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报仇血耻。
慕容谨七岁离开同里镇后,一年偶尔回去一两次,也极少出门。在他私奔前的大半年里,才在家里呆的多了些。但仍是极少出门。是以,同里镇中年以上的人基本是不认识他的。
年轻人就更不用说了,他走的时候,都还没出生,或是几岁,更没可能认识。
慕容谨这个名字,在同里镇来讲,是一个传说。他踏入江湖赌坊,坊内几十个人,只有瘦老头认出他了。
瘦老头人称张伯,是赌坊的老板,平日很少亲自坐阵。
今天特别嘛,秦老大领人下山了。他怕人多有人闹事。
张伯没开赌坊前是慕容大院的管家,当年慕容明月,也就是祝东风从京城里来同里镇,就是他亲自去接的。提这么一句,表达的是,张伯跟慕容家的关系非同一般的主仆。
十五年前,慕容长青说,没什么生意了,家里也没人,没什么要管的。让他自己出去找别的事干。
张伯就开了这家赌坊。
张伯看到慕容谨,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怔住了。
慕容谨看到他,心里也是翻腾了几翻腾,脸上却没任何起伏,甚至没多看张伯一眼。他站在祝小月背后,低声说:“输了?”像是问话,又像是肯定。
祝小月回身看到慕容谨就抱住了他的胳膊,欢喜道:“爹爹来的正好,你要替我们报仇雪耻。”朝着桌子对面的张富贵扫了一眼,气鼓鼓地说,“他太嚣张了,仗着钱多,欺负你女儿。”
慕容谨微笑道:“你想要怎么报仇?把他哄出去,还是把他的钱抢过来?还是想把他打死?”
赌场里什么样的横人没有?
哇,没见过这么横的!
还有啊。
有这么教育孩子的嘛?
看到闺女进赌坊,不是二话不说,揪着她的耳朵,把她扯回家吗?即使不是这样,也该是黑着脸瞪着眼,闺女一看急忙溜啊。
还有人在想,怎么自己的父亲,不是这样的呢?自己的父亲知道自己进赌坊,就扬言要把他的腿打断。
或兴奋或失落的围观人群,有一个共同的心理,就是等着看新鲜戏。
祝小月急忙摆手,连声说:“不用不用不用,把我们刚才输的钱赢回来就行。”
坐着的赵瑗,非常识时务的站起身了,清淡地说:“姑父请坐。”
瘦老头趁着这边说话的时候,探了身子,小声对张富贵说:“张老板,赶快认输吧。”
管慕容谨叫姑父,那就是他媳妇的娘家人。他媳妇是帝姬,帝姬的侄子是赵家,再加上皇字玉牌,和大皇子来平江府的事,张伯很容易就猜到了赵瑗的身份。
财大气粗的张家,也许敢不把一个失了势的慕容家放在眼里,但不能不把刚封的皇子放眼里。开门做生意,求的是和气生财。张富贵是他这里的老主顾,张伯不想让大家在他的地盘上,闹的不愉快。
但张富贵丝毫不领情,也没在意这边父女谈话的内容。他依旧笑的满面春风,站起身冲着慕容谨客气而又亲切地说:“这位老兄怎么称呼?”
慕容谨是什么人?别人一个眼神,就能看穿对方心思的人。
张富贵的举动太明显了啊!
慕容谨坐在了赵瑗方才坐过的位置上,没看张富贵,而是微侧着头,轻声问祝小月:“是什么规矩?”
