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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 林绚尘的行酒令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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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通了这点,林绚尘也就有了决断,老太太横竖是不能得罪,那么既然老人家赏脸,自己还推脱就不太尊重了,就算要自己偶尔跋扈起来,拿着老太太给的面子当令旗,只要老太太高兴,她林绚尘少不得也得撕了面皮泼妇一回,谁让她老人家平日里最疼的就是自己呢?给老人逗逗趣儿,也不过是做晚辈的本分罢了。

        因而她几乎想也不想就说道:“老太太既然抬爱,那绚儿就真的卖弄一回了!还请各位长辈,各位姐姐妹妹不要笑话……这酒令儿,寻常家里都是随口说个字儿,大家都压着这个字儿的韵脚编话儿,谁错了就得罚三杯呢!只是咱们可不是寻常人家,老太太如今高兴,舅公长辈们也都抬爱,姐妹们又都是顶顶灵秀的人物,又这么欢欢喜喜地聚在一起,怪难得的,不如咱们就玩个花样儿,也好热闹热闹。”

        “正是此理儿。”她说完,倒是一向方正的崇王爷先应了,众人听了他拍板,哪有不凑趣儿的,都赶紧说好,至于到底好不好,也不计较了,横竖三杯米酒,清甜可口,正愁没由头胡塞海喝呢,哪管什么花样许多。

        林绚尘既然夸下海口,要玩花样儿,那她就得拿出点花样来,若不成,那真就落得众人笑话了,此时赵玉衡想到了这么一点,心里咯噔一下,原本欢欢喜喜的心情顿时冷了一半,赶紧慌慌张张地抢着道:“妹妹说的有理,不如咱们就压着八卦方阵,乾坤离坎震兑这么排下去吧!”他话音没落下,就听着崇王冷喝一声:“混账!哪有你浑说的地方!”喝得众人都是一惊,欢喜气氛也登时泼了一勺冷水一样,赵玉衡委委屈屈地朝奶奶靠去,竟是打算用那撒娇大法,躲过父亲的责骂了,却见老太太也不理他,只顾着林妹妹那头,不觉得突然委屈起来,而是岁的人了,这么一下,那眼圈儿也就红了,若不是顾着这顿欢欢喜喜的午宴,只怕当场就能掉下泪儿来呢。

        赵玉衡口无遮拦,林绚尘却是真正惊出一声冷汗,这南方帝国里,八卦方位那是专门用来布阵的,是【聚元式】专用的东西,不是用来编排军势杀阵,就是用来布阵防贼,守护山门别院,就如同那刀剑兵器一样,都是凶气杀气满满溢的东西,断不能在居室之中,酒宴之上提及,那是真正的血光之兆,凶险之灾,禁忌之词,林绚尘就是生了百八十个胆儿,也不敢在这场面说出一声来,更不要说应承下来。她间场面冷了,老太太也不似先前那般高兴,赶紧就叉开话题,也不提那乾坤离坎什么的了,直接揪着行酒令的话头道:

        “若说酒令上面玩意花样儿,倒是有一种最最耐玩的,就是那用骨牌排出来,一个接一个排下去,谁也不能提前知道自己对上个什么韵儿,只是这样一来,非得叫个人来走这个令,排这个牌子才好……老太太要是允了,我就差丫鬟们把我房里那一套福寿双临头的红漆木牌子拿来,横竖让丫鬟们站在下行令就是了,也是个很好的玩物,可是丑话说前面了,对不出的,要罚三杯呢!”

        她这么一说,众人马上就从刚刚的不愉快中脱身出来,连声道:“该罚!”竟是真的要让林绚尘去取那副红漆骨牌儿,原来那红漆骨牌,既然叫了福寿双临头,那就是在庙里开了光的家伙,玩笑的时候使出来,那可是要给在座的每个人添了福寿的,虽说不过是迷信而已,可是在这么喜庆的家宴上搞这么一出,岂不是大大的应了景么?

