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 老朋友（两章）
见到铁蛋如此放肆的行为，灰熊本就极为难看的脸色，立刻僵硬了下来，可就在他刚欲开口呵斥时，从前者口中说出的话，却是令得他微微一愣，那手中的酒碗，都是不由自主的掉落在了地上。
二愣？
对于灰熊等人而言，这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说熟悉是因为他们就相识于醉仙楼，而陌生，则是他们已经有将近三年没听到这个名字，当然，在他们心中，从未将任何一位兄弟淡忘。
酒馆之中，寂静无声，灰熊等人的脸庞上，皆是露出一丝茫然，不管他们怎么看，面前的这位青年，都不像是他们熟悉的那位二愣。
少许之后，灰熊猛的回过神来，手掌重重一拍桌面，厉喝道：“休得无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赶紧随我回去醒酒！”
说着，灰熊偏过头来，盯着华羲的脸庞少许，心中熟悉之感更浓，可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也有很多，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并且，此人气质与实力，和他认识的二愣，几乎没有吻合之处，因此，在他看来，这定是铁蛋酒后乱语。
沉吟少许，灰熊深深鞠了一躬，恭声说道：“还请前辈海涵，他这人就这样，只要稍微碰点酒，就开始胡言乱语......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待他明日酒醒，我带他亲自去前辈府上拜访。”
华羲笑着摇了摇头，看着铁蛋所指之处，似笑非笑的道：“仅凭这个痣，就能断定我与你相识，岂不是有些儿戏？难道你就不怕我是九黎联盟的人？”
听着华羲的话，灰熊等人的神情，立刻变得极为精彩起来，若他真是九黎联盟的人，就凭铁蛋刚刚那番话，就足以定他们这群人的死罪，这酒，该不会就是断头酒吧？！
“咕噜......”
寂静的酒馆中，突然响起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灰熊等人皆是苦着脸，紧紧的盯着铁蛋，他现在的任何一句话，都牵动着他们这群人的生死，万一说错半个字，就凭华羲刚刚那般手段，就绝对不是他们所能对付。
若他真是九黎联盟的人，即便是自家盟主出面调和，恐怕都不会有任何用，更何况，也不会有人在乎他们这群人的死活。
铁蛋松开华羲的手，抬头看了他一眼，醉醺醺的道：“仅凭这个痣，自然不能说明什么，可你说话的语气也很像，这难免有些巧合了吧，并且，这只是个小酒馆，也就我们这样的穷人会来，以你刚刚的手笔，很显然不是为吃酒而来。”
华羲抿了一口酒，含笑不语。
“就算这些都是巧合，可你为何要请我们这群糙人喝酒？若是我没记错，当年二愣兄弟不辞而别前，曾说过要请我们喝酒。”铁蛋挤了挤眼睛，龇着牙笑了笑，继续说道：“综上所说，再加上你右手那个痣，只能说明一件事，你就是二愣。”
听着铁蛋这番分析，华羲也是微微一愣，今日来到蒙城，最重要的事，自然是与华灼见面，但在经过醉仙楼时，他却是忽然想起，当年离开蒙城前，他曾答应过灰熊等人，日后有机会请他们喝酒，正好见他们就在此地，这才走了进来。
华羲原本的意图，只是替灰熊等人付个酒钱，算是了却当年因果，可当他听到铁蛋那番堪称变态的分析后，心中也是升起了惜才之意，若能招纳到这样的人才，也能替伊海分担不少压力。
所以，华羲才忍不住的露了面，原本他也不想暴露身份，免得沾上更多因果，可没想到，就因为一个连他都没注意到的痣，却成为了自己暴露身份的主要原因，而他也是不由咂舌，这铁蛋当真是个过目不忘的奇才！
望着身旁的铁蛋，华羲面目含笑，沉吟少许，轻声询问道：“还不知铁蛋兄弟贵姓？”
见到华羲并未否认，铁蛋手掌轻拍了一下桌面，咧嘴一笑，“免贵姓沈。”
华羲微微一笑，略一抱拳，轻声道：“沈大哥。”
笑着摆了摆手，铁蛋站起身来，替华羲倒满酒，端起自己的酒碗，笑着问道：“你承认了？”
微微点了点头，华羲端起酒碗，略微放低，轻声道：“先干为敬。”
酒水入腹，华羲长吐一口酒气，跟着亮了亮碗底。
望着华羲见底的酒碗，铁蛋哈哈一笑，双手捧着酒碗，“二愣兄弟海量，干！”
此时此刻，瞧得那相谈甚欢的两人，一旁的灰熊等人，依旧有些没回过神来，这位明显不凡的人，难道还真是他们认识的二愣？
沉默少许，灰熊站起身来，取来一个崭新的酒碗，然后倒满酒水，干咳了一声，苦涩的笑道：“前...前辈，您真是二愣？”
华羲微微一笑，倒满一碗酒，也是站起身来，轻笑道：“熊哥，好久不见。”
灰熊脸庞略微一变，重复道：“你真是二愣？！”
“如假包换。”华羲微笑道。
“靠，真是你小子！”灰熊眼睛一蹬，快步行至华羲身旁，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疑惑的道：“还真挺像，你现在这是......”