慕容谨是个非常直接的人,讨厌哪个人直接把踢远;厌恶哪个人,直接把他杀。但对于眼前这个人,他觉得把他杀了,太便宜他了。
祝小月小声讲了规矩后,声音更小的说:“已经输他五百两银子了。”
慕容谨轻淡地说:“这位老板方才送了你人情,现在我们还他。”他这才看向张富贵,“我十你一。”
人群里除了接连几声猛烈的咳嗽声外,再没别的声音。
祝小月咬着下唇,飞快地眨了几下眼,接着伸手扯了一下赵瑗衣襟,冲他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
赵瑗回了她一个微笑。
其实赵瑗心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这是他的女人,从看见她第一眼就喜欢上的女人,自皇帝赐婚那日至到现在,九个多月了。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几乎没有带给她任何荣耀,没有为她出过头,没在众人面前宠爱过她。
做得最好的一次,是在众人面前牵了她的手。他还把这当成莫大的奖赏。
今日之事,若是放在从前,如果来赌坊的是她一个人,而自己是后来寻过来的人。他会怎么样?他会冷着脸对她说两个字:“回去。”回到府里,再把她骂一顿。
在赵瑗思绪翻滚的时候,张富贵仍是站着的。他今年四十八岁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跟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他看出了慕容谨这个人有些不寻常,但并未把他放在眼里。
拼银子,他不怕。
至于拼别的,他也不怕。
行走江湖的张富贵有武功在身,而且不弱,能看得出一个人是否有武功。慕容谨在他判断里,是没有武功的。有武功,也不惧他呀。有钱人谁出门不带几个随从保镖的?
有钱人向来大度,张富贵没把慕容谨不礼貌的举动放在心上,他笑呵呵地追问道:“相见既是缘,兄台怎么称呼?”
“不用问了,免得你以后想起来这个名字,就做噩梦。”挤进来的宋小宝笑嘻嘻地应他的话。
这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慕容谨对瘦老头吩咐道:“开局。”又对张富贵说,“第一局你先押。”
瘦老头双手捧起木碗,又哗哗哗的开摇。
“夜飞呢?”赵瑗问宋小宝。
“我过来的时候,他们在洗手,晚一步。”
他们是什么意思?拿个钱来,还要人护送押运,怕丢了?还是他们想趁机偷懒?
赵瑗对祝小月低声说:“我出去一下。”接着又对青衣小厮招了一下手。
青衣小厮的目光随着瘦老头捧着木碗的双手在晃动呢,没看到。赵瑗只得往他身边挤了两步,扯住他的袖子往外面挤。青衣小厮一脸的不高兴,被挤住的人,也一脸的不高兴。
有两个人还趁机踩了一下赵瑗的脚背。
他们气啊!宋小宝走时开的那局,开的是小,他们输了。
赵瑗咧着嘴挤出了人堆。疼!不信,你用右脚穿着鞋踩你左脚的脚背试试。
挤出去后,赵瑗低声问:“我的扳指呢?”玉佩赢的那局已经赎回来了。
青衣小厮翻了个白眼:“钱呢?”
“来了。”赵瑗冲着刚进门的夜飞一招手,“先拿五百两银子。”
夜飞冲着赵瑗呵呵笑了一声,大步走到青衣小厮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就往外扯。到了门口处,掐住他的脖子,俯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青衣小厮高声喊:“放手,放手。”惹得围在赌桌前的一部分人往这里看,另一部分不看的,是不想错过桌上的好戏。
夜飞低声阴冷地说:“再喊我掐死你了。”看青衣小厮老实了,夜飞继续说:“秦老大见了他都要磕头作揖,来你们这小破店,是你们的荣兴,还敢收钱?把押的东西拿出来。”
青衣小厮又要喊,夜飞捏住了他的嗓子。
赵瑗一看这架式,挠了挠头,对夜飞说:“我常戴的玉扳指,你把钱给他,东西收回来。”说完又往人群里挤。
我说用钱赎了,怎么赎,是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
“开。”瘦老头一声大喝。
无人喝彩。
慕容谨平静地说:“继续,这一局,我押十万两。”
祝小月看到赵瑗,对他扮了个鬼脸,笑眯眯地说:“赢了。”又张了张小手,悄声说:“五万两。”
赵瑗本是不想和慕容谨打交道的。
慕容谨就像是一面镜子,每见他一次,赵瑗对自己的厌恶就增加一分,越发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这种情绪,令他觉得慕容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时因慕容谨正在替他们报仇,又有祝小月在旁边。不看僧面看佛面嘛。赵瑗调整了一下情绪,低了身子,讨好似的问:“姑父要喝水吗?”
