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喝药
我皱紧了眉头，望了望门缝外边儿正和奶奶说得不亦乐乎的张婶儿，真想立刻冲出去与她争论一番。
可是正当我准备推开门出去之际，老天却让我听见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对话。
”张婶儿，说起来还真是得好好谢谢你，那么多人看见了我阿哲不对劲儿，也就你一个敢告诉我实话，要不是你啊，阿哲恐怕就没命了！”
”哪里的话，咱前后隔壁的，咋忍心看这好孩子摊上事儿呢！再说了，那阿哲整个下午都对着空气说话，谁看了不害怕？要不是我儿子去网吧碰着了他，兴许别人见了也会说的！”
什么？
我心里一惊，突然感觉到身上散发出一股冷嗖嗖的凉气。
我什么时候对着空气说话了？
”张婶儿你在这儿胡说什么，你哪儿看见我对空气说话了？还有我没病，你来这儿是不是不就是想骗人的吗，我告诉你别想……”
终于，我还是忍不住拉开了门。
张婶儿见我这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大概也清楚不能再继续刺激下去了，于是只是嘀咕了几句便很快扭捏着出去了。
”奶奶你能不能别这么老听别人的，我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张婶儿走后，我看着奶奶那张快要气绿了的皱巴巴的脸，重重的将桌上盛着药的碗给摔碎了。
不是因为我没有教养在老人面前耍脾气，而是我受不了这样被人教唆着去阻止孙子上大学还自以为做了多大贡献的愚昧行为。
”你要是好好的能一个下午在网吧里对着空气说话？”也许奶奶确实被我摔碎碗的举止给气到了，浑身不停颤抖着，声音也变得厚重起来。
”阿飞和我一起去的网吧，我一直在和他说话！您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去找他和您说明白！”
我无奈的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开始有点儿烦躁这种不被亲人信任的时刻。
于是我很快站起身来，准备回房间去。
”阿飞上个星期就不在家了，他和瑶瑶约着同学去市里玩还没回来！”
还没等我走两步，身后便响起了奶奶略带哭腔的声音。
”你就听奶奶的劝，别再钻牛角尖儿了，行不？”
奶奶迈着细碎的步伐颤颤巍巍走过来，抓住我的衣袖，看上去衰老而又慈爱。
”怎么会这样？”
如果阿飞和瑶瑶不在，那么出现在那天下午和晚上的人是谁？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幻化成他们的模样来找我？是害我，还是帮我？
又或者，奶奶和张婶儿，只是在欺骗我，不让我走出村庄而已？
为了解开这个谜底，我决定瞒着全家去找麦阿婆帮忙。
可能由于好几天没外出的原因，一路上，村里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嘴里还念念有词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连原先见了我都要叫阿哲哥的小孩子，也都躲到大人身后，不敢看我一眼，这场景不禁让我联想到一个词：避而远之。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带着疑问，我趁着小胖子大人没在身边的空当儿，赶紧将他抱到角落里询问起来。
不过可能因为我的动作太粗暴的原因，小胖子明显的有些害怕，惊慌得大哭起来。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巴，从口袋里拿出了棒棒糖给他，这才让他止住了声音。
小胖子，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讨厌叔叔吗？
看着他舔着棒棒糖满足得忘记了恐惧，我才慢慢问起来。
”我爸说了，你有病，自己和自己说话，还会杀人的，他叫我不要和你说话，也不让其他的小朋友和你玩！”
小胖子抬起头来，天真的望着我，居然笑了起来。
”可是你跟我爸爸说的不一样，嘿嘿……”
小孩子真好哄，一个棒棒糖就轻松的搞定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我推开了麦阿婆的门。
麦阿婆笑着告诉我，阿飞和瑶瑶确实在一个星期前就来过这里跟她说了出去玩的事情，还帮她把剩下不多的煤气罐换下来，打扫了屋子卫生。
当她听见我说这几天遇上的怪事时，脸色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看样子他们都没骗你，的确是你摊上事儿了！”
阿婆将摇椅慢慢拖到外面去，然后如往常一样，在上面摇晃起来，望着天空。
”阿婆你是说，这几天我遇到的阿飞和瑶瑶，都不是人？”
听见阿婆也这么说，我心里一惊，不禁有些害怕。
毕竟头一回遇上这事儿，那只能被我看见的阿飞和瑶瑶，还不知道是几个人幻化出来的，哦不，是几个鬼。