“此事说来话长，待日后有机会，再同熊哥讲。”华羲笑着摇了摇头，避过此事不谈。
见华羲不愿说，灰熊也就不多追问，目光再度打量了几番，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笑道：“好小子，行么，混得不错！当年你不辞而别，是你去了九黎联盟吧？”
听到这话，华羲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微笑，沉吟少许，苦笑着摇了摇头，“此事有些复杂...都在酒里了，先干为敬！”
说着，华羲咧嘴笑了笑，双手端起酒碗，一口喝下。
“你这臭小子。”灰熊无奈的摇了摇头，行走江湖多年，他岂能不明白这些道理，自然也就不再追问，当即端起酒碗，也是笑了笑，然后大口吞入腹中，称赞道：“好酒！”
说着，灰熊转过头望着呆在原地的众人，笑骂道：“瞧你们这点出息，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敬二愣兄弟一碗酒。”
听到他的话，众人猛的回过神来，然后皆是起身，连忙行至华羲身侧，一一敬酒。
一轮酒过，由于众人是轮番上阵，没有刻意使用真元化解酒气的华羲，也是感觉脑袋有些沉重，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左手扶着桌子，轻声道：“还请各位大哥放过二愣，实在喝不动了......”
灰熊撇了撇嘴，再次替华羲将酒倒满，大声说道：“这才哪到哪，今日二愣兄弟回来，定要一醉方休！都别愣着，都再敬二愣兄弟一碗，好事成双么！”
望着碗中清酒，华羲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开玩笑的笑道：“哥的，你们倒是成双了，合着都灌我一个人，这怎么行！我看，应该敬熊哥一碗，多谢熊哥当年收留！”
灰熊哈哈一笑，扭过头轻踢了铁蛋的屁股一脚，断断续续的道：“快去.....没酒了。”
铁蛋翻了翻白眼，冲着华羲讪讪一笑，便站起身来，去柜台要了一坛酒，“都记熊哥账上，之前他给你的钱，权当是搅了你生意的赔偿吧。”
“这怎么可以，那位大人给了很多，完全够了。”掌柜也是人老成精，看得出那位青年身份不凡，连忙笑着拒绝道。
铁蛋笑着摇了摇头，抱起酒坛，摇摇晃晃的对着众人走去......
许久之后，众人酒足饭饱，横三竖五的倒在桌上，有几个不胜酒力的，已经是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那声音，好似要将屋顶掀翻了去。
而被众人要求坐在首位的华羲，此时脸庞也是微红，看着那倒在桌上的众人，笑着摇了摇头，旋即扭头看向灰熊，笑道：“熊哥，今天真的够了，日后若有机会，定陪大哥喝个痛快！”
望着身旁的华羲，灰熊拍了拍他的肩膀，傻笑道：“看到你有今天，熊哥真替你感到高兴，我们都是一群糙人，没读过几天书，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而你和铁蛋不同，你们都年轻，以后还有机会。”
一旁趴在桌上的铁蛋，听到灰熊的话，轻轻拍了拍桌子，口齿不清的拖着长音，说道：“熊哥，我就比你小五岁，还年轻个屁，再能活个十多年，那都是上辈子积了德......”
闻言，灰熊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嘿嘿，狗嘴里能吐出象牙可就怪了！”铁蛋反驳道。
“你......”灰熊满脸黑线，瞪了铁蛋一眼，开玩笑的骂道：“不就多看几本书，瞧给你美得这样！”
铁蛋抬起头来，嘿嘿一笑，轻叹道：“唉...熊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这么绕弯子累不累......”
