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生日(二)

秋风卷动枯叶，连着打了好几个卷缓缓停下，陆铭修和温听雨目光相撞，然后转身欲走，踩在枯叶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温听雨刚还像只招财猫似的挥动胳膊，现在已经跑到了陆铭修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两个人都僵持着，互相都没有开口说话。

        温听雨脸上的笑透露着莫须有的尴尬，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但气氛却是异常的诡异，她偷偷打量着陆铭修的表情，明显是生气了。

        生气什么？

        因为她和陈江涛说话？

        温听雨开始毫不避讳地盯着陆铭修看，他也毫不示弱，目光沉静的犹如一滩静水，温听雨在那滩水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终究还是温听雨先沉不住气，她踮起脚，企图目光能和他平视，可惜还是矮了一截，她扬起下巴，轻轻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少女如幽兰般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陆铭修下意识低头，撞上一双清澈水凌凌的眼眸。

        他的心跳的厉害，但很快，他悄悄退后半步，沉声说：“我没有。”却带着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醋意，轻轻侧过的下巴瘦削坚毅，不经意间柔了半分的语气削减了他的怒意，听起来有些委屈。

        少女投来的目光热烈不减，他的心为她疯狂跳动，这是第一次，他和她靠的如此近，可是他居然后退了半步，他想干什么？

        陆铭修嘲弄的问自己，难道还想让温听雨解释吗？自己来这里原本就像个笑话吧，看着两个人卿卿我我，说说笑笑，他攥紧的拳头上青筋凸显。

        温听雨却像没看到一般不依不饶：“你是生气了吗？”

        少女伸出的胳膊被人一压，柳条般垂下。

        陆铭修不去看温听雨眼神是否惊恐，那样最好，让她认清自己就是这样阴晴不定的人，然后再离他远一点。

        “起开。”陆铭修生硬地说语气中夹杂着不耐烦，他第一次和她这样说话，忽然心中烦闷，感觉呼吸都不太通畅了。

        温听雨微微一愣，少年从她身侧走过，她拽住少年衣角，秋风柔和吹动她披散的秀发，陆铭修鼻尖穿来一阵好闻的栀子香。

        “我和陈江涛是清白的。”声音清澈，只用了他们两个人之间能够听到的力气，陆铭修的心一震。

        话音刚落，温听雨白嫩的脸染上了红晕，瞧瞧她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是清白的。

        “我是说”

        “我和他只是普通的朋友。”

        她声音轻飘飘传入他的耳朵，其实她无需向他解释什么。

        陆铭修抿唇，压不住自己微微上翘的嘴角。

        温听雨的手还攥着他的衣角，见他不说话，轻轻地晃动着，陆铭修习惯穿的单薄，柔嫩微凉的肌肤触碰到他腰间，像是在撒娇。

        他快窒息了。

        她却浑然不知。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去学校给你带糖醋丸子吃呀？”她耐心的哄，声音娇的像在他心尖上挠痒痒。

        陆铭修有些颤抖地从鼻腔中呼气，他声音淡淡的：“温听雨，以后不准和别人这样说话。”只许和他这样说。

        温听雨点点头，小小的梨涡凹了下去，眼睛弯了起来，睫毛像蝶翼般轻盈的扇动，陆铭修喉结滚动，嘴角梨涡看起来好甜。

        “以后不准对别人这样笑。”

        说完，他心虚的抿了抿唇，这样地话也只会从他嘴里说出来了，自私的可怕。

        温听雨轻轻嗯了一声，心里悄悄诽议：还真是小心眼儿，一点儿都没变。

        气氛渐渐柔和了下来，温听雨松开衣角时，陆铭修侧头瞥了一眼，衣角被她拽的有些皱了，他心里嫉妒的要命。

        温听雨也看到了，小心翼翼地拍了两下：“不好意思啊。”

        陆铭修摇摇头：“没事。”

        然后又没人说话了，温听雨舔舔唇，给陆铭修指了指那棵小树苗：“快来看，这是我亲手栽的，特别顽强。”

        陆铭修说：“确实顽强。”

        这样的季节，大多数树叶开始枯黄，这棵小树苗好像才刚刚步入秋天一般，树上地叶子只边角处有些褪色。

        他站在刚刚陈江涛的位置，以陈江涛的视角去看温听雨的样子，依然很美。

        温听雨抬头，他收回了目光。

        “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嘛？”她眼中闪亮亮的，仿佛不是专门为她来，眼泪就要流下了。

        陆铭修点头的弧度很小：“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他声音低低的，带着歉意。

        温听雨将【名草有主】的牌子翻正，刚写上的字已经干了，她抬手摸了摸，很平淡的说了一句：“那你请我吃饭吧。”

