虎提醒他,心里有事,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他,不要把自己逼到死胡同。
面对大虎苦口婆心的劝说,李永根实在不落忍,他向大虎表示,他会好好的生活下去,不辜负大家对他的关心和帮助,由于担心撞见韩****,大虎又叮嘱他一番后,回到了大田队。
在大虎劝慰李永根的时候,李永根有几次真想把实话说出来,可话到了嘴边,他硬是又咽了回去,他不是不清楚,一旦大虎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他,即便是阻止不了他,大虎也会整日为他担惊受怕,在沙峪村,他最信服的是大虎,自打他被关进仓库以来,大虎以儿子的责任,照顾着没有血缘关系的他的老母亲,他不能再给大虎增添任何的麻烦了,所以他选择不跟大虎说实话,目的就是让大虎对他放心。
李永根性情上的变化,不是出于他的本意,而是为了迷惑韩****,可以伪装出来的,他是想,通过性格的改变,让韩****对他放松警惕,在他看来,自己的身体只是个躯壳,活一天,跟活十年,没有多大的差别,唯一不同的是,他这个躯壳,有血有肉,还有点力量,他要利用这些,还自己一个公道。
他的这些想法也是渐变形成的,一开始,他是想作践自己,一死了之,然而,当他进一步确定这个想法的时候,他想到了韩****,这个一直让他憎恨不已的人,他认为,自己走了不足惜,也许沙峪村的人,议论些日子,也就淡忘了,可是韩****不同,自从**********开始以后,他带给沙峪村的,可以用‘灾难’两个字形容,这个人不除,留给沙峪村的,就是个‘祸害’,不但关在仓库里的人,得不到解脱,就连大虎都要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他认为,老祖宗留下做人的原则,积德行善,雪中送炭,互帮互助,友爱相邻,都被韩****的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取而代之,长此以往,沙峪村将不再是沙峪村,他平庸了大半生,这次要做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那就是,杀了韩****。
一开始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他自己都下了一跳,连个小鸡仔都不敢杀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人下手,而且这个人还是在风口浪尖的人,但是,他不停的告诫自己,这个人不是人,是个‘祸害’,他这样做是为民除害,当他在内心里不断强化这个理念的时候,当初的害怕,慢慢的远了,为了实施这个所谓的计划,他必须先把自己伪装起来,好让韩****对他放松警惕,这也是他在母亲死后,表现的异常的原因。
有了这个想法以后,李永根的生活变得不再枯燥,他无论是在干活,还是在休息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打着转转,他的改变,也引起了韩****对他的关注,韩****认为,李永根的态度的转变,完全是对他实行无产阶级****的成果,他还认为,这个成果,应该作为他的政绩,得到上级领导的认可和嘉奖,于是,私下里,他找到了袁文海,把他的想法说了,袁文海同意韩****的意见,让他把李永根的材料整理出来,上报公社。
由于韩****的文化水平有限,几天下来,也就整出几百字的材料,离袁文海的要求还相差甚远,于是,韩****到中心学校,找到了曾经有几面之缘的,‘红卫兵’组织负责人王宏,王宏也是学校的干将,他与韩****不同的是,有文化,能写能说,号召力强,根据韩****的口述,王宏很快就把李永根的材料整理出来了,韩****拿着材料,马不停蹄的交给了袁文海,袁文海在看完了材料以后,要求李永根作为改造好的对象,到各生产大队讲述心路历程。
韩****又找到了王宏,给李永根量身定做了演讲的稿子,而此时的李永根正在筹划着用什么样的方式把韩****干掉的计划。
早上,韩****一改对李永根横眉立目的表情,他把五个****对象,聚集在了他的办公室,他说:
