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推波助澜
夜飞曾问:“金国那边质问刺杀之事,怎么办?”
赵瑗笑道:“这是国与国之间的事,问也是去京城问圣上。这点小事,圣上要是应付不了,他就不是我们的陛下了。何况我岳丈也在京城,他是不会看着他女儿的夫君落难的。”
夜飞想到慕容谨对赵瑗的恶劣态度,对他主子的话抱有怀疑。但他相信皇帝,也就没再纠结。
赵瑗想错了杭州城里最操心这件事的是人。
最操心的是他的娘子郭思谨。
自张伯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后,她就在想万一金国使者来了,怎么向他们解释这不是赵瑗干的,而又不推的太过干净。
因为刺杀之事,赵瑗在朝中的威望大增呢,这样的功劳不能白白的丢掉。
郭思谨又考虑了,这件事会在金国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她怎样做才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时光在她翻来覆去的思考中,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二月初四,完颜宗烈被刺的第十九日,金国皇帝派的五名使者快马加鞭的赶到了杭州城。礼部盛情的接待了他们,并安排了他们次日面圣。
郭思谨一早去了慈宁宫。得到金使入宫的消息后,乘步辇到了紫辰殿外。
紫辰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金使指责大皇子毁弃盟约,入侵金国领地应天府刺杀皇族重臣,要求皇帝把人交出来由他们带走,按金国的律法处置。
辩驳这事不是皇帝亲自干的事,皇帝是裁决者。
若是哪一天,大小事务都要皇帝出马摆平,那是朝中无人了,皇帝的威严也不复存在。但此事事关赵瑗的生死,皇帝不敢大意,他提前让秦观和吏部尚书做了准备。
若是无其他朝臣站出来,或是站出来的人,说的话没能说服金使,就由他们出来争辩。
秦观和赵瑗的关系一向很好;赵瑗才卖给了李尚书一份大人情,再加上自己的授意,皇帝相信他们定会拼力的维护赵瑗。
金使的话落后,皇帝慢声问:“众卿家对此事,有何看法?”
出乎皇帝的意料,朝堂上静悄悄的,无一人应话。
皇帝高估了朝臣们的风格节操。和金使者争辩固然是为了赵瑗性命着想,但同时也否定了他的功劳。不久前,还在大力赞赏他英勇的行为呢。
那是刺杀完颜宗烈啊,不是普通的金国皇族。
当年金军兵分东西两路南下,东路军由完颜宗望带领攻入了汴梁,西路军由完颜宗烈带领围了晋阳。完颜宗烈对赵氏朝廷来讲,那是有灭国之仇的仇人。
赵氏朝廷的大皇子亲自出马,把这么个人给杀了,不仅是报了国仇家恨。更是向世人亮明,大仇不是不报,之前是时候未到。只要有时机,不管你现在做什么,多大年龄,照样会找上门去向你寻仇。
这是一种信念,更是一种态度。身体力行的向世人表明了,皇族抗战杀敌,收复故土的决心。
谁敢第一个站出来否定,这事不是大皇子干的?
不说不会错,说了就可能有错。
更何况有一部分人认为,大皇子为此事而死,死得其所,死了比活着更有价值;还有一部分人,原本就是盼着赵瑗出事的;另外一部分是想,重臣都没开口呢,论不到自己抢话说。
是以,大家都在观望。
这帮人真是让人寒心呐,储君都要被敌方带走了,也没人主动站出来救他。难不成,你们都想着二皇子是内定的太子,大皇子的性命无关紧要了?若不是他事先安排有人,是不是就这样把大皇子交出去了?皇帝失望之极,只得把目光扫向秦观。
秦观接到暗指,立马出列,高声说:“臣有话要跟使者大人讲。”
“准。”
得了皇帝的旨望。秦观对五位金使揖了一个手,说了两句节哀同哀的客套话后,朗声说:“大皇子不是普通的皇子,和二皇子一样是国之储君,是圣上培养的继承人之一。多少关乎社稷民生大事,等着他去办,怎么可能去做杀手做的事?
