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香蕉

网络时代，消息流传的速度远超以往。

        即便达不到光速传播的地步，但超越音速却是妥妥的，前后不到一天的时间，全世界大部分媒体就都知道了这次病毒攻击事件，并且以各自的方式传播给他们的受众。

        北美媒体最积极，不但派出精干记者蹲警局，还祭出大笔现金悬赏细节内幕；欧洲媒体最欢乐，很不得大喊“山叔你也有今天？”亚洲媒体最精分，有的遮遮掩掩只说一半，有的却趁机大肆发车。

        而网友们的态度也是五花八门，抱怨多管闲事的、表示我早说过的、感慨世风日下的，各有各的想法。

        也有一些网友选择开动脑筋，试图抢在办案人员之前找到目标。

        可惜线索实在太少，大家只能发挥想象脑补细节，使得怀疑理由充满了文学性和随意性，各路存在的不存在的高手、大犇、大神纷纷加入“嫌疑名单”，但能服众的目标始终没有出现。

        到了后面，因为名单上的名人实在太多，甚至吸引到星粉的注意，本着“有热闹不能少了我家某某某”的精神，硬塞了一堆明星进来。开始还只是卷福、谢耳朵这样的“高智商演员”，后面全都变成了小鲜肉。

        马竞当然也在这份名单里面，毕竟小圆圈病毒才过去三个月，很多人还记得先是小小马的证件照被人泄露到网上，然后就被感染了病毒。所以，马竞很难与之撇清关系，不是他做的，就是他指使人干的，然后有一就有二，这次的病毒也可能是他弄的。

        当然，这样的“神逻辑”显然不厚严密站不住脚，不但说服不了民事庭法官，也说服不了其他网友。就连提出者自己都觉得不靠谱，发过就忘的他却不知道，这一次自己其实蒙对了。

        坐在自己宽敞的书房里，马竞左手拉扯开脖子上的真丝领带，然后熟练地拨开衬衫纽扣，右手则拨动鼠标在网页上画着圈圈，“哈哈，还真有人猜对了！只可惜，他没有坚持下去，说了等于没说！”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音箱里传来汤佳怡的声音，“他要是坚持己见，你是想办法封口呢？还是准备着跑路呢？”

        “放心，就算跑路，我也一定会带上你的，汤老师！”马竞语带暧昧地道。

        今天是9月1日，全国统一的开学日，马竞和汤佳怡一起出席了蜜蜂学校开学典礼。前者是不管校长，自然不能缺席，后者却是顶着妇联驻校辅导老师的身份出场，也算是圆了她从小就有的教师梦。

        “佳佳你好了没？”

        “等下，我换件衣服。”

        “换什么换？”马竞拍拍自己大腿，“就这样多好？女教师男校长密室私会，多么经典有爱的题材啊！”

        他却不知道，汤佳怡听见这句话后脸色立即冷了下来。把原先挑选的一套衣服放回衣架，她重新挑选了一套玫红色套装，同时还从玩具柜里取了一些小玩意儿，这才离开了衣帽间。

        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节奏，马竞头也不回地说道：“怎么这么晚？”

        “我去收藏室找了件东西，”汤佳怡答道，接着她开口问道：“这么说，这次的病毒又是你放的？”

        “那当然！”后者满口承认，手指屏幕得意地笑笑：“不过你放心啦，我一不讹财、二不求扬名、三不求念头通达，就跟完美犯罪无理由随机作案一样，别人根本怀疑不到我身上。”

        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汤女士走到马竞身后，朗声道：“这个世界上也许有永远逃脱制裁的完美犯罪者，但那一定不是你！”

        伴随着话音，她抓起马竞的右手，银光闪闪的手铐向下一碰，“咔哒”一声扣在手腕上，“嫌疑人马贱贱，你被捕了！”

        没有等来娇羞女教师，反倒被巾帼女警戴上手铐，马竞脸上很快浮现四分好奇四分诧异，以及两分喜悦。他故意用浮夸表演接话道：“你没有证据，你不能抓我！我要找我的律师！”