慕容谨想把这个小白脸一脚踢得远远的,看他还敢姑父姑父的称呼,看他还敢把自己的宝贝闺女往赌坊里领,让人欺负。他冷哼了一声:“没能耐就少出门。”
赵瑗立马闭上嘴巴站直了身子。
祝小月笑嘻嘻地指着张富贵说:“我爹爹这是说你呢,就你这样的,以后少出门知道吗?”
在场的其他人,除了张伯外,对祝小月的话都不以为然。
一局输赢不代表什么。
虽然慕容谨看着像是个不好惹的人,但他对面坐的也不是一般人啊!是建康张家的张富贵。
但也只是在心里腹诽,没一个人表露出来。
都绷紧了脸瞪着看戏呢。
一刻钟后,大家都不这么想了。
由于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扰,开局的速度很快,开了八局,张富贵连输八局。
不论是他押大,还是押小;不论是他先押还是后押,总是他输。
“我要求换人开局。”张富贵终于收敛了笑容。
按着慕容谨押十,他押一的算法,已经输了二十万两银子了。
是赌,就是有赢有赌。正常来讲,没道理连输。张富贵觉得一定是瘦老头在里面做了手脚。
木碗到了一个精壮的汉子手里。
他是张富贵带的人。
可是出了邪了,还是张富贵输。又连输了八局,一共输了八十万两银子。
“再来。”张富贵铁青着脸说。
祝小月扬着手里的银票,哈哈笑道:“你已经欠了四十三万五千八百两,这钱我们可是要收的哦,还来吗?”
赌坊内静得落针可闻,显得祝小月的笑声异常的响亮。
张富贵沉声说:“开局。”哼,钱能不能收得走,还要看你们的本势了。
慕容谨有点烦,他站起身,没什么情绪地说:“最后一局,我押一千万两银子。”
“先把银子摆上再说。”这回张富贵变聪明了。
慕容谨看着装骰子的木碗,清冷地说:“去把你的玉扳指拿过来押上。”
赵瑗的反应很快,这是对他说的?只能是他了,不可能是祝小月。这个难说话的岳丈对他闺女,那是不笑不说话,说话又轻又软的。
赵瑗刚要往外面张望,夜飞就把玉扳指塞在了他手里。
无赖啊!这能值一千万两?当赵瑗硬着头皮,把白玉扳指放在桌面上。张富贵嗤笑了一声,但未等他开口说话。慕容谨抢先说了:“这枚玉扳指用的材质是和田软玉,跟和氏璧同属于一块原石,但主要价值不在这里。”
话锋一转,“它的价值在于,它是望月宫的信物,凭这枚玉扳指,可以拿到望月宫的财富。一千万两银子,只多不少。”
众人的目光刷的聚集在白玉扳指上。方才还觉得再普通不过的小东西,此时觉得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天外之物,散发着莹莹的无法描绘的美丽的光。
很多人不懂望月宫意味着什么,但慕容谨说的话,给人感觉一个宝藏在等着这枚白玉扳指去开启。
张富贵知道望月宫。
北望月,南慕容。
建康张家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目标,尤其是望月宫,那是皇商。
“皇”
张富贵变了脸色,这是望月宫的人?
张富贵的目光在赵瑗脸上扫来扫去,令赵瑗极为难受,像是被菜青蛇舔着脸似的,他不耐烦地说:“要不要继续?不继续我们就走了,我妹妹等着用午饭呢。”
赵瑗在话出口前,把表妹换成妹妹了。他想对她好,想宠她。可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宠。
先从称呼开始吧,妹妹比表妹亲切啊!
他的妹妹欢快地说:“我还不饿,等这一局开了,再去也不迟。”
慕容谨站起了身,催促道:“这局轮到我先猜,我押小。”
瘦老头没去看张富贵,直接捧着木碗哗哗的开摇了。双方是不死不休的架式!既是要得罪了一方,张老板,那就对不起您了。毕竟这边是我看着长到七岁的孩子。
“啪”的一声,木碗扣在了桌面上,接着掀起。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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