灰熊瞪着铁蛋，沉声道：“你知道什么！”
感受到灰熊不善的目光，铁蛋故意捂了捂嘴，眼珠微微一转，嘿嘿笑道：“得得得，我闭嘴，下面有请熊哥发言！”
听到铁蛋这番略有些戏谑的话语，灰熊面色一沉，恶狠狠的剐了他一眼，这才将目光移至华羲身上，微微犹豫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看你现在变好了，看不上我们这帮糙人......不过你放心，熊哥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着这么久不见，陪你喝个痛快。”
华羲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晃了晃桌上的酒坛，见还有酒，倒满两碗，轻笑道：“我知道。”
望着华羲那张真挚的笑脸，灰熊沉默了一会，也是不由一笑，然后端起酒碗，也不拘泥什么礼节，略微示意了一下，便将其一口灌下，轻叹道：“虽然熊哥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想来也不会平凡，铁蛋能跟着你，也算是落个好归宿，至于我们这帮人，都懒散惯了，也没有什么志向，留在蒙城就挺好...你也不要有什么想法，也不要有任何负担，你知道的，熊哥最怕这个。”
叹了口气，灰熊见华羲将酒喝完，替他倒满，又道：“熊哥没什么文化，但我也知道，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铁蛋这家伙原名沈流舒，祖上有些学问，自己也读过不少书，但从书上看的与实践相比，也有不小差距，他跟着你后，万一要是犯了什么错，还请你担着他一点，要是不行，直接让他滚回蒙城。”
听到灰熊的话，沈流舒眼睛一翻，不服气的嘟囔道：“唉，熊哥，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啊！”
“你闭嘴！”灰熊瞪了沈流舒一眼，沉声道：“日后跟着二愣兄弟，改改你这不懂礼数的臭毛病，不然的话，就给我乖乖留在蒙城，起码能保住性命！”
沈流舒无奈的拍了拍脑门，喃喃出声道：“是，我知道了......”
“这还差不多。”灰熊满意的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酒碗，回过头看向华羲，微笑道：“干了这碗酒，你便带着铁蛋走吧，我等兄弟们酒醒一点，再返回联盟。”
听着灰熊这番话，华羲内心为之触动，沉默了好片刻，长吐了一口气，他双手端着酒站起身来，沉声道：“敬熊哥！”
瞧得华羲这副模样，灰熊淡淡的笑了笑，刚欲站起身来，却是被前者阻止，微微一怔，片刻后，他端起酒碗，大笑一声，“来，干了！”
华羲目光闪动，盯着身前的灰熊，其实这就是他不愿暴露身份的另一个原因，倒不是说他不能帮助这些人，而是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他无权出面干涉，也不想产生多少因果。
这，也并不能怪华羲什么，他看中的是沈流舒的能力，并不是灰熊这群人，虽然以他如今的修为和身份，若想提拔这些人，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但正因如此，他才不能提拔这些人，其中缘由，自有道理。
而有些道理，也并不能当面说面，是需要双方去意会，所谓是，点到即止。
华羲默默点点头，将碗中酒水，一口喝下。
少许之后，两人几乎同时亮了亮碗底，愣了愣，相视一笑。
在华羲看来，这或许才算得上真正的朋友，也并不是随着他修为提升，就会远离曾经的朋友，但他同样不会为朋友改变底线，要知道，战场就是个说一不二的地方，没有绝对的能力，即便靠着关系提拔上去，也决计无法服众，毕竟，并非所有人都有伊海的能力和自信。
真正的朋友，也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去责怪什么，机会，从来都是给有准备的人，若是没有能力，还去为难自己的朋友，即便遭到拒绝，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而类似灰熊这样的人，其实也没有几个，常年在酒馆打听消息的华羲，见得也实在太多，大多时候，帮忙尚且不落好，妄谈是不帮，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没有了什么人情味儿......
华羲深深的看了灰熊一眼，虽然后者没有强大的修为，也没有尊贵的身份，甚至，都没有读过什么书，可他却是一个真正的智者，比起很多人，他活得很明白。
想到这里，华羲身体好似遭受雷击那般，不由得一震，少许之后，他双眼露出迷茫之色，喃喃自语道：“看来...快了......”