“**********以来,咱们沙峪村的变化,有目共睹,五个****对象,通过改造,也发生了很大变化,特别是李永根,他原来对改造是有严重抵触情绪的,经过我们反复的工作,他认识到了,他过去的行为是错误的,愿意配合指挥部改造,重新做人,他的转变也给在坐的人,敲响了警钟,站到革命队伍里来,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那些顽固不化,处处与革命为敌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在韩****说这片话的时候,玉儿几个看了李永根一眼,只见李永根不时的点着头,表示认可韩****的言论,玉儿还没来得及揣摩李永根动机的时候,韩****有接着说:
“公社准备让李永根,作为改造好的典型,到各生产大队做巡回演讲,为了配合演讲,我已经为李永根准备好了演讲稿,一会儿,咱们们作为第一批观众,让李永根试着演讲一遍。”
接过韩****的演讲稿,李永根看了一遍,他发现,演讲稿里的字,他只认识不到百分之三十,而这百分之三十,还是在扫盲班上学到的,可以想象,一个稿子,百分之七十的字不认识,这个稿子没法念,可是,在韩****的不断催促下,李永根还是磕磕绊绊的念了一些,但显然不是韩****想要的效果,要是放在平时,李永根的这种表现,他早就非打即骂了,可是,今天他没有,他告诉李永根,拿着稿子回去练习,直到念通顺之前,都不要参加劳动了。
李永根拿着稿子回到了仓库,一进门,他就把稿子扔到了一边,玉儿对李永根的举动,越来越不理解,刚才还对韩****点头认可的他,一进门就把韩****给他的稿子扔了,难道李永根真的受了刺激,性情变得让人琢磨不透。
第二天,李永根向韩****请假,说他舅舅给他说了门亲事,要他过去看看,他说,为了不影响看稿子,他会把稿子带在身上,随时看,韩****当场就批准了他的请求,还叮嘱他,早去早回,李永根说完了感谢的话以后,就去了舅舅家。
韩****痛快的批了李永根的假,主要原因就是,他要利用李永根这张牌,打响他的政绩,为他升官铺路,而李永根也是利用了他这一点,为实施他的报复计划,创造条件,两个人看起来,一个是副指挥,一个是****对象,高低,强弱,显而易见,但是,在这场博弈中,是谁能占上风,这还真说不准,打个比方,一个做好了牺牲准备的人,跟一个风头正旺的人,两者相遇博弈,你说那个胜算把握大些?毫无疑问,当然是做好了牺牲准备的人,胜算的把握要大些,原因很简单,连死都不怕,他还怕什么,所以,生活中常常听到这样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他怕谁,是怕不要命的。
话说,李永根在获准了假以后,根本就没去他的舅舅家,相亲只是他编造的一个理由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到舅舅原来工作的矿山,搞到炸药,这也是自打他母亲去世之后,每天只想的一件事,他认为,现在的苟活,完全是为了完成这件事。
当然,搞炸药这种事,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搞,一旦被人发现,被抓被关是跑不了的,为了安全起见,他选择在傍晚的时候,来到了矿山,这座矿山,对于李永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他记得,在他十来岁的时候,他经常来舅舅工作的矿上玩,舅舅是负责组装炸药的,也是矿上的爆破能手,他那个时候,对舅舅充满了好奇,特别是看到炸药,经过舅舅的组装,居然能把山炸开一个大口子,他羡慕死了,也央求舅舅,教他组装炸药,被舅舅拒绝了。
几年后,由于这个小煤矿,没有开采价值了,舅舅回到了家里,干起了农活,有一次,他去舅舅家,路过这个废弃的煤矿,出于好奇,他走了进去,在进入舅舅曾经组装炸药的小房子后,他发现,屋里除了一层厚厚的尘土以外,格局没有任何变化,他在犄角发现了少量的炸药,当时,他突发奇想,把炸药带回家,有机会的话,让舅舅教他组装,但是,他转念一想,老母亲双目失明,万一哪天烧饭时不小心,引燃了炸药,那可不得了。
于是,他把炸药放回了原处,但这个记忆却印在了他的脑子里,今天,机会来了,如果说,以前是顾虑母亲的生命,他不敢把炸药拿回家,那现在,这个顾虑没了,永远的没了,他不会再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他要把炸药全部带回家,他要给韩****颜色看看。