再者说,大皇子不会武功,为防歹人暗算,在京城出入都有众护卫不离左右,就是怕有个闪失。这样的人,怎会冒险入别国行刺一个武功高强之人?
我们若真是有此意行刺某人,宫内有羽林卫赵琤赵大人这样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高手,江湖上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慕容大侠。一介书生出马,呼呼拉拉的带着一众护卫去刺杀?我是不相信有此事。”
金使里一名叫木丹的瓮声接话:“刺杀不一定亲自动手。你也说他有护卫,他可以指挥他的护卫去做。我们有大皇子在应天府的证据。”
秦观客气地说:“使者大人请讲。”
木丹语气不善地说:“证据一、在案发现场,捡到了大皇子带有印章的信件,经核对,笔迹也是大皇子的;证据二、在应天府不止一个人见到大皇子,其中包括一名重臣。身为宗室官员,无诏入他国是重罪,大皇子冒死潜入我国境内意欲何为?”
就在这时,殿外一声高呼:“大皇子妃郭氏求见陛下。”
皇帝扫了一眼立在旁边的福全,“问何事。”
福全快步出了紫辰殿,众人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身影,移到了大殿门口,片刻之后,福全高声说:“禀陛下,大皇子妃听闻金国使者今日入朝,特意前来解释流言。”
皇帝稳声说:“宣。”
二月初的天气,虽没有严冬时的寒冷,但依旧凉气逼人。
郭思谨外面披了件织锦镶毛斗篷,入殿的时候取下了,露出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莲花冠的发髻用金翠拢在头顶。
黄金做为妆饰,对于普通百姓来讲,为了显示自家的富足,但大富大贵之家,很少用金饰,俗气又不够美观。所以宫里的娘娘多是用多姿多彩的珠翠。
可就是这普通的金翠,别在郭思谨的发髻上,却有了不一样的效果。简洁典雅而又端庄大气。
将近八个月的身孕,身材臃肿,但并不笨拙。脚步沉稳,气息均匀。
她走过金使两步后,停下来,对高高在坐的皇帝举手加额,正准备行揖礼,皇帝说:“皇子妃身子不便,免礼了。”
“谢陛下。”郭思谨放下手臂后,侧转身,对着金使问:“请问使者大人,还有别的证据吗?”
谈正事呢,跑出来个大肚子娘们做什么。但面对这个如月般清华,又如日般绚丽的女子,木丹心里虽是有气,说出口的话,气势却减弱了许多:“这些证据难道不能证明吗?”
郭思谨抿起嘴角淡笑了一下,才开口:“模仿字迹印章都是雕虫小技而已,普安王府里就有人能做到。使者大人说有人见到大皇子,谁能证明他见到的人就是大皇子本人?他跟大皇子说话了?若是说了话都说了什么?大皇子身边跟的有什么人?”