        李夫人当先站起来道:“姑娘说得极是了,我差人和丫鬟们一起去取吧!”谁知却被老太太给笑着喝住了:“乱动什么!林丫头这么点点年纪,身子还没长开呢,还是个可人的小软娃娃呢,就想着疼起我这把老骨头来了!这像什么话?李子,去,到我那儿去,将那早年先皇太后赏下的,汉白玉的福禄寿喜四大天王的骨牌儿拿来,让娟子亲自站下面给咱们行这令。”她这么一说,真的将众人都吓得站起来,连说使不得,原来那玩意是先皇太后赏下来的,据说当时还被潘兴城里法华寺的方丈开了光的,众人哪里敢去消受这先皇的福气?哪知老太太竟然不依不饶,笑着说要将灵皇亲自“孝敬”上来的,那东海琉璃国传来的贡品,如今还在前堂收着的幻海琉璃珠融了又凝练出来,看起来和蓝宝石一样深蓝透明的幻海琉璃福禄寿喜四大天王通灵宝牌拿来使唤,这下才将众人吓唬住了,赶紧让李夫人亲自冒雨跑一趟去请先皇的宝物来。

        原来那幻海琉璃骨牌那非得是娘娘省亲来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的圣物,虽然不过是一副骨牌罢了,可是那好歹是带着当今龙气的东西呀。

        这么一来,众人也只能拿着汉白玉玩起来。林绚尘第一个行了令,倒也没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从她开始,一圈转下来,倒成了老太君最后了,不过这种事情,没人在乎。

        大家原本高高兴兴地行着酒令,说说笑笑的,到了王雨柔那里,陡然就变出了一套非常文雅高贵的词儿,直唬得众人啧啧惊叹,林绚尘看过去时,只见她满面红光,款款深情,樱唇轻启,字字珠玑,不仅让老太君和王夫人频频点头,让姐妹们艳羡崇拜,甚至让崇王老爷这个古板方正的人,也忍不住开口称赞道:“好好好!好一个满园春色留不住!应景,太应景了!这芒种前夕,出了这么暖意的句子,又是真正冲了‘点香烛’的牌儿,也真是锦心绣口了!想来你在本家,也是读过书的人了!”王雨柔听见老爷称赞,越得意起来,也不知道她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只是盈盈一拜道:“老爷抬爱了,不过是些《四书》之类。”哪知崇王道:“就是这《四书》,才是世上一切经典!才是人人该得的!那李杜之流,和《诗经》相比,不过萤火比之烈日而已!姑娘一介女流,能读《四书》《五经》《八股文道》,当真大才也!”王雨柔听了,更加得意起来,一只粉拳都在袖口里攥得紧紧的,表面上只说老爷抬爱。这个时候,那赵玉衡看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居然去读那些最腐臭不可闻的大男人跪舔的犬儒八股的狗屁文道,简直就像凭空挨了一太乙雷火一样,登时蔫儿下去,肉也不吃了,酒也不尝了,只是闷闷地坐着,再看那王雨柔,只觉得她就是那禅道上面讲的红粉骷髅,画皮厉鬼,明明一副粉嘟嘟的好皮囊,内里原来腐臭草莽,竟然有点由爱生恨起来。

        酒令不停,到了王云芬那里,居然没有对出,说了一个十分不像的,自然要给罚下三杯来,那王云芳倒是个小精灵鬼,不说赖账撒娇,直接喝了,却又做出一副美人醉酒的娇气神态来,只给大伙儿撒娇道:“余不胜酒力的,却也不能冷了家伙的欢心,只好认罚了只是余待会儿醉了,可得有哪位长辈心疼下,好生送回去吧!”可把老太太说乐了,笑道:“就你个小娇气鬼!对不出词儿,原本看你赖账玩笑来着,没想到你倒越撒起娇来!好好好!你若是醉了,哪儿也不用去,直接让你小姑姑抱你回她房上睡去!”那王夫人也是马上将假笑换上了真笑:“这个自然,这么可心的小闺女,我看了都心疼呢!”却不料她自己的二女儿突然插口道:“娘亲!不要!这么可人的小妹妹,与我了吧!我横竖抱着睡去得了,也好有理由多喝几杯!”一时间大家都哄笑起来,正是外面阴雨连连,里面其乐融融。