所以现在我已经清楚了，原来奶奶没有骗我，张婶儿也没有骗我，这几天来我所看见的阿飞和瑶瑶，果真不是人。
可是，他们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些呢？
麦阿婆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望着天空。
”我看呐，你上学这件事，终究还是要惹出大麻烦的！”
阿婆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睛里有着和许多年前坐在角落里看老村长哭泣时一样的目光。
我不明白，阿婆……
我曾将发生在这几天的事与上大学联系在一起，试图将他们串成一个有着前因后果的故事，可是我发觉除了自己以外，我几乎不能够断定故事的另一主角是谁。
梦醒后看见的阿飞警告我不能走出村庄，可那天下午看见的阿飞和瑶瑶又与之相反，他们是同一伙儿鬼，还是不同立场的鬼？
”那你觉得他们有要害你的企图吗？”
阿婆忽然间问起来。
应该没有，不然我可能在看见他们的当天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我开玩笑的回答，并为自己撞见鬼以后还活着这件事感到庆幸。
况且，有可能，那还是三只鬼啊！
阿飞和瑶瑶不知怎么的还没有回村里来，两家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不时的在外面叫唤着他们的名字，前几日看见的那几只不知是善是恶的不明生物也像消失了似的没再继续纠缠我。
而奶奶，这个家里唯一最具有发言权的老人，却始终坚持着她的战线，认为我仍然生病着，以各种挣扎的态度不允许我随意外出。
不管我怎么解释看见的不是阿飞本人而是另有其鬼，奶奶都不肯再相信我的话，以老人家独有的偏执来将我所有的行为看做是被鬼迷惑后的精神失常。
所以确切来说，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成为了村里所有人公认的精神病患者。连母亲，也迫于奶奶的权威不敢再说些什么。
中午的时候，奶奶又给我端来了药和符水。
”乖孙子，来，喝了药病就好了！”
奶奶小心翼翼的将碗平放在桌子上，先拿过来那一摊红色的符水，晃荡在已经打游戏将近一个上午的我的面前。
”我说了多少次了，我没有疯，不要逼我好不好！”
原本因为这几天来遇上蹊跷事而心烦的我想借打游戏来转移心情，却又偏偏被奶奶给扰乱了。
于是我只好放下鼠标，说了句真闹心后离开了房间。
”你以为你不喝就能走出这里？”
还没等我走出大门，奶奶忽然影子似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呻笑，目光中竟带着些许邪魅。
”奶奶，我真的没病……”
争执到这里，我实在没耐心再继续说什么，只好假装可怜的望着她，祈求她还能像十几年前那样对我温柔疼爱。
然而很快我就发现，这时候的奶奶说话的样子，居然变得和那天早晨醒来时遇见的阿飞如出一辙。
他们的表情都是同样的邪恶，让人害怕。
”就算你不喝血，不吃人肉，你也走不出这里！不仅如此，你还会付出代价，受到惩罚，哈哈……”
奶奶睁大了眼睛，将瞳孔里的白色挤得都快掉了出来，渐渐靠近了我，原本在她手上的那碗红色，也慢慢靠向了我的嘴边。
”你不是奶奶，你究竟是谁？”
我再也受不了这种被人捉弄的感觉，哦不，被鬼捉弄。
所以就算再害怕，作为一个堂堂男子汉，我还是鼓起勇气，闭上眼睛，朝面前这个伪装成奶奶的鬼怒吼道。
”我是奶奶啊，乖孙子，别怕，别怕……”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居然发现自己还在床上。
慈祥的奶奶在床边一个劲儿的拍着我的背，叫我不要害怕，父母也在不远开外准备着碗里的东西。
难道我又做梦了？看到身边仍然真实存在的亲人，我的心终于不再那么忐忑了。
我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忽然发觉全身一阵燥热。
手碰到额头边去擦汗时，忽然察觉嘴边有温热的液体。
红色的？
”就算你不喝血，不吃人肉，你也……”
看着手指上沾染的鲜红液体，我猛然想起梦里面的奶奶说得那句话。
人血？人肉？
我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像是无数股热流交替着在身体里来回冲击似的，想要找到一个缝隙逃脱出来。
很快从我那明明没吃什么的胃里便吐出了许多血色的脏物，一团一团的，看上去恶心至极。
奶奶连连拍我的后背，嘴里念叨着这怎么就吐出来了呢这可怎么办哟！好不容易弄到的药……
不知怎么回事儿，在吐出胃里东西的那一刻，我的眼前，竟然浮现出了阿飞和瑶瑶的身影，还有，他们被人捆绑住身体向我发出求救信号的嘶哑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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