说到这里,她的笑意更深了,“化妆易容也是雕虫小技,使者大人若是不信,我可以找人扮成使者的模样,保证不是很熟悉的人,一眼看不穿。”
“竟有这样的技术?”慕容谨那个鬼才在普安王府呢,这两件事对他来讲,都不在话下。皇帝很放心,他装着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道:“普安王府既是有这样的人,那就证明给使者朋友们看看,顺便让大家开开眼界。”
郭思谨应了个“是”后,又说:“昨日使者大人们入城时,普安王府里正好有人看到。现在烦请使者随便写几个字,我着人带回府中,待会儿带回两份同样的。”
皇帝立即诏人安排笔墨。待木丹写了字并加盖私章,让人送往普安王府后,紫辰殿里的人,开始在盼望中窃窃私语。
模仿笔迹算是普通技能,就看模仿的有几分像了;易容也算普通,粘个胡子,换个肤色,人立马就能换成个样儿,但要扮成另一个人,那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了。
在等待的时候,郭思谨又说:“秦大人的话,臣妾听到了。刚刚也略略思考了一下,有一种情况,大殿下会去应天府。”说到这里,她稍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五位使者后,才接着往下说:
“那就是去见某个人。而且这个人是大官,他能保证得了大殿下在当地的安全。“
转话又说:“但这种事情是不可能会发生的。应天府的驻军归大将军所辖,金国的大将军会有什么事找我们大殿下?而且非要我们大殿下亲自去不可。
若是有,那就是图谋不规。这等事泄露出去,陛下不把他骂死,御史们也得把他骂死。大殿下稍有脑子都不会去做这样的事。而且还是不改装的等着人去发现,难道他是傻子吗?使者大人不相信我们殿下,也该相信你们的大将军,他怎么会私下里和别国的皇子见面。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郭思谨这番话,理论上是不通的。虽然说的是赵瑗没可能会冒着被责罚的风险去应天府,但这要看是办什么事了。这是刺杀他们的都元帅啊,就是被众人知道了,谁会去骂,谁敢骂就等着众人骂死他吧。
这些话若是由秦观或是朝臣们说出来,就不妥了。但郭思谨是女子,不是官员,不懂朝政,不懂什么话能说,什么话是禁忌。
再者大家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完颜滚和赵瑗见面这件事上了,分析他们二人有没有里应外合的可能。
金国使者心里虽然想着不能就这样算了,想反驳她两句,却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话反驳。否认了她的话,就意味着认同了赵瑗跟大将军完颜滚有什么牵扯似的。
金国使者虽然是由皇帝派出来的,但对完颜滚很忌惮。那是个杀人无数的粗人,给他们一万个脑袋也不敢把完颜宗烈之死,跟完颜滚联系在一起。
这个结果,比想像中的还要好。皇帝沉声说:“近几个月,大皇子一直出门在外。发生这样的大事,大皇帝有误会,我们也能理解。
每一个可能的人,都要去怀疑,然后再逐一排查掉,这样才不会放过真正的凶手。请使者大人转呈大皇帝,我们这里也会对大皇子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筛查,看是不是有人想栽赃嫁祸。总之呢,不能让此事破坏了我们两国之间的情谊,让有人心钻了空子。”
皇帝一发话,朝中的人陆陆续续的跟着附合,有用的没有的,都要站出来说上两句,以表维护自己人的立场。
直到殿外报告说普安王府里来人了,才静了声。
皇帝的“宣”字落音后,“木丹”从殿外走进来,站在了木丹的旁边,递给了他两份带字的纸。此时不但木丹的眼睛直了,众人的眼睛都直了。
两个人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这次,皇帝倒是没有多少意外。他提醒道:“木丹使者,你对比一下手里的字迹。”
木丹回过神来,来回看了几遍手里的纸。无论是字迹还是印章,甚至他故意在其中一个字上加重的笔迹都是一样的。
这手笔来自于算命先生,他除了擅妇科外,还擅易容模仿。慕容谨也擅长易容术。郭思谨觉得求自己亲爹不如求算命先生省事,用他准备科考的儿子要挟就成了。
前几日里,郭思谨反复思索,对方认为是赵瑗行刺的原因。有人看到他了?或是看到跟他相关的东西了?
于是在这两样上做了准备。
只要向对方证明,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就能推翻他们的说词,而又不排除是赵瑗做的可能。
两日后,金国使者离开了杭州。
一场是是非非的刺杀案,在这边就算是结束了,在金国却引起了巨大的风浪。
完颜滚认为是皇帝在针对他,除掉完颜宗烈的同时,又给了他警告。由于有人证和物证,说赵瑗曾出现在应天府。他觉得是自己人里有皇帝安插的人,故意如是说,所以来了个大清查。
金国皇帝认为,是完颜滚不满意他派完颜宗烈,去巡视驻军和汴梁城的修建情况,所以故意离开汴梁和应天府,再借赵瑗之手,把完颜宗烈给除了。但他又拿不出是赵瑗所为的确切证据,也只得不了了之。
这场刺杀案的后果是,完颜滚离开汴梁回中都府述职。原本可能会在三月底前迁都的事,就这么暂时搁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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