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身陨（5）
苏芊夜这一生顺风顺水，从小到大受过最大的责罚便是告诉祖父自己不愿成亲之时被罚跪的那几日，向来都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苏芊夜此刻却忍不住一直抽气，真的……好疼啊！
她是不是就要不行了？慕哥哥怎么办呢？
她努力的抬起头睁大眼睛，让自己的眼神尽力不要那么快涣散，伸着手想去触碰他的脸，这是她从少时便爱着的人啊！她知道慕哥哥的身边从未有过亲人，知道她的慕哥哥有多重视她，可是她只怕是没办法陪着慕哥哥走下去了啊……
“慕哥哥……”她颤巍巍的张口，能感受到在说话的时候嗓子眼不断上涌铁锈一般鲜血的味道。
明慕听到她的声音连忙低下头，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握着她的手说道：“哎，慕哥哥在这呢！苏小九，你乖乖的，太医马上就到了……你再等等慕哥哥好不好？”
诸天神佛，苏小九从小便怜悯众生，从未做过一丁点的坏事，求求你们一定要保佑她好起来！
从前的明慕从不信鬼神，但这一刻他却十分希望众人所信仰的鬼神能给他一些力量，让他心爱的姑娘活下来！
苏芊夜用力抓住他的手指，只是失血过多和心脏破裂让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了，或许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她反而露出了一点点笑意，断断续续道：“慕、慕哥哥，你喊我一声芊芊好不好啊？”
她这一生最为后悔之事，便是当初慕哥哥问她姓名的时候，她因为顾及礼数让慕哥哥叫她苏小九，她的小名许多人叫过，但她最爱的男人却从未叫过。
刚刚她似乎听到了慕哥哥叫她芊芊，真的很好听啊……
“好，芊芊，芊芊，慕哥哥一个人的芊芊，你再坚持一下，等你好了慕哥哥每天都叫芊芊，好不好？”平日强大威武的明慕此刻竟像个失去了宝贝的孩子。
谁知，苏芊夜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慕哥哥，芊芊怕是……怕是等不到了……”她费力的从自己的胸口拽出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
粉色的小香囊上绣着鸳鸯戏水，十分精致小巧，但是看那布料的颜色却不像是最近刚做的。
她费力的把小香囊递到他手心，因为受伤沾着血，香囊上的一只鸳鸯也沾上了鲜红的血迹。
将香囊放好，她才继续说道：“慕哥哥，芊芊要死了……日后只怕是不能陪着慕哥哥了，我曾想过很多次慕哥哥日后会娶个怎样贤良淑德的好姑娘，也曾幻想过自己可以成为慕哥哥的新娘……”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芊夜的眼泪忽然大滴大滴的掉了出来，她真的不想死，她想陪着慕哥哥，一直一直陪着……
“只怕是没有机会了，芊芊今天还想问一句慕哥哥，慕哥哥，你可否爱过、咳咳……爱过芊芊？”或许是说的话太多牵动到了伤口，一边说着忽然咳出血来。
明慕连忙点头，“爱的，明慕一直都很爱苏芊夜啊……只是芊芊的慕哥哥是个胆小鬼，一直不敢说出来呢……芊芊，你坚持住，等太医来了，等芊芊好了，慕哥哥便娶你，给你世上最盛大的成亲礼，好不好？”
他现在无比的后悔，为何当初他在离开的时候就不能挑明自己的心意？若是当时便说清楚了，是不是如今他们已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了？
苏芊夜笑了，哪怕此刻的她正承受巨大的痛苦，可她的笑容依旧像是明慕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
“对不起啊，慕哥哥，芊芊……”没办法做你的新娘了！苏芊夜终于闭上了眼睛，手重重的落地，原本一直紧攥着要递给明慕的香囊也滑落在地上。
“芊芊？芊芊！！！！”见状，明慕眼睛都急红了，“太医呢？太医呢？！！！”他恨，哪怕是他今天没有出宫，芊芊也不会因此而死！他恨啊！
“陛下，太医来了！”明椋带着太医匆匆赶到，太医也顾不上行礼连忙搭腕把脉，瞬息之后，他对着明慕摇了摇头，叹息道：“陛下，无力回天了！”
若是重伤还有可能挽救，可气息已断，无论如何也是救不回来了！
“不可能！不可能！”明慕气急了，怎么可能呢？
“表兄，你去换其他太医，换其他人！”明慕对着明椋嘶吼道，他把最后的希望都放在了太医身上，可太医却说无力回天？这让他怎么能接受？
明椋带着太医匆匆走了，明慕搂紧了苏芊夜已经逐渐冰冷的身体，把一边快要掉落下去的香囊捡了起来。
香囊的布料看着已经有四五年的时间了，甚至都有些泛黄了，香囊上的鸳鸯倒是活灵活现，如今却染满鲜血，他打开香囊，香囊之中放着一个小小的香料包，一缕青丝和一张小小的纸条。
纸条上用簪花小楷端端正正的写着一行小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明慕瞬间泪流满面，他忽然想到了四年前他离开的那一晚，芊芊欲言又止的样子，当时的芊芊只怕就想把香囊送给他了吧。
只是他太混蛋，太冷漠，芊芊最终还是没有送出来。
心悦君兮君不知，他也曾在心底念过无数次这句诗，他也希望芊芊有朝一日能看到他的心意，可是他怎么能想到呢？
他一心爱慕的姑娘也曾在夜里暗自流泪，也曾无数次的为他的冷漠伤心，更无数次的希望表明心意却又被他自己打断。
诸天神佛啊，他的芊芊是那么好那么善良的姑娘，为何你庇佑众生却唯独不愿意庇佑她片刻呢？
那一刻，他恨不得自己就这么死了，也比被留在这世上孤孤单单的强。
许多人都记住了这个夜晚，他们是第一次看到他们平日敬畏仰慕不已的帝王第一个抱着姑娘哭的像个孩子，向神佛祈求，希望他的姑娘能醒过来。
苏芊夜就这么死了。
明慕在苏芊夜死后坚持不让发丧，却挑了个好日子上了苏府求亲，哪怕是**，他也希望心爱的姑娘能以他夫人的身份随他一起躺在皇陵之中。
苏府的人同意了，世道对姑娘家总是苛待的，未出嫁的姑娘若是死了也不能葬入祖坟，他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只能孤零零的躺在祖坟之外，女儿与陛下结了**，也要受后人香火，他们也不必担心女儿灵魂孤苦无依四处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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