“你说什么？”一旁的灰熊，听到华羲的声音，抬头看了后者一眼，许是由于酒劲涌至大脑，他也并未听得太清。
闻言，华羲打了个激灵，沉默少许，他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先帮他们化解酒力吧，待会一起去蒙城联盟。”
灰熊点了点头，看了华羲一眼，欲言又止。
“熊哥有事尽管说便是。”华羲微笑道。
“咳，倒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有些好奇，你真的叫二愣吗？”灰熊摸了摸后脑勺，苦笑道。
华羲淡淡一笑，看了沈流舒一眼，说道：“沈大哥不是也叫铁蛋么。”
灰熊一怔，沉默好半晌，哈哈一笑，也就只好再不多问，旋即渡着步子，行至那打鼾的众人身旁，无奈的叹了口气，重重的拍了几下桌子，故作紧张道：“快，联盟有令，紧急集合。”
听到他的声音，趴在桌上的众人，几乎是在瞬间翻起身来，虽说有几个的眼睛还未彻底睁开，但动作却是不慢，甚至都能够准确的找到自己的武器所在，显然都受过严格训练。
“怎么回事，谁进攻蒙城了？”
“难道是铁蛋，这小子发疯了吧，他真要在五个时辰内攻下蒙城？”
灰熊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一指，低声道：“一个个都在胡说些什么，没看见铁蛋就在这里吗？”
“铁蛋在啊，那你叫我们干什么，今天不是上头来人，没外出任务吗？”
“现在二愣兄弟回来，无论如何今晚都要跟哥几个去乐呵乐呵！”
“就是，二愣兄弟今天就别走了，我把小兰花介绍给你认识，保证你去过一次，就能忘记所有烦恼......”
听到众人极为热情的话语，华羲老脸微红，干咳了一声，苦笑不语。
望着华羲略微尴尬的脸庞，灰熊板着脸，瞪了众人一眼，沉声道：“都想什么呢，谁想找小兰花自己去，别祸害人家二愣！”
见灰熊替自己解围，华羲脸上露出一抹感激的微笑，对着众人抱了抱拳，轻声道：“二愣谢过各位大哥的美意，这小兰花我就先不认识了...之所以叫醒大家，就是想当面道个别，二愣现在去一趟蒙城联盟，估计就会离开蒙城。”
“去蒙城联盟？今天恐怕不行。”先前要向华羲介绍小兰花的那人，眉头略微一皱，轻声道。
“哦？这是为何？”华羲疑惑道。
“今天九黎联盟的二长老来了蒙城，据说是调查上次蒙城的事，说来也是，他调查就调查，不去城主府住，非要来我蒙城联盟。”
闻言，华羲拳头略微紧了紧，当他将郝良斩杀后，伊海也同他简略的介绍了一番山海现状，并且，他自然是看见了华烈空荡荡的左臂，也很清楚动手之人的身份，正是这九黎联盟的二长老向泰。
一旁的沈流舒，虽说酒还未醒，但也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华羲的变化，沉吟少许，他站起身来，贴近对方耳边，压低嗓音道：“据我猜测，向泰来到蒙城联盟，大概率要对盟主出手，虽然我没有确凿证据，但蒙城发生的事，应该就与盟主有关。”
华羲眉头一皱，或许别人还不清楚，但他却是心知肚明，蒙城发生的事，正就是华灼的手段，而这件事，即便九黎联盟也只是怀疑与蒙城联盟有关而已，可始终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而现在，一位没有多少修为的普通人，却轻易看透了局面，这若是传出去，无疑是有些嘲讽，被山海视为官方势力的九黎联盟，竟然连个凡人都比不上。
望着华羲微皱的眉头，沈流舒嘿嘿一笑，眼珠飞速转动了几圈，继续说道：“还记得邹立么？当年我曾说过，二愣哥就是动手之人，可始终没有人相信，今日再见到你，我明白了一切......说的对吗？神秘的熊族联盟少族长...华羲！”
听得此话，华羲脸色猛然一变，饶有深意的看了沈流舒一眼，片刻后，传出一道神识，“此事还请你保密，回到蒙城联盟后，会有人来联系你，以后熊哥他们，就有劳你多照顾，具体到什么程度，你自己把握便好。”
沈流舒一怔，同样噙着些许深意的目光盯着华羲，沉吟少许，他点了点头，咧嘴一笑。
华羲淡淡一笑，转过头看向灰熊等人，略一抱拳，沉声道：“我现在有要紧事先走，接下来...若是你们还有其他安排，还是我自己去蒙城联盟吧。”
灰熊瞟了身旁的众人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淡笑道：“就这群家伙，还能有什么安排，也不怕搞脱了...这几年蒙城也有不小变化，还是我带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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