担心炸药受潮,失去药性,李永根在装之前,还特意用手捻了捻,在确认了很干燥的情况下,他拿出事先准备的口袋,把炸药和雷管,全部装了进去。
在回家的路上,李永根的心情好的不行,走起路来,感觉脚步都轻盈了很多,这是他倒霉以来,最放松的时候,有人要问了,大黑天的,又是山路,只有他独行,万一撞上了‘夜鬼’该有多可怕,错了,在李永根这,‘夜鬼’都没有韩****可怕,没有遇到可怕的人的时候,他是一个,夜里不敢一人出来的胆小鬼,害怕老人给他讲的传说中,口吐鲜红的长舌头的鬼的出现,每每想起,吓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但是,自从遇到了韩****以后,传说中的鬼的概念,越来越模糊,他甚至认为,韩****是长着一副人模样的恶鬼,他宁愿撞上鬼,也不愿撞上韩****。
此时,他内心想的是,回家好好的研究一下组装炸药的事情,明天一早,再去韩****那报到,如果韩****问起,为什么昨晚没回来,他会告诉他,为了熟读演讲稿,至于熟读到什么程度,那就是见仁见智的事了。
一夜的研究,他对炸药的组装,大概有了雏形。
第二天一早,他去韩****那报到了,韩****问了他,昨晚他想到的问题,在得到了他的回答以后,韩****假模式样的问他,相亲的结果如何,为了给以后组装炸药,创造更多的时间,李永根告诉韩****,感觉不错,人家姑娘说,过几天,还要带我去她家一趟,让她父母帮着参谋参谋,韩****说,只要能把演讲的事情搞定,他会批假的,韩****话锋一转,通知李永根,现在回家,找件好点的衣服穿上,他要带着他去公社,参加演讲前的审核。
听了韩****的话,他有点措手不及,因为,昨天一天,他都没有看一眼稿子,甭说去公社参加审核,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那稿子里面,都写了什么,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要完成计划的实施,他就要配合好韩****的安排,至于到了公社说什么,只有走一步说一步,靠临场发挥了,李永根回到了家,从箱子里翻出了一件补丁少点的衣服,他在两个民兵的押送下,与韩****一道来了公社。
到了公社的会议室,李永根看到,有六个跟他相似的人,早已坐在了那里,他们的身后,站着两个民兵,韩****叮嘱他,一会革委会主任来了,要赶紧起身鼓掌迎接,李永根小声的说,不敢,韩****告诉他,你已经是改造好的对象,可以这样做,刚交代完,主任袁文海风尘仆仆的走进了会议室,李永根机械的站了起来,冲着袁文海就拍巴掌,这一拍,还就停不下来,直到韩****瞪了他一眼,他才住手。
袁文海坐在主席台上,他的助手宣布了演讲审核的要求,大致的内容是,带队的领导,介绍****对象转变的情况,再由改造好的对象,上台进行演讲,能脱稿演讲最好,不能脱稿的,照着稿子演讲也可以。
李永根被安排倒数第一演讲,第一个演讲者拿着稿子上台了,人家一开嗓,声音洪亮,吐字清楚,配合着举手投足的动作,他的演讲,很快得到了袁文海和在场的人的认可,第二个演讲者,也不逊色,只是声音沙哑,但精气神不减,也得到了好评,第三个演讲者,更是别具一格,他是个京剧爱好者,嗓音好就不用说了,人家还时不时的,来上那么一段样板戏,引得袁文海,站起来为他加油,第四,第五也都各具特色。
下面轮到李永根演讲了,别看演讲稿攥在他手里,可他对稿子里百分之七十的字,根本不认识,他跟其他演讲者,唯一的不同就是,能豁出去,豁出去的人,不会怯场,就凭这一点,他就先赢了一步,走上讲台的他,没有拿出稿子,实话讲,拿不拿都一样,反正也看不懂,而站在台下的韩****,心里没谱了,他担心李永根在这个环节,让自己出丑,可接下来,李永根的演讲,竟让他和袁文海,刮目相看了。
李永根开口就说了这样一段大白话:
“各位领导,同志们,听了刚才五位演讲者的演讲,我必须承认,我没有一号演讲者的洪亮的声音,没有二号演讲者的精气神,没有三好演讲者的口才,没有四号演讲者的幽默,没有五号演讲者的风趣,但是我有一颗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决心,在韩副指挥的领导下,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何时候,都不能用鸡蛋碰石头,碰的结果,一定是粉身碎骨…。”