        汤佳怡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语速飞快地念道：“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一切将被作为呈堂证供。你有权请律师，如果你请不起律师，法庭可以为你代请一名。”

        著名的“米兰达警告”，配合她身上的玫红色猎装制服以及闪亮手铐，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当然，也只是像而已，虽然世界上不乏穿短裙的女警，但是穿******踩高跟鞋的却是一个也无，正常的制服上衣也不会这么柔软贴身、鼓胀欲裂，裙子下面更是不会露出带花边的吊袜带。

        视线转到正面，可以看到衣服和白色卷檐帽的款式并不属于任何已知机构，胸口的“地球联邦警备局”标识章更是说明了一切。很显然，这套看起来威武与性感保存的衣服和马竞腕上的手铐一样，都只是角色扮演道具，只不过做得比较精致，细节比较到位罢了。

        虽然只是扮警察，汤佳怡却演得很认真，用带着鄙夷与得意的目光看着马竞，“任你狡计百出，还不是被本警官一眼识破，抓个正着？”

        说着，她甩手把手中卡片丢在马竞手上，“签字确认吧，嫌疑人！”

        后者伸手抓住，低头看了眼卡片，发现上面已经有了一个英文签名，抬头问道：“你从哪里把它翻出来的？”

        “收藏室的文件架上，”汤佳怡鄙视地瞪了他一眼，“真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爱好！”

        “我有什么爱好？这是我花了一万美元买下的绝版藏品！很有纪念意义和收藏意义的。”

        “嘁，强奸犯用过的东西，真亏你想的出来，也不嫌浪费钱。”

        马竞摊手：“我也不喜欢那家伙，这东西本来是打算捐掉的，后来我就给忘掉了。”

        作为经典的“程序正义”举措，米兰达警告被普通法系国家普遍使用，大陆法系国家也多有借鉴。因为港岛警察剧经常出现类似情节，内地群众对其也不陌生。只不过，知道这句话的，不一定知道米兰达，知道米兰达的，又不一定知道他是一位臭名昭著的强奸犯。

        1963年，美国人埃内斯托·阿图罗·米兰达因为抢劫、绑架和强奸罪行，被判处50年监禁。后来美国公民自由联盟看中了他，帮忙申请上诉，最终联邦最高法院在66年以“不得自证其罪”为由，判决他签字承认的口供作废，下令发回重审。

        从此以后，全美警方逮捕嫌疑人时都会出示写明相关权利的米兰达警告卡，并要求对方签字表示知悉，否则就是执法瑕疵，可能导致人犯脱罪警方赔钱。

        原先的口供不能使用，但是检方想办法找到了他的前女友，最终还是把他送进监牢。72年假释出狱后，米兰达以2美元一张的超低价格出售亲笔签名的米兰达警告卡，很是发了一笔。76年他因酒吧斗殴被人捅伤，死在救护车上，这种签名卡也就成了绝版。

        有些讽刺的是，警方调查其被刺身亡案时，被怀疑提供凶器的嫌疑犯听了米兰达警告后选择沉默，侦查陷入僵局，最终变成悬案。

        “我是偶然看到eBay上有人出售这张卡片，就把它买了下来。这东西好歹是见证了一段影响深远的历史，还是很有纪念意义和研究价值的，”左手捏着这张陈旧纸片，马竞语带唏嘘，“说到底，米兰达只是一枚刚好起到了作用，并且被无情抛弃的棋子，没有了米兰达，也会有冯兰达、金兰达。不如此，那些讼棍们还怎么愉快地钻法律漏洞？”

        “我记得有人好像说过，律师和会计师都是有钱人的好朋友。”

        “只是小小感慨一下罢了，别抠字眼啦！”

        “行啊，”汤佳怡答应一声，右手轻拉，把手铐另一端的马竞从椅子上拉下来，接着左手拉着他的手臂向下压，使其蹲在书桌前面。

        马竞正想问这是做什么，就听见一声响亮清脆的“咔哒”，却是手铐被靠在了桌子腿上。

        拍了拍手，“汤警官”俯视着他道：“刚好我还有点事，就麻烦黑客之王先生在这里先待一会儿吧！”