        下一个就是王云芳了,这小妹子也不知道怎么,许是想将姐姐比下去吧,还是另有什么心思,开口就是一句“凤凰飞上高枝头!”虽说对得上酒令儿,可也嫌太功利了些,当即就把王夫人的脸色给说黑了,那王夫人没有欲盖弥彰,没有出口喝骂,只是冷冷瞪了她一眼。到了第二句,却没词儿了,憋了半天,猛然冲出一句:“公子牵了妹妹的手!”顿时举座大哗。

        “孽障!怎可如此没羞没臊的!”王夫人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眼见着老太太也变了脸色,自家老爷更是眉毛上都冒起一道烟来,心里便知道这坏了事,她原本招来这么多本家闺女,心里就没安好事,想着无论如何要让自己的儿子娶了本家亲,亲上加亲,才能真正控制住崇王府,让原本一个土财主的王家,变成真正的皇亲国戚,而不是皇爷家的冷门亲戚。她作为母亲,连自己的儿子都要算计利用,当真不像话了,可是她自己认为自己那是一片好心,毕竟自己本家的丫头们,性格品行都能很好地了解清楚,婚后也好控制,而模样身段那绝对不能亏了自己的宝贝儿子的,绝对要他满意欢喜,这才精挑细选,反复考核,只比那选秀女都严格了,才挑了三个来,作为姬妾内定人选,以下的不过陪衬而已,如今正是大家欢喜的时刻,怎料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三姬妾之一,居然说出这么不检点不害臊的词儿来,当真是不想活了么!

        王云芳冲口而出的一句话之后,就知道自己玩完了,闯了大祸了,她赶紧跪下来磕头求饶,可是扫了老太君的兴,又哪里能蒙混的过关了,当即就被王夫人命令丫鬟撵了出去。

        这么一来,王雨柔和那个王云芬都高兴地捏了一下拳头,这个动作没人在意,独独林绚尘瞧见了,更是摸不着了头脑,也不知道她们既然是一体姐妹,怎么能在这种事上幸灾乐祸,巴望彼此倒霉呢?当即心中微微寒冷起来。

        酒令转了一圈,到了赵玉衡这里,二世子虽然是这里的霸王爷,却终究不是那不知方寸地二世祖,眼见自交老爷也来了一出高雅的,哪里肯认输了,等到了奴婢娟子刚刚举出一副来,正细声细气地说道:“有了一副,左边长幺两点明。”便等着赵玉衡出对呢,却听到赵玉衡道:“你这牌,是不是左右两边都是长幺两点明,中间幺四,凑成九点樱桃牌?”他这一说,登时唬得娟儿离了手,险些将汉白玉的牌摔地下,李夫人勾着脖子看去,居然分毫不差,不禁惊呼道:“奇了!二少爷居然一猜就中!”却听赵玉衡道:“骨牌这种戏法,最是锻炼诗性情,我为了把那对俗人世子们都比下去,直接将骨牌上所有组合都背下来,分别做上句子,而且每年做一次,这骨牌,嘿!”他正自信满满地说着,就被崇王爷训斥道:“天天不学好!二十了连个秀才都考不中!这些歪道玩意你到上心!”正要接着讯处一顿,就听到老太太道:“行了!咱王府也不缺一两个秀才公!平白出身这么好当家的,哪里和那些泥腿子们比去!好好地聪明伶俐着就完了!你也是的,今日这么喜庆的时辰,哪里来这么多扫兴的!”她这一说,崇王再不敢言语,只是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愚钝不堪,好勇斗狠,只能去做个巡防偏将,这辈子也就如此了,另外一个,二十岁了,还是一事无成,整天钗环丛中混着,出去也只是玩,从来不干一点正经行当!想来真王那头倔驴,傻乎乎的,连皇上根本没有北伐的心思都看不出来,天天喊着打仗,被一贬再贬,几乎到了王爷能被折辱的极限了,这才停下来,被排挤的远远的孤家寡人一个过着,偏生那儿子,明明鬼物所生,人人退避,偏生十六岁就能拿到举人衔(这仅是赵勿忘的记录,实际上赵凌风比他强出百倍,魔胎世子可不是开玩笑的),连皇上都赞不绝口,相比之下,说是云泥之别都是粉饰抬举了,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崇王如此想来,居然怒气全消,心中只有一片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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