接着,李永根用了很长的篇幅,描述了韩****如何严苛的改造他们,让他转变了思想的过程,十五分钟演讲的时间到了,李永根给各位深深的鞠了一躬,没想到,李永根演讲结束后,袁文海带头站起来给他鼓掌,韩****也重重的舒了口气。
袁文海发表了演讲审核的意见,他说:
“今天的演讲,很有时代意义,每个演讲者,用生动的语言,鲜活的实例,把改造者的心路历程,淋漓尽致的表述给大家,在这里,我要特别提到的是,沙峪村的李永根,他没有念稿子,说的也是普通的大白话,但是,他的演讲是发自内心的,很有代表性,我决定,李永根成为第一批巡回演讲者,接下来的日子,他会在韩****的带领下,到各生产大队巡回演讲,我作为主任,会把韩****的经验,上报到县里。”
“谢谢主任的肯定,我会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韩****表示。
李永根今天的表现,大大出乎韩****的预料,当他听到前几个有水平的演讲以后,当时的第一反应,完蛋了,凭他对李永根的了解,平时蔫了吧唧的,一句话要思考半天才说出来,演讲肯定不成,就在他不抱希望的时候,李永根给他来了个惊喜,在刮目相看的同时,也从心里认可了他。
李永根对自己今天的表现,没有喜也没有忧,他之所以打破常规,在演讲时,说了那样一个开场白,就是想在演讲中脱颖而出,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因为,如果这次演讲失败了,那韩****就会立即翻脸,重新把他关进仓库,他就没有时间回家,组装炸药,组装不了炸药,就不能对韩****实施报复,所以,他必须大开脑洞,挖掘出能打动袁文海的词汇,说是大白话,其实是经过他精心设计的,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人的能力,在特定的条件下,是可以被激发出来的。
在从公社回家的路上,李永根跟韩****提出,马上就要巡回演讲了,他需要有安静的环境,准备演讲的内容,希望韩****能批准他,离开仓库,回家准备,韩****马上就答应了,还说,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他会给予解决。
回家的事情搞定了,李永根的心里踏实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除了跟着韩****到处演讲以外,全部的时间,都用在组装炸药上。
被关在仓库里的玉儿和其他三个人,对李永根的转变,难以理解,李永泰分析,李永根是因为受不了韩****的折磨,才选择了向韩****‘投降’,玉儿则认为,李永根不是真心向韩****‘投降’,这背后一定有隐情。
经过反复的组装,李永根成功了,他原本想拿着组装好的炸药,到山里面实验一下,但是,他怕响声惊动了韩****,他选择相信了自己,相信了从舅舅那里学到的,他选定了日期,准备实施他的计划。
那天,他从外面演讲回来,他听韩****随便说了一句,‘明天早上,我五点就得起来,给他们训话’,他指的就是仓库里的那四个人,五点钟,正是沙峪村人睡的正香的时候,那个时候爆炸,殃及不着无辜的人,李永根脸上掠过了一丝的哭笑,他筹备已久的计划,准备在今天夜里实施,明天五点钟的时候,韩****就会随着爆炸声,去另外一个世界了。
夜黑风高,李永根拿着炸药,潜入了韩****的院子,他把炸药,挂在了韩****居住的屋门的把手上,另一根引线,拴在门框的上方,按照李永根的设定,五点钟,韩****开门的时候,拴在门框上的引线被拉动,引燃了挂在门把手上的炸药,炸药爆炸,把正要出门的韩****炸死。
李永根把炸药挂好以后,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然后返回家里,开始为自己告别人世,做最后的准备,他拿出了过年都没有来得及喝的酒,倒了满满的一碗,没有下酒菜,他拿出了从山上摘的酸枣,就这样,一个酸枣,一口酒,他喝了起来,一碗酒,很快被他喝光了,他也开始晕起来,要是在平时,他可能就不喝了,把身体放平了,睡了,可是,今天不同,他要走了,到了那边,有的是时间睡觉,可不一定有的是酒喝。
他要把自己灌醉,醉了,浑身就麻痹了,浑身麻痹了,上吊的时候,就不会恐惧和痛苦,他还要在临走之前,把该对母亲说的话,说了,他怕以后没机会了。