        接着她就踩着小皮鞋哒哒哒地离开了，只剩下马竞一个人别扭地蹲在书桌前。

        桌子使用优质硬木打造，本身就沉重非常，马竞为了方便使用，还给书桌附加了一堆额外功能，却也让它变得难以移动。以某人的超强体质，倒是可以强行掀起它，问题是这样会破坏柜子里的各种线缆管道，事后少不了要大修一番。

        实际上那只是最后的下下之策，马竞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铐，他得意一笑：“居然用我的手铐来锁我？”

        他扭曲右臂摆出奇怪的手势，肌肉挤压血管尝试改变脉搏频率，手铐很快就发出“滴滴滴”的警告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手铐其实也是一款可穿戴智能产品，其内置了传感器和电动机构，既不会松垮脱开，又不会勒伤皮肤。为了以防万一，他还为其设置了紧急解锁功能，可以在S长时间未归或M发生窒息事故时自动解锁，避免造成进一步伤害。

        “贱贱？你有没有试着开手铐？”桌面音箱里传来汤佳怡的声音，“是不是很惊喜？”

        马竞无所谓道：“没关系，正好让你见识一下咱的入侵手艺。”

        话音刚落，音箱里再次传来对方的声音：“不好意思，我忘了给手铐充电了，等我去找钥匙哈！”

        电子产品啥都好，就是怕没电。即便马竞掌握用爱发电技术，碰不到充电触点也是白瞎。

        虽然手上还有一些非常规手段，不过他还是选择了放弃，认输未尝不是一种生活情趣。

        “好吧！”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认输啦，后面还有什么，快端上来吧！”

        “没有了，你就好好反省吧。”

        听见这话，马竞立即痛心疾首道：“唉，我还真是不作不死啊！老婆，我错啦！”

        汤佳怡这么做，自然是在表达她的不满和警告。

        她一直对马竞滥用黑客能力感到反感和抵制。不管马竞怎么解释和保证自己的技术顶呱呱不被抓，对方却咬定“夜路走多终遇鬼”以及“善泳者溺于水”，坚决反对继续玩这些心跳游戏。

        6月那回的小圆圈病毒，就已经让汤佳怡感到了不快。好在当时是儿女照片泄露、大家同仇敌忾，最终还是对他的行为表示了默许和接受。

        但这次却不一样，马竞自己都说了，这么做一不财、二不求名、三不求念头通达，纯粹是闲得蛋疼没事找事，这就让她不能忍了。

        在她看来，马竞这么做还是有目的有痕迹的。

        他散布不撸病毒，首先自然是引起全社会的关注，提醒大家注意物联网安全；其次这件事客观上降低了“自杀遗书”事件的热度，方便蜜蜂进行后续操作；再次，这家伙有些沉迷于装完逼就跑好翅激的惊险游戏，以戏弄球霸家的暴力机关为乐。

        问题是，引起社会关注、转移媒体视线，完全可以选择其他办法，现在这个风险太大得不偿失。

        那些曾经风光一时的黑客前辈们，现在在哪里？有的被招安沦为鹰犬，有的失手被捕禁止碰电脑，还有的流亡在外有家难归，正应了那句“吾有旧友叼似汝，而今坟头草丈五”。

        一手创办WikiLeaks的天才黑客朱利安-阿桑奇，现在躲在厄瓜多尔驻英大使馆里，想出门看病而不可得；爱德华-斯诺登的境况稍微好些，在他主动曝光NSA的棱镜监听计划后，他的美国护照被注销，现在暂居俄罗斯，时不时还能视频连线上上节目。她可不想马竞也步上这两位的后尘。

        当然，汤佳怡也得承认，她实际上是在听到那句“女教师男校长密室私会”后，才真正下定决心驯夫的。

        “搞了这么多事情，居然没心没肺要玩角色扮演，不来点教训他是不长记性了，”她对着手里的香蕉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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