        怕陆铭修没听清，她转过身子，正对着他，语气恳切：“那你请我吃饭吧。”

        国庆节对于一个普通小镇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有些店铺插上了小红旗，有些并没有。那家卖早点的铺子换了新店主，对人和蔼，时常是笑眯眯的，有时候他不在，就让他的妈妈来看店。

        温听雨慢悠悠地走，那位老奶奶笑着说：“国庆休息几天？”

        “7天，国庆小长假嘛。”

        这条街他们都熟悉，没什么大的变化。

        温听雨说：“那就在这儿吧。”

        店里收拾的很干净，木头四方桌搭配小木凳，都是店主自己打下的，听说他原来是个木工，不知道后来是为什么转行的。

        “两碗小馄饨、一笼小肉包？”

        温听雨点点头。

        陆铭修从没进过这家店，从前是没钱来，后来就没再来过，他看着老奶奶忙碌的身影，自然就想到了陆奶奶。

        眉间轻轻动了动。

        小馄饨端上来还冒着热气，满满两小碗，温听雨一看便知道是多给了一些，甜甜地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奶奶。”

        “不客气，这个小伙子我好想没见过。”老人家声音温和，带着笑意。

        “这是我同学。”温听雨就着馄饨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声。

        “小姑娘可不能早早谈恋爱。”

        温听雨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呛得咳嗽了好几声，老奶奶端上一杯温水，拍了拍温听雨地背：“逗你的，不过我这孙子要是还活着，估计比你们小上几岁，我才不管他活成什么样呢，只要能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就行，所以啊，谈恋爱也不要紧的。”

        这一惊一乍弄的温听雨有些无措，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店主很快回来，他老婆把老奶奶接回家去。

        陆铭修长得很高，坐在小板凳上弯着腰，有些滑稽。温听雨中午吃了面，下午就吃不进饭去了，但陆铭修很快吃完，温听雨总觉得他没饱，将自己的小碗推了过去：“你都吃了吧，我刚才是夹着到自己小碟子里吃的，不脏。”

        陆铭修拿过碗，她没吃几个，高汤上漂浮着香油，他怎么会嫌脏呢，这是他吃过最香的馄饨。

        小镇上的物价并没有上涨很多，陆铭修递过一张100，店主翻了翻自己的小包，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有零钱没有，我这边找不开。”一般下午没人来吃，他的钱刚好落在家里没拿。

        陆铭修掏掏自己的口袋，随即又拿出几百快，意思很明显，他没有零钱。温听雨还穿着家居服，没有口袋，最后还是店家说等下次温听雨来吃的时候再给就行。

        街道两侧渐渐开始有人出摊，陆铭修走的很慢，这条路，他们上小学的时候时常会走。就像现在这样，一前一后，影子拉的老长。

        温听雨没有问陆铭修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愿意见自己，总是有理由的，他吹出的梦幻泡泡，她不想去戳破。

        一条人为建造的路总是有终点的。

        秋季，天黑的要早上一些，温听雨站在石阶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给你。”

        她抬头，看到一个粉色的小钱包，上边贴着两个小兔子，一个塑料粉色的，一个水钻的。

        “你在哪里找到的？”她惊讶的接过。

        “就会所外边随便看到的。”

        “哎？你怎么知道这个钱包是我的？”温听雨有些疑惑。

        陆铭修抬头指了指钱包上的两个兔子，即使她保护的很好，但塑料的兔子耳朵有些磨损，原本粉色的小兔子变得有些发白。

        温听雨拿起钱包：“对哦，这两个还是你送给我的呢，可惜我粘的不好看，胶都溢出来了。”

        这是当时陆铭修唯一留给她的两样东西。

        温听雨将钱包捧在胸口处：“虽然它丑了点，但它是我一直用着的，都习惯了。”她拿脸蹭了蹭钱包，失而复得让她开心。

        习惯吗？陆铭修想问，他们小时候也经常会见面，虽然那是他不如别人活泼，但那也是一种习惯吧，习惯了之后呢？会一直保存着吗？还是等以后厌烦了再扔掉？

        电话铃声响起，陆铭修看了看然后挂断，温听雨知道可能是姜欣谣的电话，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情绪，总归不是开心的。

        黄昏即将褪去，温听雨踮了踮脚，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微笑：“谢谢你，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她眼眸清亮，陆铭修反应过来这个礼物是指那个钱包。

        “我该回家了你赶紧接电话，都响了好几次了，应该很急的。”她垂眸，像在自言自语，陆铭修点头。

        “我看着你，听见你关门的声音我再走。”陆铭修记得，从前她好像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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