“老妈,儿子就要去找您了,您还需要我给您带点什么,哎,我也是喝醉了,问了还不是白问,您也知道,现在家里除了我,还有什么呀,您说过,您最知足的,就是有了我,我要跟您说的是,我也是,您就是我的全部,记得那天我跟您说,要您活到一百岁,多陪我几十年,可是您,还是先走了,留下我孤身一人,受韩****的折磨,我也想开了,活多大岁数是多呀,还不如早点去找您,跟您做个伴。”
李永根边喝边念叨,眼泪不由自主的流出来,大半瓶白酒喝完了,他的整个身子飘了起来,他站起来,想把凳子放好,可是,脚底下没根,一下子就摔倒了,他感觉不到疼,当他试图再站起来的时候,腿开始打软,几番努力之后,他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把凳子摆好,把绳子扔过了房梁,现在,只要他往凳子上一站,绳子一套,脚底下一揣,他就走了。
当他把脚踏上凳子的时候,他定住了,他忽略了一个问题,既然早晚都是死,何不等到五点钟,在确认了韩****的死活以后再走不迟,于是,他躺在了炕上,静静的等待着爆炸声。
也许是喝的太多的缘故,他居然睡着了,还是爆炸声把他惊醒了,为了验证韩****的生死,他朝韩****家走去,当他赶到韩****家门口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众多的乡亲,他听乡亲说,民兵已经把爆炸的情况,报告了公安局,公安局的人很快就到,他问了韩****的伤情,乡亲告诉他,人没死,但是伤的不轻,听到韩****没死,他绝望到了极点,他不想在等下去了,他头也不回的回到了家里。
到了家的他,不停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嘴里念叨着,‘炸药量放少了,放少了,真没用,真没用’,边说边踩上了凳子,在踹开凳子的瞬间,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儿子找您来了’,他带着遗憾走了,永远的走了。
公安人员到达韩文革家以后,对现场进行了勘察,并把受了伤的韩****,抬上了警车,送往了医院。
经过抢救,韩****脱离了生命危险,根据韩****在医院提供的情报,公安局认定,李永根等五名****对象,都有报复杀人的嫌疑,公安局决定,立即把五个****对象控制起来,逐一审讯,就在这个时候,有民兵来报,说李永根上吊了,当公安局的同志,赶到了李永根的家的时候,李永根的身体早就僵硬了。
李永根自缢身亡的消息,很快在沙峪村炸开了锅,大虎和兰珍来到了李永根的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张三条腿的旧八仙桌、几个破碗和两双筷子,这就是李永根的全部家当,大虎和兰珍忍不住哭了。
案件无悬念的告破了,李永根成了企图杀害韩****的元凶,也就是说,他走了以后,除了富农,又多了个杀人犯的身份,人已经没了,就是再给他加上十项,几十项罪名,他也不在乎了,哭的最伤心的是玉儿,她曾经怀疑过李永根,但是却没能打开他的心结,好端端的一个人,竟走了绝路。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有人哭就有人笑,李永根死了,韩****成了英雄,他披红挂彩,到处作报告,演讲,身份也由原来的,沙峪村革命指挥部副总指挥,变成了公社革委会副主任。
成了副主任的韩****,如果说,原来还能用两条腿走路的话,现在,基本上跟螃蟹一样,横着走,多宽的道,他也觉得窄,他的眼睛添毛病了,不会正眼看人,总是翻着白眼朝天上看。
李永根走了以后,沙峪村的人,见了韩****和他的家人,就都躲着走,生怕他们沾上了韩****三个字,这辈子就倒霉到家,翻不了身,韩****的母亲,为了这个‘英雄’的儿子,几乎不出她的家门,她害怕村民的眼神,害怕村民的冷落,更害怕村民背后戳她的脊梁骨。
大虎的话就更少了,每天就是低头干活,干完活回家,两点一线,当村民们有事,需要他拿主意的时候,他也只是摇摇头,叹叹气,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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